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麥考夫的客人吃過飯就帶著浩浩蕩蕩的黑衣人及車隊離開了，臨走前小於獲得一張看著就很值得放大洗出來掛在餐廳正中央的合照。

麥考夫知道小於的打算以後很不以為然， 他盤著手裡的雨傘手柄， 語氣平常道：“我覺得和女王陛下的合照更有價值。”

“……行。”

“那麼你得開到倫敦來。不說開在攝政公園， 再不濟巴斯也是可以的。我幫你搞定所有問題， 你只需要給我留個常用包間。”麥考夫亮出狐狸尾巴，一次還是九條， 迎風招展。

“……我看吧……”客人太熱情有時候也是苦惱——展大廚一臉滄桑。

“走， 去後面看看我不省心的弟弟……和你的朋友。美國給萊克特醫生和你那個小朋友的條件可不夠寬裕， 我想著……英國也許更懂得珍惜他們這樣的人才。 ”麥考夫喜滋滋地轉身向屋裡走去。

小於驚訝道：“你今天不忙嗎？”

“半天時間還是有的，我們本來要參加一次國宴，至少到晚上9點。但是我臨時把人帶到你這裡來了。”

麥考夫最後和花園裡的朋友們聊了什麼小於不太清楚，他只是叮囑李凱麗好好照顧後院的客人，提供足夠量的茶水點心，順便不要讓外人進入。小於還要準備晚上美食評論家的晚餐。

美食評論家們被愛麗絲幾個人帶著在奧林匹克山脈景區玩了一大圈， 本來的美食之旅又加了一項公費旅遊，大家自然沒有意見。他們中午只吃到了炸薯條和漢堡牛排， 早就飢腸轆轆，李凱麗很給力地給愛麗絲提供了一張做著標記的景區地圖， 標註點都是小於的新鮮食材供應地點——小於的後院種的是他的寶貝草藥， 蔬菜和肉類都是定點收貨的。

愛麗絲拿著地圖對著客人一頓吹噓，盡己所能地讓美食評論家們見識到了用最原始方式種植的有機無公害蔬菜和傳說中很科學的“桑基魚塘”式自循環生產鏈（此處感謝艾美特的幫助），又參觀了一個類似窯洞一樣潮濕陰冷的蘑菇“培養基地”，最後看到了在山底某個農場裡肆意生活的動物，他們對晚飯的期待更甚。

所以晚餐小於幾乎不需要對自己的菜餚多加介紹， 這些美食評論家就已經自行腦補出了3000字起底的小故事——“海拔2，428公尺的奧林匹克山脈，生長了最美味的蘑菇，生活著最無憂無慮的動物和一個一心追尋美味的神廚，神廚苦心孤詣數年……終於做出世間最可口的菜餚”什麼的……想想就要感動得落淚。

直到明月高懸，「十一於」開業的第一天終於算是完美落幕。

晚間，威爾和漢尼拔因為航線調度問題今日暫且不能回去，被專門接管他們的人帶到了奧林匹克山脈景區裡的一家酒店。為了所謂的“安全問題”，據說整個酒店都清場了，連打掃衛生的阿姨都換成了戴著圍裙的特種兵。

不過這些不是很嚴重的問題，小於並不太擔心自己的這兩位朋友。據威爾說，美國當局會一直保護著他倆的生命安全，因為他和漢尼拔都是為數不多的刑偵側寫天才，除此之外，漢尼拔本人身上似乎還有非常可觀的籌碼，以及不能落實使用的犯罪證據。威爾原話：「糟老頭子雖然壞的很，但是他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約翰和夏洛克也暫時留在了奧林匹克景區，偵探說最近的倫敦很無趣一點案子都沒有，而約翰懷了崽他不能再對著牆壁開槍，不如帶著華生和“卡通版”的孩子轉轉。

卡倫一家的人在下午就回去了，似乎是有點什麼事情。小於和展安寧一起看著餐館大燈被熄滅，工作人員下班，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我彷佛回到了幾十年前，白石山「十一於」剛開業的時候。”展安寧看著恢復寂靜的餐廳，感慨萬分地說。

“我也是。我從沒有想過把餐館開到國外來，也沒有想過我會想要和一個剛剛學會中文的外國男孩定下關係。”小於老沉道。

“你們比我想像的要快，我沒以為卡萊爾是個這麼主動的人。”展安寧好奇地轉過臉，“我不在的這幾天發生了什麼？”

