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是說不想讓小於摻和進來嗎？怎麼突然主動把這些帶到他面前了？”愛德華趁著租車的空擋， 疑惑地問。

機場人太多， 他有些不能分辨卡萊爾的想法了， 吸血鬼的聽力本來就很好，再加上他能聽到人的想法， 直接導致愛德華現在耳朵連著腦子都像是被塞進滾筒洗衣機一般，旋轉翻滾著，又吵又鬧。這也是愛德華不想來人多的地方的原因， 當然和卡萊爾一起解決問題另​​當別論。

“你看這個。小於和他的朋友給我的靈感， 我用在了他們身上， 收穫頗豐。”卡萊爾把手機打開， 一條密密麻麻像小作文一樣的短信出現在愛德華面前。

愛德華匆匆看了兩眼， 震驚到說不出來話， 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嘆道：“你……竟然找了個吸血鬼提前跟踪小於的朋友？！”

“注意定語， 是素食吸血鬼， 我重視展小於這個朋友， 同樣也不會拿朋友的朋友的生命冒險。”卡萊爾補充說。

“然後你發現小於的朋友已經知道了屍體被放血的事，猜到他找小於肯定也是這件事。而那些控制吸血鬼甚至人類的神奇植物粉末也瞞不住了……與其被展小於後來發現這事兒咱們也參與其中。不如順水推舟地直接把自己加入進來……”愛德華若有所悟， 吶吶地說。

“最主要的是……我就能理所應當地保護小於了， 一旦發生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卡萊爾平和地說。

“你真可怕。”愛德華對著卡萊爾開玩笑一般做了一個鬼臉， “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全家真正的貴族紳士，結果……嘖……可怕。或者其實紳士們都是你這種……道貌岸然的樣子？”

“我承認跟踪小於的朋友是不那麼……正派。但是不可否認， 對於脆弱的人類，尤其是我們的人類朋友，非常小心總是沒有錯的。”卡萊爾淡淡地笑了， “我們天賦異禀，享受著很好的人類資源，總該為人類做點什麼是不是？”

“別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卡萊爾，你做了三百年醫生服務全人類，早就夠本了。”

愛德華聳聳肩，說話間，租車行終於把一輛保時捷Boxster跑車的鑰匙畢恭畢敬地遞了過來，倆人收聲，沉默地上車，愛德華開車，卡萊爾坐在了副駕駛。

“你知道，愛德華。漫長無止境的時間總給我一種置身事外的錯覺，我們都是站在時間線以外的……生物，哪怕我們混跡在人群中生存。所以，我們經常忘記了這個世界也是有我們參與的。小於給了我美好的參與感，讓我期待他說話的有趣的話，期待每一天的生活，這已經很難得了。自從……我都不記得這樣的期待感我還什麼時候擁有過。”卡萊爾幽幽地說。

愛德華沉默許久，輕聲答道：“你放心。意大利這些只是那種無關痛癢的小意外，生活中每天都會發生意外。但是我保證你的朋友小於不會有事，安分守己的吸血鬼們不會有事……大家都不會有事。”

卡萊爾靠在車座上閉著眼睛，吸血鬼不要睡覺和休息，但是有時他們也會像徵性地閉一閉眼睛，算是短暫的心靈的放空，他可以感覺得愛德華把車開上了機場高速，他們不久後就會在愛德華的車速下抵達阿羅他們的老巢沃特拉，然後和阿羅會面。

阿羅會插手這件看起來更像是人類的兇案的事件其實不難理解，因為畢竟放空血這件駭人聽聞的事勢必會牽扯到恐怖的傳說，人類最擅長把未知的東西往一些非自然因素、傳說異聞上靠，越有噱頭越刺激，他們越願意反复聊起。

阿羅這些老吸血鬼最不想看到的場景就是吸血鬼被人類一而再再而三地拉出來當談資，或是更糟被發現————這也是吸血鬼的最終極法律，避世。

現在有人執意要掀起點亂子，沃爾圖裡自然不肯放過，但是又牽扯到形形色色的人類……試問那個吸血鬼和普通人類關係最好呢？

這就是卡萊爾接到信的邏輯和原因。

同時阿羅以自己的身份來聯繫卡萊爾，這又避免了事情的擴大化，看似就是一個年邁吸血鬼對小輩們和“食物”們的拳拳老父親的擔憂罷了。沃爾圖裡現在在吸血鬼中的地位宛若王族和最高政府，沃爾圖裡不出面，那麼就不是“官方”的事情，不代表“官方”的態度。不容易引起恐慌，一切都好操作了許多。

