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不確定，但是如果不那麼挑剔， 找人合租， 一間小點的房子應該還是可以找到的， 回來可以問問查理。”

“麻煩你了。李凱麗說她想來我這里工作——就是我的餐廳。我同意了……她說會把她弟弟也帶來， 來福克斯上學。”

“很好……至少比她以前的工作要安全。”卡萊爾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起來並不抗拒。

展小於鬆了口氣， 他一開始竟然會有些擔心卡萊爾不歡迎自己再把人拖來——三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李凱麗遇到了麻煩， 以後也許還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也說不定。雖然這樣的想法很沒有道理且毫無根據， 但是讓展小於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就是在卡萊爾面前提起別人時會沒來由的非常心虛。

舊金山擁有比福克斯更好的教育資源和就業機會，哪怕只是個公立學校，也肯定比福克斯強一些，就算李凱麗不為自己考慮，她弟弟將享有的教育資源也是一個很重要事情。可以說， 李凱麗幾乎放棄了一整片屬於她和她弟弟的廣袤森林，來到福克斯這個“灌木叢”。小於雖然大大咧咧， 但活了這麼些年，看人還算準， 李凱麗這個姑娘不是一個有多餘心思的人， 她能艱難地打這個電話，一定是他們姐弟遇到麻煩了。雖然剛才電話裡李凱麗根本沒有說自己為什麼要離開那座大城市。

展小於也就體貼得沒有多問，如今世界的孩子生存在這個世上不容易，以前大家的要求是填飽肚子每天都有地方住有口飯，現在可不行， 不僅要解決溫飽，還要構建精神文明的建設，那個華人小姑娘實在是不容易，異國他鄉他能幫一把是一把。

卡萊爾保持了優良的紳士品格，小於問了問租房子和小朋友上小學的事，他就只把話題控制在了這一小塊上，一如既往地讓展小於心裡覺得十分熨帖。

真是一個紳士到骨子裡的好男人。

展小於微微側臉把臉頰貼在冰涼的車窗上，感受著自己的皮膚和梅賽德斯玻璃的巨大溫差。

展小於因為自身體質原因很少和人走這麼近，哪怕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偵探夏洛克，兩人也並不是像卡萊爾這樣長時間地相處。這次一開始的美國之行注定了很多不同尋常，小於甚至覺得很多事情多逐步脫離了掌控，似乎有關自己的大部分事情都和卡萊爾糾纏在了一起。

他自己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

就好像……展小於他不再是一個自由人，很多以前自己可以一錘定音的決定，現在他都會第一時間想到身邊這個英俊過分的年輕男人，需要問一問他的意見，然後……這樣看似是桎梏的麻煩，其實只是一個讓他並不覺得厭煩的小負擔……

展小於很擅長自我開解，這次也是如此，他會對自己的行為作出一個差不多的解釋——卡萊爾已經對自己夠好了，他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有一點得寸進尺，不僅幫自己，幫自己的矯情表弟，還可能要幫自己帶來的其他人。想想就……

唉……卡萊爾真好啊……真溫柔啊……

事情比想像中還要簡單，卡萊爾醫生比想像中還要美好。

側過臉的展小於忍不住對著金發醫生的側臉花痴了一小會兒，腦海里莫名想起來昨晚大寧子說的話——“卡萊爾醫生人長得帥，脾氣好，還有錢……你不能逃避啊，優質的男人是稀缺的……愛像一陣風，吹完它就走……”

“……這樣的節奏，誰都無可奈何……”

“小於……你是在唱歌嗎？”卡萊爾微微側過臉，突然問。

展小於立刻閉緊了嘴巴，這才發現他竟然跟著腦海裡的聲音就這麼唱出了聲……

展安寧這個人就是有毒！

“沒……沒什麼……”展小於只覺得汽車裡的空氣都稀薄起來，連忙把頭轉向了窗外，假裝路上的樹和路過拖拉大樹幹的大卡車都特別好看，特別吸引人。

展小於悄咪咪地偷看，輕輕地哼歌和慾蓋彌彰地轉頭並不明顯，但也沒有刻意掩飾。這一切並不能逃過目視前方專心開車的吸血鬼醫生視力極好的雙眼和聽力超人的耳朵。卡萊爾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貓科動物狠狠地用耳朵尖的絨毛蹭了一下，麻酥酥、癢癢的。心裡軟成了一片，像是小於剛在在餐廳吃的熔岩巧克力蛋糕，拿勺子一碰，溫熱的巧克力濃漿就流淌了出來。

這感覺太過美好，卡萊爾一時都不敢深究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又想要什麼……他甚至握著方向盤在心裡笑話自己——一個從來穩重自持的老吸血鬼，竟然也有會產生一種強烈衝動，要是永遠保持當下就好了。

