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一於」開業那天正逢週末，一個福克斯特有的陰天， 卡倫家出門甚至不需要任何偽裝， 每個人都看起來喜氣洋洋， 畢竟在他們看來， 展小於的店開業，和自家店開業也沒有什麼區別。

小於自認為自己起的算早， 但他還沒有睜眼就聞到了可頌濃郁黃油和麥香味。

卡萊爾竟然把早點直接搬到了四樓， 小於覺得有點夢幻。

原來網上說的年輕人的浪漫都是這個樣子的嗎？是不是以後他也要跟著學學， 畢竟他的“準戀愛對象”年紀比他小。展小於在床上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努力地睜開，在心裡感嘆果然年輕人精力更足一些，他昨晚睡得比卡萊爾早，起的比卡萊爾晚，依舊很困。

“早上好小廚師， 我們的——連鎖店的店長。早餐吃火腿可頌和藍山咖啡可以嗎？”卡萊爾穿著襯衫和西褲，站在小於床邊， 而他手裡就是一個裝著早餐托盤。這是他在愛德華的書架角落愛情小說上新學的追人套路。

“今天怎麼這麼……服務這麼到位？”展小於坐起身，薄薄的空調被滑落下來， 跟著被子一起向下走的還有他蹭到了胸口的分體睡衣。小於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他的鬧鐘還沒有響，但似乎新的一天已經開始很久了。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值得五星級叫早服務。附贈一個早安吻要不要？”

卡萊爾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幫小於拉開身後的一整面窗簾，夏末秋初霧濛濛的天氣， 意外十分舒適。大概是早晨讓人躁動，窗外森林裡沒有散去白霧給了人（吸血鬼）一種肆無忌憚的私密感，卡萊爾破天荒低下頭，湊到沒有完全睜開眼睛的小於臉側，看半開玩笑地說。

“……不了，我沒有刷牙。”小於迷迷糊糊地摀住了嘴，眼睛瞬間瞪圓，看起來是完全清醒了。

“我只是說親親臉，當然……我也不介意更多。”卡萊爾笑著，好心情地摸了一把小於凌亂的頭髮，順便幫他整理了折在裡面的衣領。在心裡感嘆，小於果然還是個小孩子，睡覺不老實，衣領都能蹭到脖子裡。

“……”小於默默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心裡感嘆：算了算了，浪不過浪不過……年紀大了果然不適應年輕人的新玩法。

“在想什麼？嗯？”卡萊爾用手指刮了刮小於的鼻尖，想起那本愛情小說裡的甜蜜稱呼，強行加了一句：“小笨蛋？”

“小笨蛋”一出口，兩人都沉默了。

卡萊爾雷到暗自反省，感覺書裡的稱呼也許並不適用他和小於的……關係，這個“小笨蛋”說出來橫豎都充滿著……智障的氣息，不僅小笨蛋，書裡的Honey，Sweety ……也非常難以啟齒。

被雷到的不止卡萊爾本身，還有動作凝滯的小於。

面前這個輕佻的男人一定不是卡萊爾！卡萊爾大概被什麼臟東西魂穿了，小於發出了想拿箱子底的桃木劍戳一下面前的人的虛弱聲音。

“那是你做的可頌？大家都起來了嗎？”為了打破尷尬，小於顧左右而言他地看向了床頭櫃的餐盤，想不出來現在應該接什麼話。

“大家都起了。不過可頌是麥德龍買的半成品，動動烤箱就可以。”卡萊爾懊惱於自己的表現，企圖努力挽回一小下，“真的不需要早安吻嗎？”

小於看著對方支在他身體兩側蒼白結實的胳膊，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拜託你正常點……卡萊爾，你這樣……我會覺得咱倆都沒睡醒。”

“好吧，其實我最近在看一些書，上面說早安吻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我覺得我們可以學學……”卡萊爾並沒有堅持，但是在收回胳膊前還是伸手輕輕按了按小於的額頭，冰涼的觸感配合著早上的氣氛，小於臉騰地紅了。卡萊爾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他卻覺得其實和親一下也差不多了。

“為什麼我們要學……你在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書？”小於捂著頭瞪眼睛，順手把不遠處假裝自己毛絨挂件偷看得正大光明的青團倒扣在了床單上。

“愛德華書架上的愛情小說以及……安寧留在二樓的書，講戀人之間的事情。”

卡萊爾想了想，真誠地補充道：“我覺安寧那本還是很有意思的，中文版，不那麼奇怪……希望安寧不要介意我看了他的書。”