卡萊爾閉著眼睛，腦海裡想著一句話，他知道現在這樣的環境愛德華是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想法的，所以省的宣之於口：

“雖然說這句話很不符合我們的習慣。但是我們還是要安全第一……”

愛德華雙手都在方向盤上，一路踩著油門超車，幸虧高速公路上車很少，他壓低聲音笑道：“放心吧，我們都知道分寸。而且愛麗絲也看到了，這次旅行沒有什麼。你還和小於去了你最喜歡的牛津圖書館不是嗎？”

*

n個小時候，倫敦，貝克街221號。

“emmm……我給大家互相介紹一下？”展小於看著坐在兩側的兩撥人，覺得現場冒著奇怪又尷尬的氣息。

讓展小於覺得尷尬的主要原因是把卡萊爾介紹給夏洛克這件事的過程。明明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朋友，把威爾當年介紹給夏洛克時，他不覺得尷尬，把夏洛克介紹給展安寧時，他也不覺得尷尬，但是現在把卡萊爾介紹給夏洛克、華生和展安寧……

展小於覺得自己竟然有些小緊張和尷尬。

夏洛克太聰明了，他總是能一眼洞穿很多人即便看瞎眼睛也搞不懂的事情，而卡萊爾又是自己的好朋友，被夏洛克X光掃射會讓他覺得比夏洛克用X光掃射自己還要難以忍受。

無論是夏洛克不接受卡萊爾，還是卡萊爾不喜歡夏洛克，展小於想想都會覺得有點難受。

“你說你是醫生？”夏洛克翹起二郎腿，淺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的卡萊爾，不知道在想什麼，說出來的話又輕又柔。

“對。”卡萊爾看似隨意又十分得體地坐在夏洛克對面，嘴角是恰到好處的禮貌微笑，“小於說你是個偵探，幸會。”

「他們沒有握手，希望卡萊爾不要介意，夏洛克不喜歡握手。」展小於在心裡神經質地吐槽。

愛德華默默低下了頭，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你好，我是約翰·華生，我們算是同行。”終於有人比展小於還受不住房間裡的奇怪氣氛，站起身主動和卡萊爾問好。

「好樣的約翰，我平時沒白疼你，晚上給你單獨做小甜餅吃。」展小於微微勾起嘴角。

愛德華使勁兒抿住嘴唇。

“你好。”卡萊爾也站起身，兩人的手短暫一碰，又原坐回各自的位置。

「明顯美國醫生要比英國的要賺得多，他的手錶可真好看。」愛德華聽到對面一臉人畜無害的華生醫生小聲在心裡吐槽，努力忍住了到嘴邊的笑。

“啊，這是我的表弟展安寧……大寧子，這就是我給你說的美國朋友。”展小□□速把自己的表弟拽了出來，一起緩和氣氛。

展安寧捋了捋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皺褶，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和卡萊爾、愛德華握手。卡萊爾面色如常，但是愛德華看起來卻出離地安靜。當展安寧把手遞過去時，卡萊爾清楚地看到自己禮儀向來很得體的長子像是被驚醒一般先往後退了退身子，直到後背挨到沙發靠背，他才驚疑不定地伸出自己的手，和展安寧匆匆一握，甚至可以說是輕輕一碰，愛德華就把手躲開了。

展安寧自打卡萊爾他們進屋就開始明著暗著觀察這兩個過分英俊又蒼白的歪果仁，尤其是從頭到尾不說話的那個。他表面雲淡風輕、高深莫測，其實心裡已經“碰碰”地放起了兩萬響的鞭炮和禮花，火樹銀花，載歌載舞，宛若過年。

