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和約翰當時生寶寶不同， 他們這次哪裡都沒有去。

卡萊爾直接把自己以前做實驗用的地下室佈置成了產房， 用來隨時應對小於的各種突發狀況。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

之前他根據胎兒發育狀況以及小於自己的意願，把手術時間定在了大年初五左右，但是孩子們顯然很著急，甚至想要趕在過年前就和大家見面。

事發突然， 餃子皮餃子餡都被匆匆扔到一邊，所有人都扎著手一臉不知道該做什麼的迷茫表情。

當事人小於直接被卡萊爾抱著去了地下， 表情看起來並不痛苦，除了額頭密密麻麻的一層汗珠， 他甚至還給站在客廳的家人們小範圍地揮了揮手。

“感覺怎麼樣？”卡萊爾垂眸看著懷裡的人， 聲音很輕。

“肚子沉甸甸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往下墜著。而且， 我能感覺到兩個孩子在互相推搡……”

小於輕描淡寫地話讓卡萊爾狠狠蹙起眉頭，片刻吸血鬼又努力把表情調整到放心的模樣，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一會兒你在手術台上睡一覺就都好了。”

“我沒事，其實我沒怎麼受罪， 就是剛才血喝的一有點多， 現在他們動來動去好像是頂到了我的胃……”

“想吐？”卡萊爾繃著聲音問。

“我還可以再忍忍。”小於自己長長舒了口氣。

卡萊爾把小於安置在了手術台上， 自己換了衣服做了消毒， 他的助手是在這方面很有經驗的展慈和跟著卡萊爾系統學過外科的愛德華。從半個月前卡萊爾就帶著這兩位“助手”做了不下五次“預演排練”， 現在每個人雖然都有點懵，但是並不妨礙他們熟練地給自己消毒換衣服。

小於也換了一身更加寬鬆的手術服，現在正半躺在床上。

“側過身，現在我要給你注射麻藥，可能會有點酸痛， 不過馬上就好了。”卡萊爾手裡拿著浸著麻藥的海綿在小於消毒後的脊椎位置先擦了一下，又拿起了愛德華遞過來的麻藥注射器。

“感覺後背那一塊……突然木了，還有點外凸……”小於側著身子眨著大眼睛，和站在自己正前面的爺爺交流自己的感受。

“那是表皮麻藥的效果。這樣注射的時候你就能感覺好一些。”愛德華的聲音在小於身後響起。

“愛德華。”小於突然叫了一聲。

“我在。”同樣穿著手術衣的愛德華向前探了探身。

“你會和大寧子要孩子嗎？”小於問。

愛德華愣了一下，半天才乾巴巴地說：“我不知道，看安寧的意願……”

“噗，我以為是嘶——”小於抽了口氣，他感覺一根至少五厘米的針管戳到了自己的脊椎骨裡，他小口地調節著呼吸，“我以為、我以為你要根據這次手術的血腥程度來決定你以後要不要孩子。”

愛德華大概是在和卡萊爾一起鼓搗什麼，他沒有立刻回复，倒是面前的展慈摸了摸小於的毛腦袋，“什麼血腥不血腥的，別亂說。你一會兒就能見到自己的孩子了，要莊重。”

愛德華的聲音又響起，“實話實說，我堅持陪卡萊爾做手術也有這方面原因，我想多學點東西。不過我想只要卡萊爾在，全家都會是最健康的狀態，所以不會很血腥的… …打完針了，你感覺怎麼樣？”

“不好說，比我想像的要酸脹，但是沒有那麼那麼疼……”小於的聲音聽起來委屈巴巴的。

小於話音落下一直不出聲的卡萊爾終於開口了，“一會兒就好了，我保證後面不會再讓你感覺疼了。”

“好。”小於快速回應。

卡萊爾走到小於的正面，他蹲下身，口罩把他遮得只剩一雙眼睛，兩人近距離對視，卡萊爾突然道：“我以為你剛才要問愛德華，我們的孩子在肚子裡說了什麼。”