卡萊爾沒有解釋為什麼他倆要學習戀愛，只是定定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於，直到把人盯得不自在別開眼睛，才慢慢地勾住了唇角。

他們之間都是新手，所以……不久前剛確定心意，堅定自己內心的卡萊爾覺得現在與其立刻玫瑰氣球地表白，不如先快樂地享受這段互相了解，慢慢習慣彼此的日子。他要”慢火熬小魚“，讓這段倆人已經很甜蜜的心情熬成濃稠到化不開的糖漿，變成蜂蜜更好——因為傳說蜂蜜是終身不會變質的。

——“你是在給小於和你自己留退路嗎？”賈思帕幾天前看到卡萊爾私下給小於選衣服時好奇地問。

——“當然不是，我們倆沒有退路，只有並肩要一起走下去的路。時間還長……我們……慢慢……戀愛。我得讓他徹底離不開我才行。”

——“突然覺得你有點可怕。”賈思帕笑道——他不知道這句話愛德華曾經也說過。

“慢火熬小魚”的卡萊爾僅用了三兩句話和一個動作就把早晨的尷尬且曖昧氣氛頂上巔峰，展小於心裡感嘆老人家真的玩不過年輕人，紅著臉匆匆跳下床跑去衛生間，。

“不要再看奇怪的書！讓大寧子收拾好東西，不要亂放！”小於隔著衛生間的磨砂玻璃門大聲說道，“你不能仗著你中文進步神速就看這些沒用的東西！《湯頭歌訣》背了嗎？”

“背了背了。我必須為他說句話，那不是他亂放的，是因為他今天剛好回來了。”卡萊爾憋笑說。

“他終於回來了？？？”小於立刻把頭伸出玻璃門，驚喜道。

“是的，漫展結束，他帶回來不少東西，說你開業用得上。哇哦……身材不錯……”卡萊爾突然發覺了逗小於炸毛的樂趣，明顯有點得寸進尺。

小於白皙的臉果然再次漲紅，匆匆合上了門：“彼此保留點小美好行嗎？我要洗澡了！你能不能下樓？順便看看今早的新聞！”

“洗澡哪裡不美好？”卡萊爾失笑。他發現隨著倆人親密度的增加，小於的可愛程度成幾何倍地增長。

“落湯雞哪里美好？！還有剛睡醒。天！我眼角竟然還有眼屎！”小於隔著磨砂玻璃門崩潰。

“那也是可愛的眼屎……”卡萊爾抱臂輕聲說，但是小於把水開到了最大，估計什麼都沒有聽見，不然會更抓狂。

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訴卡萊爾他會浪費早晨的大好時光和一另一個人隔著一扇磨砂玻璃門扯皮一些沒有營養的話，他一定​​會覺得對方瘋了。哪怕那個人是有預言能力的愛麗絲也不好使。

但是現在卡萊爾覺得即便自己什麼都看不到，但是靠在牆邊聽一聽小於洗澡的水聲都會讓他覺得愉悅。雖然他從沒有見過磨砂玻璃後的情景，但是作為一個聽力卓絕的吸血鬼，卡萊爾已經非常熟悉小於的洗澡流程。

香皂的聲音……小於在搓臉，應該會像小貓洗臉一樣可愛……他開始擠洗髮液了……噢，今天多擠了兩下，看起來真的是害羞了……

其實展安寧的書上根本沒有什麼“早安吻”的情節，書上明明說的是：比起和戀人相擁而眠，一起醒來迎接早晨的陽光才是最美好的事情。

卡萊爾覺得這句話就是給他量身打造的，吸血鬼的確是不需要睡眠，但是一起迎接早晨的陽光，想想就特別美好。美好到……想為對方准備好吃的早餐，想和對方說每一天的第一句話，看到對方就想給對方一個綿長的吻。

要不是覺得自己撲上去親吻太……孟浪且容易咬破小於的小嘴唇，卡萊爾一定會在剛才就把還沒有睡醒的小於壓倒在床上。也許不僅僅是嘴唇、脖子、肩膀……和睡衣蹭上去露出了的那一小段細瘦白皙的腰。卡萊爾相信，小於身上的每一片皮膚都很適合和自己的嘴唇相貼。

吸血鬼果然是一個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掠奪性生物，哪怕是自製力驚人的卡萊爾也時刻為自己遇到小於後產生的不良想法感到暗自心驚。這些在最近確定自己心意以後，尤為明顯。