*

李凱麗最後和小於敲定等舊金山一切都置辦妥當就立刻搬過來。兩人商量過後發現李凱麗很可能過來時能趕上「十一於」徹底裝好，剛好是最缺人的時候。

小於的餐廳從地基到框架到主體建築一步一步的建造逐漸步入正軌，艾美特說照這個速度，秋天過了就可以差不多著手軟裝。軟裝的設計和所有材料的選購全都交給了每天和愛德華乖乖上課的展安寧。小於的新車沒有來，安寧卻嚴格卡著小於給自己劃的學生預算買了一輛SUV。偶爾和卡倫家的人快樂地跑出去採購。展安寧用周末和愛麗絲跑了幾大裝飾商城終於找到了自己心儀的裝飾品，對「十一於」裝飾細節的設計稿畫得像可以直接裱框掛牆的藝術品，成打整齊地堆在自己房間的角落，愛德華一次無意中半夜從窗戶“外出”，動作帶來的風捲起了隔壁角落的稿紙，他這才知道最近一直都沒有作妖，甚至沒有“大聲歌唱”的展安寧原來是在做“正事”。

柔美的線條，看起來很高端的光影結構，漂亮彷彿帶著光澤的花紋圖樣，愛德華心情複雜地把稿紙摞好，重新放了回去。手指一碰，夾在素描紙中間的一張柔軟宣紙飄然落下。這是一張和設計圖完全不同風格的畫作，只用了黑色的墨汁，幾筆勾勒出了一個側身靠窗的少年人，不像是油畫的細緻寫實，只是淡淡幾筆，但少年人的淡雅雋永躍然紙上。

雖然愛德華不想自戀，但是這個人似乎就是自己。

面容年輕帥氣的吸血鬼默默把宣紙小心沿著之前的摺痕疊起，堂而皇之地收進了口袋，看了一眼在水床上抱著愛馬仕真絲抱枕睡得正香的“人形BGM轟炸機”展安寧，耳邊是展安寧熟睡後夏夜蟲鳴自然音的輕音樂。

窗戶輕輕合上，夏末秋初的森林夜晚，開窗睡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決定，愛德華的身影消失在森林深處。

*

這些天小於白天在森林邊盯著工人施工、順便折騰給自己劃片的小院子，下午回去做飯，家裡的吸血鬼們表示吃小於的飯強烈上癮，已經完全離不開了，尤其是愛麗絲在無壓力預見到更多有趣的情景之後，強烈建議家里人堅持吃小於做的飯，不要停。

不僅是晚飯，小於的到來似乎完全把全家人的生物鐘劃歸到了正常人類的範疇。就連久違的“午飯”一詞也逐步出現在了卡倫家的生活詞典裡。家裡上學的“學生們”暫時不是，總是出差的埃斯梅也不是小於重點關注的對象，展安寧更不用說，整個家裡，讓小於格外上心的就是“工作辛苦”卡萊爾醫生。

早晨卡萊爾看小於拿著兩個銀色的保溫壺，果然下一秒小於開始介紹壺裡的東西。

“石斛花茶，提高免疫力，調節腸胃功能，緩解精神壓力。我看你最近比較忙。”

“謝謝。我今天晚上6點下班，大概6：30到餐館接你。”卡萊爾見小於抱著兩個暖壺，主動探身幫小於系上了安全帶。小於只覺得撲面而來的好聞木質香掃過自己的鼻尖，稍稍不自在了一秒。

“我其實可以搭別人的車回去，你不用刻意趕時間。”小於看了眼卡萊爾眼底萬年不變的黑眼圈，不得不承認有些小心疼。

”你昨晚是不是又沒有睡好？我昨天用電腦吵到你了？”

“沒有。我昨天看一份英國傳來的病歷，是一個腦外科的會診。”卡萊爾表情很平常，“應該是我打擾了你才對。燈一直亮著……”

“完全沒有，我有眼罩，而且一直睡眠很好。”小於連忙說，“你最近工作這麼忙，中文學習可以推後一點。我們慢慢來……”

“小於，我其實一直想說……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希望你能認真聽我要表達的意思……”卡萊爾還沒有啟動自己的汽車，只是把雙手放在了方向盤上，他半側過身，安全帶蹭過他筆挺的淺色襯衫勾勒出飽滿的肌肉輪廓，以及……荷爾蒙爆棚的好身材。

小於默默把雙眼從對方的胸肌挪到了對方的臉上，又被俊臉閃到，默默轉到了窗外，“怎麼了？”

“我覺得我的大腦……最近出了一些神奇的……變化。”卡萊爾盡量放鬆自己的語氣。

展小於發出驚恐的聲音。

“不不不、是好的變化。”卡萊爾連忙安撫。

“？”展小於堪堪克制住了自己丟掉保溫壺解開安全帶衝上去扒拉卡萊爾醫生腦袋的衝動。

“就……怎麼說。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學習能力增強了。在醫學上以及……方方面面。”卡萊爾斟酌著語氣，同時仔細觀察小於的表情。

小於不負卡萊爾所望，臉上飛速閃過驚悚、震驚、懷疑……以及帶著懷疑的了然。

”你本來就很聰明，學無止境，你覺得自己學習能力提高，也許就是經驗積累的結果。“小於輕聲說。

“雖然你這樣解釋也符合邏輯。但是量變到質變……這個跨度有些大，我想問問你……你知道原因嗎？”卡萊爾對小於的反應心里大概有了一點點猜測，語氣更加溫柔。

小於垂下雙眼，長直的睫毛搭在他的下眼瞼上，在眼底留下一片溫柔軟的陰影，“嗯……我不確定是不是有關。也許吧……就……該怎麼說呢？但是我覺得有點扯。”