這不是就是他尋找了“多年”（一個多月）的漫畫男豬腳嗎？！！！

瞧瞧這個高貴蒼白的膚色，這個蓬鬆又光澤迷人的頭髮，這個金棕色憂鬱又迷人的雙眼……還有完美的身材比例和王子一般的氣質……

展安寧不動聲色，心裡早就樂開了花。他就知道和展小於出門絕對大有收穫，瞧瞧，這才出來不到兩天，他歐美帥氣男主的原形已經找到了。

剛剛展小於介紹說這個憂鬱小王子叫什麼來著？

好像叫愛德華。

好的，那他的漫畫男主就叫愛德華殿下好了……

嗚嗚嗚嗚，真是太感動了！

展安寧在心裡迅速地確定了困擾自己有一個多月的男主形象，現在摩拳擦掌，躍躍越試，只想趕快散會，讓他拿出畫板和筆，記一記自己寶貴的腦洞草稿。

當然……當然，聽說小於和他們關係很不錯，那麼等他跟小於回美國，是不是就可以多多和他的漫畫男主角相處，然後……他就可以好好地了解了解這個人了……

愛德華顧不上旁邊火辣辣的視線，他此刻幾乎掩飾不住自己臉上的震驚。

愛德華一開始全神貫注地傾聽對面名叫夏洛克人類的想法，聽得心累不已。

也不知道展小於從哪裡認識了夏洛克這個奇葩，表面上什麼話都不說，一臉中二問題少年似的高深莫測，心裡想法卻是劈裡啪啦猶如山崩海嘯往外傾倒，快到讓愛德華懷疑這個人說的到底是不是英文或者……地球話？

夏洛克盯著卡萊爾看了5秒，也許在外人看來只是見到陌生人好奇地看了五秒而已，但是愛德華就听到了一段讓吸血鬼毛骨悚然的觀察報告：

「衣著……牌子……售價……得體；

手錶……講究，昂貴，定制款……低調不張揚……有品味；

髮型……古板，old school ，整齊，一絲不苟？性格老成，不是故作老成，是真的老成，下巴角度……自信且充滿著成功人士上位者與生俱來的矜持；

袖口……鞋……乾淨……沒有塵土和泥……今天倫敦西部下小雨，從機場直接坐車來的，證明沒有叫出租，因為要走一段路，所以可能是直接租車，從另一個出口出來；

工作環境……乾淨，體面，醫生職業，這個年紀的醫生這麼輕鬆嗎？華生天天被醫院瑣事纏得回家累成狗；

眨眼頻率很平均……自律，性格穩……這和他的黑眼圈有些違和，他明明看起來並不疲憊，精神很好……；

指甲……圓潤有光澤，整齊，不留長指甲……沒有咬指甲的毛病……並沒有現代人普遍的焦慮傾向……不焦慮，說明生活滿足，或者對生活現狀滿足，喜歡用指尖輕敲扶手，思考的慣有動作，雖然生活滿足但最近卻有所求？

有所求？

坐姿微微偏向小於……有所求？偏向小於？emmm……

fine，這點不重要；

皮膚太白了……不愛戶外活動？（劃掉）肌肉飽滿，剛才幫小於拎東西可以看出力量驚人……

說明有定期鍛煉的習慣，這樣的狀態，身體狀況非常非常好，應該是請的私教……

…………

」

愛德華目瞪口呆地聽著夏洛克的心理活動，已經忽略了屋子裡的其他人，也忽略了自己聽到的“不正常”的動靜兒。

直到……

他被小於介紹著認識了屋裡的另外一個亞洲人。

！！！

這是什麼聲音？！

愛德華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不遠處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亞洲男人。愛德華這才想起自己真的忽略了這個男人好久。

他是誰來著？好像是展小於的表弟，就是當初小於腦海里女裝大佬大波萌妹的那個！

emmm……愛德華強行克服了心裡的惡寒，思考著現在要不要上前去打聲招呼。正猶豫間，愛德華恍然發覺了一件讓他更加震驚的事情。

他為什麼聽不到這個亞洲男人的心理活動？！

愛德華會中文。這是他很早在漫長的歲月裡學會的其中一門語言，他確定即便對面這個亞洲男人心裡想的是中文，他也能聽出來些什麼，可是……什麼都沒有，他聽到了……音樂。

仔細回想，一開始見面的時候愛德華就隱隱聽到了《藍色多瑙河》，叮叮咚咚的，很輕很柔很快樂，這讓他一度懷疑是鄰居在放音樂。之後等坐下，音樂停了，還有背景音嗎？愛德華不是那麼確定，因為他在專心聽夏洛克滔滔不絕來著……