*

「十一於」的開業定在了早晨10點，最後小於採納了所有人的意見，在餐廳前院擺了冷盤的自助餐桌供小鎮的鄰居前來品嚐，又請了一些有名的美食評論家來正式用餐。

展安寧這次從漫展回來順便帶來了一種介於深灰和綠之間顏色的絲帶——和店裡的軟裝的色調以及福克斯的森林都很像，家裡的人把它們穿在了之前準備的食品外帶盒上，變成了好看的伴手禮提袋，每個來這裡的人都可以帶一份小禮物回去，裡面也許裝著咸黃油餅乾，也許裝著酥皮小點心，精緻可愛，讓人看著就很開心。

因為大家一開始擔心地理位置不夠方便，美食評論家請了好多個。預期的是一少半人可以到，但沒有想到的是，小於的餐廳收到邀請函的反饋異常熱烈——美食評論家像是早就蹲守著小於的店，幾乎都是在第一時間給了回复，表示願意前往。

「十一於」只有6張桌子，最後只好分流，把美食鑑賞分成了三天六批。

上午十一點，小鎮的第一波原著居民已經吃飽了冷餐並且帶走了屬於自己份的伴手禮。大家對小於贊不絕口，同時順便n+1次誇讚了卡倫醫生。

flix的人一早就到了，攝影師在一邊一直全程錄像，他們的總裁正在思考把這個做成一個項目，那麼小於的餐廳將是一個很好的試點。

吸血鬼們都在屋裡幫忙——主要是在屋裡聊天，餐廳裡的一切都被李凱麗安排得很好，還有雙胞胎兄弟看著，沒什麼需要操心的。只有卡萊爾和小於守在小院外和來往的人攀談。警察查理開著警車路過，猶豫很久還是暗戳戳地收下了兩盒伴手禮——他女兒快回來了，小於表示點心能放一陣子，剛好可以哄小姑娘開心。查理也許可以拒絕給自己的禮物，但是貝拉的那份他完全沒有抵抗力。

上午十一點半，小於的餐廳人聲鼎沸。

小於手機響起，他把現場暫時拜託給了卡萊爾以及展安寧，走到了僻靜處。

「小於！你聽得清嗎？！」對方一上來就用咆哮打了招呼，背景音是可怕的發動機和氣流聲。

「聽得清！」小於不自覺加大了音量，並把手機挪遠了一些。

「你們這裡太難停車……不是，停飛機了！我們要降落了！」華生在氣流聲中咆哮，大概是他身邊的人覺得太過聲嘶力竭，拿走了電話。

「小於，我們要乘直升飛機降落在福克斯中學的屋頂，因為那裡最平坦。之前你告訴我這裡都是森林，看起來並沒有誇張。麥考夫找美國人臨時批了航線，我們馬上就到了。」夏洛克冷靜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們……什麼？直升飛機？！」展小於終於反應過來剛才像滾筒洗衣機一樣的噪音是直升飛機的螺旋槳。

「五架，我們最先降落。麥考夫帶了幾個……來美國訪問的人，他說今天在你那裡吃午餐。他沒和你說嗎？」

「沒有！」

「好吧，現在告訴你了。你不用擔心，你是中國人，所以你的餐廳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第三方的地盤，所以不存在政治外交的問題。就是保鏢和隨性的記者有點多。」

「等等，五架？！我餐廳只有六張桌子！」小於表示焦灼。

「哦，有三架都是保鏢和媒體，你可以當他們不用吃飯。」夏洛克語氣輕鬆，「中午吃什麼？華生餓了。」

電話那邊迅速傳來華生虛弱地抗議：我沒有！

「華生可以點菜，特別準備三道獨屬於福克斯森林的美味。你們一會儿知道路嗎？」

「不知道，不過接我們的車應該就要趕到了。有時候麥考夫還是有點用的。」後半句夏洛克說的聲音很輕，混在了螺旋槳的噪音裡。

果然電話剛剛掛斷，一排七八輛黑色的商務車低調地從森林邊的小路開過，掛著政府的牌照，像是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色變形金剛。車窗完全不透光，這在華盛頓州是不允許的，顯然……那是特質的玻璃，大概率還能防彈。

“……”

小於還沒有從一大排車隊開過的震撼中回神，電話再次響起，今天小於和他的手機真的格外忙碌。

「猜猜我們在哪兒？」威爾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背景音也很耳熟。

「在直升飛機上。」小於熟門熟路地說。

「你竟然猜到了，一定是螺旋槳太吵了。」威爾轉過臉對著身邊西裝三件套的漢尼拔小聲抱怨：「沒有驚喜了，我就說直升飛機太高調。」

「我們只能調度直升飛機，我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對其他人……都不太安全。」漢尼拔低沉地說，「這樣即便出事，也就是咱倆最多帶個飛行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威爾覺得他們的直升飛機顫抖了一下。

