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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第54章
五十四拾信紙

  除了一開始日日不落、後來改為七天一次的活計,柳息風也沒忘給李驚濁找其他事做:逛太平鎮、選舊書、挑新鮮水果,租船遊洞庭、採菱角、吃第一撥秋蟹,覽屈子碑林、拜屈子祠、坐獨醒亭……

  那日在飲馬塘邊,柳息風說:「我記得你講過,能背《離騷》。這時候背起來最是應景。」

  李驚濁當初講是勉強能背,可真背起那兩千來字的詩篇時,卻一字不差。

  柳息風驚了,李驚濁說:「我感覺,你記文字多是從語言上記,通曉意義,有韻律。我記文字其實是按照每頁的排版記,記的是文字的位置。像你那樣從一堆詩裡挑出一句最應景的,我不會。但是只要是認真看過的文字,你稍微提一下,我一般就能想起來。你要是想,我還能勉強背背你的書,要不要聽?」

  臉皮稍薄的作家也許會不好意思,柳息風卻興致盎然道:「快背。」

  李驚濁背了一章,歇口氣,喝點水,柳息風借此空隙撫掌道:「好文章。」

  李驚濁一口水嗆到,再不肯背那好文章了。

  兩人走了一陣,從屈子碑林出來,穿過一座門樓,門樓兩側有小商店,商店門口擺出來幾張桌子,上面放著幾十個撒了薑末、鹽、炒黃豆、芝麻、茶葉的小搪瓷杯。

  柳息風說:「有姜鹽豆子茶。」

  李驚濁要了兩杯,小販便提起熱水瓶,往裡兩個杯子裡添滿了水。柳息風拿起一杯,吹了吹,說:「我聽人講,以前很多愛吃姜鹽豆子茶的老人肚子裡都容易生蛔蟲。」柳息風講完,便嘗了一口茶,愜意道,「這茶裡的豆子真香。」

  李驚濁正要下口,一聽那話便想起學寄生蟲學的時候,再看柳息風那一派悠然樣子,曉得這人沒有安好心,便說:「蛔蟲長得像你喜歡吃的圓粉。你見過絛蟲嗎?長得像你喜歡吃的扁粉。」

  柳息風胃裡翻湧,臉上仍在微笑:「是麼。」

  「我想起我還有不少照片。」李驚濁去口袋裡拿手機,「各種寄生蟲的都有,你想看看嗎?」

  李驚濁打開手機相冊,點開「Favorites」,柳息風還沒來得及閉眼就不小心看見一張無數扭動的蟲子從人腦裡鑽出來的圖,頓時臉就綠了,雖沒有真的嘔吐出來,可再沒有一點胃口送茶水進肚子裡。

  李驚濁竟然有這樣可怕的愛好……

  柳息風強撐著,一個一個音節地念相簿名:「Fa-vo-ri-tes?」

  「這樣每次想給別人看,都可以方便地找到。」李驚濁一臉和善,「你還想看點別的什麼嗎?」

  「不用了。」柳息風馬上放下搪瓷杯,快步向前走去。

  李驚濁追上去,說:「看一眼嘛。」

  「不看。」柳息風腳步愈發快了。

  他腳步再快,也跑不過李驚濁,沒幾步就被李驚濁追上。眼看逃跑無望,柳息風閉上眼說:「李驚濁你要仔細想清楚你這樣的強迫行為將對我們之間的感情造成極具破壞性的傷害。」

  李驚濁說:「你看一眼我今晚把口罩摘了。」

  柳息風立即睜開眼,說:「照片在哪裡?快給我看蟲子。」

  李驚濁故意把點開相冊的動作做得緩慢而刻意,柳息風一臉壯士斷腕的悲壯之色。屏幕一晃,湊到柳息風眼前——

  竟然是李驚濁的一張自拍,只有半張臉,李驚濁身後的遠處是在躺椅上拿著一根玩具小魚乾逗貓的柳息風。

  柳息風驚嘆道:「我真好看。」

  李驚濁好笑:「只看你自己。」

  柳息風說:「貓也可愛。」

  李驚濁:「……」

  柳息風又說:「躺椅也好。」

  李驚濁把手機一收,說:「走吧。」

  柳息風說:「我話還沒講完。」

  李驚濁斜他一眼,說:「你是不是要說:『可是都不如你』?」

  柳息風說:「你怎麼這樣想我?我會講這種既土且油的話麼?」

  李驚濁說:「那你要講什麼?」

  柳息風說:「我只是覺得,你眼睛裡的世界真好看。」

  李驚濁心裡一蕩,忍不住看到柳息風眼睛裡的最深處去,可嘴上卻說:「這種話你也講得出來,就你最土最油。」

  「我最土最油?」柳息風非但不惱,反而取笑道,「李驚濁,你瞧瞧你,什麼品位?」

  李驚濁想反駁,可偏接不上這話,只能認了,他就喜歡最土最油的,品位差就品位差吧,都這樣了,還能改嗎?