展小於的臉閃過些微的不自在，“也沒什麼，上次和你聊完，我就一直想著怎麼更進一步。然後，突然有一天，卡萊爾就變得很主動了。”

“我覺得世間最幸福的事情是你喜歡的人恰好在這一刻也喜歡你。今晚和他好好聊聊。”展安寧艷羨道。

“你呢？你就這樣？”小於有些於心不忍，抬手踮腳摸了摸大寧子的毛腦袋，最近大寧子不再西裝革履，也不用髮膠了，手感很不錯，“我還是不太習慣我一貫給別人找事做的寶貝大寧子突然變成了為情所傷的小可憐。”

“我沒有啊！我最近在收集一些畫稿和唱片。”展安寧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得意，“我的確是難過了一會兒，但是我覺得這樣不行。光難過沒用，我先投其所好給他找點他喜歡的東西。做不成別的，我當個朋友總行吧！對了，你知道小野洋子和John Lennon他們夫妻的那張Double Fantasy的唱片吧？”

“我不知道。”小於道，並且發出倚老賣老的聲音。

“哦，沒事。我最近聯繫到一個收藏家，他有一張簽名版的黑膠——絕版，簽名五個小時後John就被粉絲槍殺了，那個黑膠一度還成為了證物。我最近在和收藏家談判。我之前看小王子不僅喜歡古典，其實也很喜歡披頭士的音樂，這張他絕對不想錯過。還有Bob Dylan的，我發現小王子的愛好真的在我這裡很吃香，我可以用我以前的畫作和這些收藏家做交換。這絕對是拿錢買不到的福利。”

“你心裡有數就好。”小於看大寧子恢復了以往的神采，便放下心來，“那今晚……”

“我哥夫來接你了。”展安寧打斷了小於的話。

“為什麼不是嫂子？”小於糾正。

卡萊爾開了一輛全新的汽車，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隻噴著金屬紅漆在森立裡飛馳的噴火野獸——還頂著梅賽德斯的大標，在黑夜里特別顯眼拉風。

“好車！過一陣我也要買一輛，噴一副彩繪！emmm……我不開到學校，如果我上課的話。”展安寧求生欲極強地補充。

“我的新車到了！”小於後知後覺地伸長了脖子。

卡萊爾駕駛汽車一個利索的擺尾，把大G穩穩地停在了森林的路口。饒是他身高腿長，從車上下來也是跳了一下。

“快去吧，嫂子在和你招手。”展安寧推了推小於的肩膀，又壓低聲音道：“你們今晚會做運動嗎？”

“什麼？”

“沒事。我是說，保護好自己或者你家男孩。”展安寧露出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笑容。

“……等等，你不和我們走？”

“我留下來看店。”展安寧說，“放心，我等你都安頓下來再接著去和收藏家扯皮。”

“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樓上休息間東西都是現成的，安心吧！明早你就能見到我，我不介意你來餐館做早餐。”大寧子安撫地笑了笑。

小於見大寧子堅持，也不再多說，只是把一直帶在身上的草精青團放到了大寧子肩膀上，“讓他陪你，明早見。”

“晚點來也沒事，我會體諒你們。”

小於小跑到了車邊，卡萊爾接過了他手裡的包。

“安寧說要看店嗎？”吸血鬼醫生象徵性地問了問。

“對，這是我的車嗎？”小於驚喜地摸著大G冰冰涼的車前蓋。

“是的。今天讓愛德華幫忙抽空去提了一下車，來一起看看？”卡萊爾態度自然地牽起了他的手，拉著人圍著汽車轉圈圈。他沒有說提完車家裡迅速開了一個集體會議。

現在是他的小廚師和新車的時間，他想讓小於好好享受這種全然的快樂。

小於先是為兩人的牽手心神蕩漾了一會兒，卡萊爾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冰涼，但這不影響他熱乎乎的心情。

曾幾何時他也曾暗戳戳暢想過有一天他能有個心愛的小伙子，倆人在燈火闌珊處拉拉小手。現在……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過了一會兒，小於逐漸從粉色的棉花糖泡泡裡抽身，被卡萊爾的講解吸引。