“對哦，忘了問了……他們說了什麼？你幫我問問……”小於努力掀了掀眼皮，他感覺自己被人放平了，整個人現在躺在手術床上，肚子和腰感受不到了那種難以忍受的沉重，反而有點輕飄飄的不真實感。就像是躺在了棉花上。

“他們在叫爸爸……我聽到了，你和卡萊爾的胎教真的很有用。他們很聰明。”愛德華的聲音也開始髮飄，小於覺得手術台上的無影燈過於亮了，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

*

電視不知道被誰關成了靜音，無聲地閃著各种红彤彤的熱鬧畫面。

客廳裡擠滿了人，卻沒有誰主動開口說話，大家對著卡萊爾抱著小於下樓的方向陷入沉思，覺得一切都發生得有點突然。

“我覺得我們在這里幹等著也不叫事情，不如去做點準備？”展大鵬拽了拽身邊已經僵成一尊雕塑的凱厄斯。

這句話就像一個開關，成功激活了一眾人。

“羅斯，我們去準備小嬰兒用品！衣服、奶瓶、小澡盆……天啊！我們把嬰兒車和床放在哪裡了？賈思帕我們的嬰兒床是不是還沒有裝好？！”愛麗絲一蹦三尺高，一把拉住了身邊的姐妹和男友。

“我去給小於收拾一下床鋪，找一套舒適的衣服……”大寧子也跟著匆匆上樓。

“我去燉湯，等小於手術以後肯定需要大補，走走走，一起做飯……”展大鵬拽住了凱厄斯，“對了你是不是要通知下你的好朋友們，他們不是一直叮囑說小於孩子出生一定要通知他們嗎？”

凱厄斯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手指按了三次都沒有成功解鎖屏幕。

“我們也繼續幫著做飯。”展安寧的父母也跟著走進了廚房。

封樾則抓住了封祀和展蓁蓁開始商討食品採購清單，他不算太熟練地打開一個之前保存的網頁，指著上面的一系列食物讓封祀現在就聯繫人採購派送。

剛才還摩肩擦踵的客廳一下空了，每個人都找到了要做的事情，爭取在小於的孩子出生以前不要緊張成一座石雕。

*

“小於，小於——小於？”小於還沒有睜眼就听到了耳邊卡萊爾的呼喚，一聲又一聲，聲音很清楚但又不會覺得很吵，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安心。

“眼皮動了。這應該是要醒了。”另一個聲音這樣說。

“他在皺眉，是不是不應該把他吵醒？”

“已經過去10個小時了，他需要排氣，很多檢查需要他清醒時配合。”又是卡萊爾的聲音。

小於終於睜開了眼睛，沒有刺目的光，窗外一片漆黑，床頭亮著小小的夜燈。隨著他睜眼的動作，房間的大燈被打開了。原來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了溫度適宜的臥室，身上蓋著一條薄被，肚子明顯感覺空了很多，腰都不那麼酸了，雖然從他現在躺著的角度看肚皮還是鼓起的，但明顯小了一圈。

“小於？”卡萊爾就半跪在床邊，燈光下他金棕色的眼睛變成了棕褐色，不知道是不是過於操心疲勞的緣故，就連他下眼瞼的青黑都變得更加明顯了。

小於想伸伸手，發現自己竟然對身體的掌控能力降低了，他現在最多只能讓被子向上鼓一鼓而已。

“你先別動，麻藥的藥效馬上就要過去了。”卡萊爾主動伸手輕柔地拉住了小於放在被子下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摩挲著小於的。

“手術很成功，你很棒。”卡萊爾這樣說。

小於努力咽了嚥口水，眨眨眼睛表示回复。

愛德華把一個巨大的醫療用品箱子搬了進來，示意卡萊爾隨時可以開始檢查。卡萊爾對他點頭致意。

小於努力動了動脖子，環視了一圈，發現不僅是卡萊爾，家裡的大部分人都在這裡。大家或站或坐地在臥室裡，都笑瞇瞇地看著他。

這一刻小於覺得自己是電影裡拯救世界後昏迷又甦醒的大英雄。

展大鵬正好上樓，推開門，他身後是手裡端著一盆熱湯的凱厄斯，他見小於睜眼了很高興，立刻走到了床邊觀察自己的寶貝大兒子：“呦呦呦，睡美男終於醒了。餓不餓？”