「你們還有多久到？」小於打斷了電話那邊的“談情說愛”。

「大概四十分鐘！FBI給我們批的航線被臨時佔用了，所以我們晚出發了半個小時！」威爾大聲回答。

「你們幾架飛機？」小於冷靜的態度特別值得被誇讚，一看就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

「兩架！另一架不用管它！我們能趕上午飯嗎？」

「能！後院單獨給你們支一桌！」

「太好了！」威爾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然後扭頭警告自己身邊的醫生，“一會兒你不許進小於的廚房。”

漢尼拔優雅地在大腿上癱了癱手，表示悉聽尊便。

小於整理了一下表情，回到前院，找到了正在和鎮長對飲香檳（其實是讓鎮長喝香檳他只是端在手裡）的卡萊爾，等倆人聊完，小於才輕輕拉住卡萊爾的袖子，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

卡萊爾雖然是吸血鬼裡最擅長和人類打交道的那個，但並不代表他喜歡參加這種熱鬧的活動——小於的店開業是個例外中的例外，他比誰都像店主人，得體地出現在店裡，和路過的人寒暄，儼然一副老闆娘（霧）的樣子。此刻，他見小於欲言又止地把自己拽到偏僻的角落，忍不住有點點心猿意馬。

難道是小於被自己付出感動，餐館開業太過開心，想來個親親慶祝一下？——事實證明即便是三百多歲的吸血鬼也有戀愛腦的時候，卡萊爾也不能免俗。

卡萊爾隨手放下了手裡的香檳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袖扣和領子。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是餐廳的側面，一般不會有人路過，小於背後不遠處是一面牆，恰好是沒有玻璃的那面，一看就特別適合“壁咚”。

現在的東方年輕人應該不會傳統到必須結婚後才能親親吧？卡萊爾臨時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回答了自己——小於是個開放的年輕人，沒事的。

要不要提前說兩句話緩和一下氣氛？

萬一破壞了氣氛怎麼辦？

書上說只要盯著對方的嘴唇，倆人如果有好感，自然而然就會……卡萊爾腦海裡飛快地過著自己最近惡補的各種戀愛知識，心裡蠢蠢欲動。

也許一開始應該先從嘴角開始……其實從鼻尖也可以……小於的鼻子很挺——簡直不符合東方人的特質，也許鼻尖感覺會更敏銳……一會兒親吻的時候是睜眼還是閉眼好？

現在氣氛太好了……

他們這次親完，也許就要差不多敲定一下戀愛關係了。

“卡萊爾。”小於悶頭走到牆邊，心裡還在思考一會兒這麼一群不省心的來了應該怎麼安排。尤其是麥考夫帶著英國政要名流出現，然後保鏢發現後院是個……咳咳……疑似殺人犯。

想想就非常刺激。

“我在。”卡萊爾聲音很溫柔，心態很穩，已經開始思考兩人確立戀愛關係以後是不是要說說自己身份的問題了。

“今天……”小於表情很糾結。

“你今天做的很好……我們都為你驕傲。”卡萊爾輕聲說，順便用自己的胳膊把展小於不經意之間困在了牆壁上，盡全力散發自己的荷爾蒙和吸血鬼魅力。

“但是一會兒……”小於盯著卡萊爾薄薄的淡色的下嘴唇，腦子裡想著怎麼安排午餐和晚餐。

小於在看我的嘴！這是不是證明他也想吻我！——卡萊爾緊緊盯著小於的下唇瓣，在心裡發出吸血鬼的咆哮。

“一會兒我會幫你的。”卡萊爾微微低下頭，徹底把人困在了手臂間，他覺得他們的臉已經距離很近了，他甚至能聞到小於嘴裡淡淡的茶香味，原來茶香也能醉人。

“真的嗎？那太好了，的確很麻煩……”森林頂端層疊的樹葉縫隙下漏出了斑駁的光，陰天讓光影都帶著一層朦朧的效果，投影在小於臉上和眼中格外動人。

“怎麼會麻煩……”卡萊爾低下頭，遵從本心，甚至沒有閉眼，就把嘴唇完整地印在了小於的微張還想說話的嘴上，“噓……你先不要張嘴。我怕咬破你。”

兩人對話的最後一句是卡萊爾貼著小於的嘴說的，而小於已經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萊爾：「艾瑞巴蒂！我要慢火熬小魚！」

眾：「行。」

卡萊爾：「不行了！忍不住了！我先親一下！」

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