沒有一個男孩是不愛車的——哪怕這個男孩一百歲了也適用。

“要不要開開看？”卡萊爾看著小於閃閃發光的眼睛，感受著他溫暖柔軟的掌心，表情愈發溫柔。

“要！”小於興奮道。

“要不要我把你抱上去？底盤有點高。”卡萊爾故意逗他。

“我好歹一米七八，這位先生。”小於doge臉，“而且有踏板……”

“我只是想和你親近一下。”卡萊爾溫柔地說。

小於留下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一步跨上了駕駛座，車門敞著，他轉過身一手扶在了車門上，向卡萊爾勾了勾手指。

“怎麼？”

“啾。”小於在吸血鬼醫生的嘴角留下一個香噴噴的啄吻，強自鎮定道：“上車，爺帶你回家練習接吻。”

“好。”卡萊爾笑意滿滿地轉到了副駕駛位置，紅色的大G迅速啟動，馬達的轟鳴驚起兩隻熟睡的小鳥。

*

卡倫家意外沒有人，整棟玻璃房子都是黑的。

卡萊爾開大門時告訴小於，家裡的其他人要去參加一個什麼派對，過了周末才能回來。

小於不想多想，但是他真的覺得似乎全家都知道他和卡萊爾的事情了，還體貼地給他倆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卡萊爾打開客廳的大燈，整個共享空間都亮如白晝，入目客廳茶几上擺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盒，還扎了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

「給卡萊爾&小於

祝，晚安。

——卡倫家」

“這是什麼？”小於拿起來搖了搖。

卡萊爾給小於倒了一杯果汁，又從烤箱裡拿出一個尚帶餘溫的牛肉塔可，裝在盤子裡擺在小於面前。

“我也不清楚，應該是他們準備的。這是路過Taco Bell買的塔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我真的好餓！白天做飯的時候完全不想吃東西！”小於立刻把小禮盒塞到了卡萊爾手裡，“我去洗手。”

小於出來時卡萊爾已經坐下了，小盒子不翼而飛，塔可粟米皮和牛肉餡料散發著酥脆迷人的香氣。

“他們留下了什麼？”小於好奇地問。

“護手霜。”卡萊爾答。

“？”不懂年輕人套路的小於決定先填飽肚子。

卡萊爾溫柔地看著小於吃光了盤子裡的塔可，又遞過來一張紙巾。

“吃飽了嗎？”

“飽了。今天可真夠折騰的，大家都累壞了吧！”小於活動了活動肩膀。

“完全不，最累的是你，我們都很開心。還認識了不少新朋友。”卡萊爾伸出手，金棕色的雙眼閃著金屬質地的光，“上去看看？我今天重新佈置了我們的臥室。”

“……”小於捏著杯子，突然覺得現在提臥室是不是進展得有點快。

雖然理論上講，他們一個月前就住在一個臥室了。

“你做了什麼改動？”小於盡量讓自己維持住應有的風度，想起今天和兩位朋友的聊天——他得學會慢慢抓回主動權。

卡萊爾這麼主動，還提前改了臥室的佈局，小於想再奪回主動權真的就不太容易啊……現在看，攤牌已經不能解決問題了……

是不是今晚就要干點什麼了？？？

大寧子有關“運動”的話浮現在耳邊，小於覺得他穩如老狗的臉皮下是一顆老處男心率失調的心。

“我把屏風撤走了，但是我沒有考慮好要搬走哪張床，我想讓你自己挑。”

“……床？”小於眼睜睜看著卡萊爾把自己拉到了熟悉的四樓，門口入目就是一個十分眼熟的屏風。

“……很好，很符合風水。立在門口看起來像影壁。”小於指著換位置的屏風尬吹。

“愛麗絲挑的位置。”

繞過屏風，里屋沒有屏風的遮擋，整個空間又恢復了往日寬敞的模樣，除了有兩張床看起來比較違和，剩下都很和諧。

“我覺得留下你睡的床吧，這樣你會比較習慣。”卡萊爾從頭至尾都沒有鬆開小於的手。

“留下你的床也行。”小於慢吞吞地說。

要睡一張床了嗎？！

展大廚拼命在心裡鼓勵自己不要慫！不要怯！一百歲的大老爺們儿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不用床。”卡萊爾側過臉，暖色的燈光讓他的面龐很溫柔。