小於搖了搖頭，他發現自己嗓子乾得不行，暫時不能說話。他只好把臉又轉向卡萊爾，目光殷切。

“是兩個小男孩，兄弟倆都很健康。”卡萊爾立刻說，“在隔壁睡覺呢，羅薩莉她們正在照看兩個寶寶。”

小於皺了皺鼻尖，他其實覺得小姑娘挺好的，夏洛克和華生的小女兒就超級可愛……

不過……兩個兒子，也還行？

“來，我們先檢查身體，等一會兒再把兄弟抱過來給你看。”卡萊爾假裝沒有看到小於遺憾的小表情，調高了床鋪。

屋子裡的人陸續離開，體貼地把空間留給了小於和他的醫生。

身體檢查得很順利，結果如卡萊爾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好，小於在卡萊爾的幫助下做了術後排氣，終於喝了一口蜂蜜水，勉強潤了潤嗓子。

“我剛剛其實想告訴你，你真的很棒。卡倫醫生。”小於慢慢地說，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身邊的吸血鬼，“你在手術台上表現得很完美，我和小朋友們都感謝他爸爸的付出。”

卡萊爾喉頭微動，半晌只是搖了搖頭，把臉埋在了小於的手邊，“沒有你付出和犧牲的多。你不知道我拿起手術刀對著你時，其實心裡有多害怕……”

“可是你克服了。你知道嗎？我昨天還和爺爺商量，如果你最後不能完成屬於你的工作，爺爺會代替你……畢竟是他接生的我。”小於輕輕抬起一根手指，蹭了蹭卡萊爾的額頭。

卡萊爾把臉又往小於的手上貼了貼，像是一隻大型犬。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恢復他一貫溫和的模樣，嗤嗤笑出聲，“如果我沒有成功拿起手術刀，我想以後我都不能再上手術台了。我得在孩子麵前樹立一個好的榜樣。”

“你說得對。所以……小朋友們乖嗎？”小於側著頭盯著身邊的吸血鬼醫生，依戀的表情盡顯，他發現生了寶寶以後自己似乎更加粘人了，他想和卡萊爾貼在一起，隨時隨地地粘著他。

“乖極了，像兩個小天使。”卡萊爾收好醫療器材，乾脆坐在了小於身邊。

“雙胞胎……會不會長得很像？然後我們就傻傻得都分不清楚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小於抬著眼皮繼續眼巴巴地問。

卡萊爾看起來真的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沉默片刻後彎了彎眼角，“那一會兒你先好好認識認識他們兄弟倆，作為孩子的家長我們不能認錯，不然他們一定很傷心。”

小於立刻點頭，“實在不行還可以給他們留不一樣的髮型……我看電視上有些家長就是這樣做的。”

“好。”卡萊爾忍笑把湯端了過來，給小於盛了一碗，看著人一點一點喝下，又幫他調整了一下後背的靠枕。

“現在想不想休息？”卡萊爾坐在床邊問。

小於搖了搖頭，“現在幾點啦？”

“馬上就要日出了。”卡萊爾看了看手腕的表，“現在是早晨五點。寶寶們是在昨天晚上7點45分出生的。”

“所以……今天是大年初一了？”小於抓著被子指著身邊，示意卡萊爾再離自己近一點。

“對，按照你們的說法，他們是在豬年出生的，是兩隻小豬寶寶。而過了昨天，今天，就是鼠年了。”卡萊爾提起孩子也笑得十分開心，小於能看出來他打心底的高興，卡萊爾很少能笑得一次露出兩排牙齒，現在他就是這個樣子。

“我要給他們做一對小金豬的手鐲，哥哥的那個小豬上偷偷寫個大，弟弟的寫個小。”小於自顧自地細數著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們什麼時候醒啊……要不你們把他們抱過來給我看看吧……我現在終於理解約翰一直見不到小公主抓狂的心情了……”