  柳息風見他那啞口無言的樣子,湊過去,擺一副哄人高興的面孔,說:「我也給你拍一張,嗯?」

  「請展現你的品位。」李驚濁遞上手機。

  柳息風往四周看看,想找個好背景,一回頭看見方才穿過的門樓兩邊有一副黑底金字對聯。

  屈平辭賦懸日月

  楚王台榭空山丘

  「寫得真好。」李驚濁順著柳息風的眼神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副對聯。

  「李白的《江上吟》。」柳息風背誦一遍全詩,說,「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我年少時候最喜歡這兩句。」

  「那你現在呢?」李驚濁揶揄,「載妓隨波任去留,是吧。」

  柳息風不答反問:「那你最喜歡哪一句?」還沒等李驚濁回答,他便眼含深意地盯著李驚濁的嘴唇說,「我猜你最喜歡『玉簫金管』那一句。」

  那四個字語氣極曖昧,李驚濁耳根一熱,抬腿作勢向柳息風踢去。就在這一瞬間,柳息風按下了快門。手機屏幕上的李驚濁正好擺了一個利落的踢腿姿勢,同時他的耳朵和連接耳朵的一小片皮膚都微微紅著,可眼中卻又不止羞惱,而有著無窮無盡的歡喜。

  柳息風極喜歡這張照片,一拍完就要李驚濁把它設置成手機壁紙。

  「這是我的手機。我為什麼要每天看我自己?」李驚濁設了柳息風逗貓的那張。

  柳息風想了想,說:「要不我也重新開始用手機?」

  李驚濁笑說:「就為了設一張壁紙?」

  柳息風理所當然道:「這理由還不夠麼?」

  返回的路上兩人便去買手機和手機卡,離開手機多年的柳息風缺乏一系列社交帳號,便全交給李驚濁包辦,李驚濁手機上有什麼,就也照原樣給他下載安裝。

  等李驚濁都弄好了,把手機遞給他,他看見自己的通訊錄裡躺著唯一的一個好友:李驚濁。

  柳息風立即備註:外甥。

  李驚濁一看,也給自己手機裡的柳息風備註:老柳。

  剛備註完,柳息風就發了條消息過來:把剛才的照片發給我。

  李驚濁說:「……我就在你旁邊。」

  柳息風繼續打字:好外甥,快發過來。

  李驚濁:……

  李驚濁:[圖片]

  柳息風存了圖片換了壁紙,在回去的路上就一直用手機撩撥李驚濁,他講話本就大膽,現在打起字來旁人聽不到看不見,這下便更無法無天起來。李驚濁看著不斷發來的騷話,終於受不了地將「老柳」的消息設置成免打擾。

  柳息風把頭伸過來,說:「咦,你怎麼收不到我的消息?」

  李驚濁說:「可能是車上網不好。」

  柳息風說:「可是我這裡網很好。你快打開看一下。」

  李驚濁說:「沒收到消息,打開看也沒用啊。」

  柳息風說:「那,要不我直接講給你聽?」

  「不不不。」李驚濁趕緊打開手機,「哎,不曉得怎麼回事,現在又收到了欸。」

  老柳一路淫詞艷語,李驚濁感覺像是熬了半年,車才到了家門口。他們下車時,正好碰到郵遞員過來送信。

  郵遞員和柳息風已經相熟,把信給了柳息風,說:「又是余先生寄來的。」

  李驚濁看見信封寄件人處余年的名字,說:「以後你都可以跟他用手機聯繫了。方便不少。」

  柳息風說:「嗯。」

  李驚濁估計他要處理信件,便先去洗澡。

  兩個人從外面回來,都是一身熱汗,等李驚濁洗完出來,柳息風便也去了浴室。

  李驚濁邊走邊擦頭髮,忽然看見垃圾桶裡有一張信封,他想起余年以前那句「柳息風要是把我寄過去的信丟進垃圾桶,你幫我撿出來放他桌上」,心道莫不是柳息風又從信封上取了郵票下來就把信扔了?

  李驚濁把信封從垃圾桶裡拿出來,發現是個空信封,可拿起來的一剎那他看見信封底下還有撕掉的信紙。

  本來他是不會將那些信紙拿出來看的,可就是那一眼,他看見了碎信紙上的幾個字:李驚濁家的原型。

  信紙上的字入眼的一瞬間,李驚濁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他把那片信紙拿出來,確認了真的是那幾個字,心下驀地生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他猶豫了一會兒,把所有信紙全部撿了出來,信紙只有一頁,沒用多久他就拼出了全貌——

  余年不建議柳息風將《太平鎮》一稿作廢,就算這一稿中有太多李家的真實往事,也可以再做修改與調整以保護原型隱私,或者徵得李家人同意。

  可是……

  李驚濁看著那頁信紙,可是柳息風明明講過,自曹森嵐以後,他就再沒有用過別人的故事,難道……

  「你在做什麼?」柳息風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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