然後，重頭戲來了！

在展小於給他們介紹互相認識的時候，一聲炸雷突然在愛德華耳畔驚響，直嚇得愛德華一哆嗦。

當然……很多年後，愛德華會知道那個不是一聲驚雷，而是銅鑼。

之後就是排山倒海、頗具異域風情的音樂，奇怪的喇叭聲聽起來又刺耳又沙啞，乾癟癟的，還有叮鈴哐啷敲鑼打鼓的聲音。如果愛德華了解更多中國民俗，那麼他會知道這是一首大人小孩耳熟能詳的《好日子》。

《好日子》響了有一會兒，那個“噪音體”把手伸向了自己，愛德華驚疑不定地伸出手，心里為一個吸血鬼因為害怕而差點沒有和人類握手小小地羞恥了一下。

雙手交握的一瞬間，熱鬧可怕的聲音戛然而止，變成了貝多芬的《歡樂頌》。

“……”愛德華嘴張了又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卡萊爾他現在奇怪的遭遇。只好警惕地看了一眼展安寧，心有餘悸地把《歡樂頌》循環播放的這個人隔絕在視線外。

這邊展安寧和愛德華的小火花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正在和夏洛克交流的卡萊爾。

“我想我作為一個意大利的客戶，向你尋求幫助，該給的諮詢費一分不會少。因為我很尊重您，和您的職業。同時，你是展小於的朋友，那麼就是我們的朋友，很高興和您認識。”

夏洛克靠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沉默片刻，點點頭，似乎接受了卡萊爾的案子或者說卡萊爾這個人。他低頭拿過卡萊爾帶來的資料，也是阿羅交給卡萊爾的那一部分。

“這四名死者的身份不確定嗎？只能確定亞裔人？”夏洛克問。

“目前沒有人認領，很奇怪，像是亞裔人，但也不像是流浪漢。”卡萊爾看了看身邊的小於，安撫地笑了笑，又斂起笑容回復道。

“會不會是種族歧視？”華生終於參與了進來，積極發言，手邊還有一個本子，用來記錄。

“也許，大概，有可能。但是不重要。”夏洛克注視著身邊的小醫生說，之後迅速轉過了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卡萊爾，

“很巧，英國的這三個也是。只能確定不是完全的白種人，DNA庫找卻不到相匹配的身份，警察擔心兇手再次作惡，同時又苦惱確認不了死者身份，那就調查不出來什麼東西。其實……人類的慣性思維有時就是一個套子，什麼都裝在套子裡。當然調查會停滯不前……小於，今晚吃什麼？”

“啊？”話題跨度太大，展小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夏洛克叫自己幹啥。不是在交流證據準備探案嗎？

怎麼突然就要吃飯了？？？

嚴肅一點不好嗎？？？

展小於用眼神控訴地看向夏洛克，夏洛克卻轉過臉盯著身邊的華生，根本不理展小於。展小於無法又快速轉過臉看向卡萊爾，卡萊爾一如既往靠譜，他站起身，飛速撫平了襯衫角的皺褶，解開了兩邊的袖扣，“有什麼材料是我需要幫忙整理的嗎？”

展小於一頭霧水還是站起身，“山藥鴨羹熱鍋和八寶奶豬熱鍋，火鍋的一種————當年乾隆爺的最愛，正適合夏天吃。我要給我自己做一個鴨血鍋……材料麥考夫已經派人整理好了，我們只要隨時過去，我就能做著吃。”

展小於說完轉過頭對卡萊爾說：“你還記得咱倆當時在回西雅圖的路上吃的鍋子嗎？那些都是最普通的，這次我帶夠了草藥。味道會更好，做法會更正宗。”

“當然，我以為那種已經非常美味了！”卡萊爾一如既往的捧場。

“等等，為什麼——要—去—麥—考—夫—那—裡？？！！”這廂捲毛偵探依舊沒有轉過臉，但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地質問。

“因為，你的哥哥——即便代表大英政府，也是要吃飯的。而你的廚房……正在用人腳培養蘑菇。”比夏洛克還要字正腔圓的倫敦腔伴隨著雨傘尖兒戳樓梯的聲音，人未到，聲音先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麥哥：「不好意思，作為大英政府最愛甜食的人，我必須出場。」

夏洛克：「哼！」

小於：「行叭……」

卡爹微微一笑：「小於，我們今晚就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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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

讀者大大都太好了，看大家的評論就超級很開心，還有小天使關心我的心情，我真的太感動了嚶！嗚嗚嗚~我只好好好碼字！以後評論前十都有紅包，只要我賬戶還有幣就會一直發下去！

感激感激！

————海椰子

比哈特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