卡萊爾沒有說話，卻把手輕輕地蓋在了小於摳緊保溫壺的手背上，冰涼的手指順著小於手指的方向，插入小於的指縫，將他的手指慢慢從保溫壺的金屬表面剝離開，小於的手被完整地覆蓋在他的手下。

這幾乎是兩人有過的最親密的互動，比擁抱，比摸頭更加親密。

小於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做的飯，和別人不一樣。”

“我知道。”卡萊爾說。

“不是格外好吃。”小於抬頭解釋，和卡萊爾對視。他第一次沒有逃避卡萊爾溫柔似水的視線。

“我知道，是帶著魔力的。”卡萊爾一臉認真。

“也沒有這麼誇張啦……但是大家吃了會對身體很好……真的很好。但不是藥。我該怎麼解釋呢？”小於看起來有些苦惱。

“我只是打個比方，但是你做出的食物值得這樣的誇張描述。”卡萊爾單方面握著小於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嗯……差不多吧……我沒有什麼科學的理論可以解釋，你知道的，我的文化課也不太好。”

“所以……你自己是知道的對嗎？對於你做出來的食物。”卡萊爾沒有過分追問，比起詢問，他現在更像是在確認一些事情而已。

“是的。”小於一臉嚴肅地點點頭，看起來又有些沮喪，“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沒事，你知道就好。但是請你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分享或者是找到了原因，我想做第一個聽眾。”卡萊爾用冰涼的拇指指側蹭了蹭小於白皙的手背，表情依舊很體貼溫柔。

“好。”

有那麼一瞬間，小於以為自己要和盤托出了，包括自己的身份和不老的容貌……但是他想起自己的族人。最終，他膽怯地收回了邁出的腳尖。他真的很喜歡卡萊爾，無論朋友或其他，但不代表他能輕易暴露展氏一族的人們。

衝動解決不了問題，小於需要再好好想想，考慮清楚，再重新做決定。

“對了，下午希望你不要介意等太久……因為剛才助理醫生告訴我今天有三台手術。”卡萊爾戀戀不捨地鬆開手，順便幫小於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口，最後把手放回了方向盤。

小於短暫的怔松過後恢復如常，乍聽到三台手術眉頭輕皺，“那你中午休息嗎？”

“不吧……看情況。”卡萊爾後三個字純粹是因為小於皺眉頭才補充的。

“那你中午吃什麼？”小於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話題陷入沉默，小於忽然想起兩人初見時卡萊爾說的話，卡萊爾在醫院似乎是不吃飯的。

“算了，沒事。今晚不急的，剛好我收拾我的小院子，你到了叫我。”小於看似輕易放過了飲食不規律的吸血鬼醫生。

*

但小於還是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自從關注到卡萊爾在醫院不吃午飯，小於乾脆給醫生留了便當。一開始卡萊爾是拒絕的，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真的不太需要小於這樣勞心費力地準備一份對他而言只是作為“額外甜點”的午餐，但是小於特別堅持。卡萊爾看著面前分成兩層的飯盒，還有一小保溫桶的靚湯，把拒絕的話咽回了嘴裡。

“卡倫醫生今天又帶飯了​​？”隔壁科室的另一名主治大夫遁著香氣“不經意”地溜達到了卡萊爾辦公室外，站在門邊垂涎艷羨地攀談。

“家里人覺得我的飲食習慣不好，所以……”卡萊爾默默地合上了飯盒蓋，打開了旁邊保溫桶。冬蟲草竹絲雞湯的香氣瞬間通過布朗運動鋪天蓋地地糊了門口的醫生一臉，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真……真香啊……這是東方的湯嗎？”

“啊，是。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卡萊爾說完等了兩秒，對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眼睛還在放光。

卡萊爾只好繼續介紹：“他用一種很厚的鍋熬的，用了至少五個鐘頭。”

醫生雙目緊緊盯著卡萊爾手裡的保溫桶，心不在焉地點頭，嘴裡誇著神奇，發出想喝的虛弱聲音。

卡萊爾春風滿面地微笑，坐在桌前一動不動，表示自己不是愛德華聽不到大家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

用以往的經驗來看，在同事面前適當地展示一下小於煲的老火靚湯是最合適的——因為足夠香，足夠使人印象深刻，而且對方還沒有辦法提出“嚐一口”，“分一勺”的無理請求。

同事最後一步三回頭地走開，隔壁傳來有關卡萊爾醫生家里人真好、伙食真好、真羨慕的討論，卡萊爾對此表示十分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周椰子要忙論文實驗和讀博的事情……就，有點點忙。日更能保證，但是5000+的更新可能稍稍有點困難，我只能說我盡力！！！

讀者大大的寶貴意見我都看到了，所有大家提到的點我都會好好斟酌修改的！謝謝大家！每一條意見都很寶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