“我馬上去看看……原諒我現在真的只想陪在你身邊……”卡萊爾說著就要站起身。

這時門悄悄地被推開了，展大鵬先探進來一個腦袋，他見小於醒著半靠在床邊，立刻對身後的人做了一個動作。

“我們可以進來打擾、攪和一下嗎？”展大鵬伸著腦袋問。

“可以。”

“可以，請進。”小於和卡萊爾異口同聲地說。

“新年快樂呀！我的大兒子！”展大鵬推開了門，他身後跟著一大群手裡拿著紅包的家庭成員。

“啊！紅包！”小於立刻伸出了手，“我以為我有了崽崽今年就沒有紅包了！”

“怎麼會！你另一位老爸和爺爺還要把以前的紅包都補給你呢！一百年的紅包，你要發財了。”爺爺展慈說著先把自己手裡的紅包交到了小於手裡，“新年的一年新的身份，要一起加油呀，我的大孫子！”

“謝謝爺爺！也祝爺爺新年快樂！”小於手裡捏著紅包笑瞇了眼睛，展慈又像變戲法似的摸出來一個，塞進了卡萊爾手裡，“這位小友也有紅包。這就是和小於在一起的好處！驚喜不驚喜？”

“謝謝爺爺。”卡萊爾笑著站起身鞠躬，雙手接過爺爺的紅包。

就這樣，依次封樾、展大鵬、凱厄斯、展蓁蓁……等等，小於和卡萊爾收穫了一筆巨額財富。面前擺著厚厚的一大打紅包，小於樂得只見牙不見眼。

“等等等，老爸，你們給我兒子們準備紅包了嗎？”小於捏著紅包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

“給了給了，我懷疑我的曾孫子們就是因為想要紅包才著急著出生的。他們的紅包可比你們倆多，家裡所有人都算是他們的長輩，真是兩個小聚寶盆。”展慈笑瞇瞇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

小於是在半個小時後見到自己的孩子們的。

在看到奶白色木質小嬰兒床上的兩個孩子，小於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卡萊爾騙了。

卡萊爾接觸到小於雙眼裡的控訴，嘴角的笑意怎麼都遮掩不住。

“你怎麼……你怎麼不告訴我哥哥和弟弟的頭髮的顏色不一樣啊……我剛才還傻了吧唧地擔心我會分不清他們，你竟然都不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情……”小於看著被擺在了大床上的裹著小被子的兩個小朋友，自己說著說著都笑了：

“頭髮顏色怎麼會不一樣啊……不是雙胞胎嗎？噗嗤……”

“大概他們擔心自己被弄混，所以主動替家人解決了難題。”卡萊爾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閉著眼睛的金色頭髮的寶寶，“這個是哥哥，6磅重……”

說完又蹭了蹭黑頭髮的小嬰兒，目光極度溫柔地說：“這是弟弟，5.8磅，比哥哥輕一點點，不過在雙胞胎裡他們算是很健康的體重。”

這時金色頭髮的小寶寶鼓著眼皮，轉了轉臉，張開了菱形的小嘴巴，伸出一截粉嫩嫩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

“他怎麼了？！”小於立刻緊張起來。

卡萊爾似乎也在困惑，他不確定地低下身子，仔細觀察兩個小朋友，小朋友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妥，也沒有哭鬧，只是伸著小舌頭而已。

這時一直站在房間角落的愛德華突然開口，“他大概是……想吃東西了。”

“……”一屋子的人都震驚的望著表情平靜的愛德華。

愛德華後知後覺地補充：“我聽到的。”

“你為什麼能聽懂小朋友的話？”愛麗絲終於問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他們說的是英文還是中文？”展安寧顯然比愛麗絲還要注重細節，他對自己的伴侶能聽懂小嬰兒的想法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應該是英文，我沒有註意。”愛德華被這麼一問也有些不確定了。

羅薩莉捧著兩個小奶瓶衝了回來，分別把兩個奶瓶塞進了小於和卡萊爾手裡，一臉期待地搓了搓手：“管他中文英文，重點是寶寶餓了！奶粉溫度36度2，正好入嘴，來——兩個爸爸，給寶寶們餵奶的時間到了。”

挨美特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相機，“在這重要的時刻，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攝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