“你可以睡我的。”小於大方地用另一隻手彆扭地拍了拍身邊的人的胳膊。睡一張也行……真的……

“我也可以不睡覺。”卡萊爾勾著嘴角說，眼睛裡是一點點微不可查的惡作劇。

“那不好吧……你已經很累了。”小於苦惱。

“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了。”卡萊爾把人慢慢地帶到了床邊，倆人坐在床側，像是往常聊天那樣，唯一不同的是，卡萊爾這次離小於很近，近到小於隔著兩層襯衫都能感受到對方結實微涼的手臂。

“因為工作壓力大嗎？難怪黑眼圈這麼重。”小於強迫自己抬起手，故作自然地撫上了卡萊爾的下眼瞼，卡萊爾沒有躲避，也沒有眨眼，臉頰和他手心以及手臂一樣，並不算溫暖。

“因為我們不需要睡覺。”卡萊爾伸手握住了小於摸著他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挪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

“……”小於覺得不太對，不是被親手和被人牽著話題走的不太對，是談話內容本身不太對勁。是他英文OUT了嗎？？？怎麼覺得自己出現了理解偏差。

“有什麼問題？或者我們聊聊？”卡萊爾的嘴唇貼在小於的掌心上，他說話的聲音透過小於的指縫傳來，聽起來朦朧中透著危險，危險中透著曖昧……

“我們聊聊吧……”小於認真道，“你介意我先去洗個澡嗎？我覺得我身上還是有烤鴨的味道。”

“去吧，洗漱用品都沒有變化。”卡萊爾寬容地鬆開手。今天接吻時的驚天發現、中午聽到的爆炸消息已經讓他用整個下午和家里人一起吸收了大半。甚至因為提前知道了“一些”小於的打算，他現在還是比較有把握的，不著急這一小會兒。

小於支著被卡萊爾親過摸過的兩隻爪爪，一臉迷幻地走向衛生間，關上了磨砂玻璃門，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懷疑人生。

不用睡覺是什麼意思？

卡萊爾研究出了代替睡覺的藥？

卡萊爾睡眠障礙？

他們都不用睡？

所以都睡眠障礙？

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猜想在小於腦海裡發出了微弱的聲音，但是小於實在覺得夢幻——所以……竟然真的存在比展氏一族還要奇葩的人類嗎？

十五分鐘後，頭髮滴著水的小於緊緊地裹著浴袍從衛生間溜了出來，急匆匆地向衣櫃挪去。

“我忘了提醒你沒有拿換洗衣服。”卡萊爾的聲音就在不遠處，展小於表示不好意思回頭。

“沒事。”小於聲音悶悶地，用了街頭藝人變魔術的手速抽出來一條小內褲，又拽出來一個二指純棉白色微透的老頭背心。

小於已經顧不得確認“實習情侶關係”的第一晚穿二指背心是否浪漫了，他滿腦子都在思考，卡萊爾是不是正常人。

現在，此刻。小於又坐在了卡萊爾身邊，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子裡少了一張床——一米八的實木大床。

那張床到底有多沉？是你想挪動都得用腳頂著牆使勁兒推的那種。

“床呢？”小於後知後覺，目瞪口呆地環視房間。

“我剛把床搬到樓下倉庫了。”卡萊爾在床頭櫃上放了一杯熱牛奶。

“……行叭。”小於默默坐在了床角，抬頭望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想說啥。

卡萊爾把襯衫換成了家居服，向小於張開雙臂，討好地笑笑：“我們可以挨近一點聊天嗎？你離我太遠了。”

“我不想坐在你的腿上，不體面，也不利於我思考。”小於皺著小眉頭，看著卡萊爾的俊臉，嚴肅地說。

“……我其實想說，你坐過來一點就行。不過，你想坐哪都行。”卡萊爾微笑，並且秉承了山不來就我，我就山的原則，把自己挪到了小於身邊。

小於對卡萊爾挪過來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見，他微微抬頭，眼睛繼續盯著天花板的燈，慢慢開口：“……咱倆都不太正常，是吧？”

“我不知道你說的不正常指哪一方面，我覺得你挺正常的。”卡萊爾伸出手，握住了小於暖暖軟軟、毫不反抗的小手，輕聲說。

“夏洛克說每個人都有秘密。你這個秘密不比我小啊……”小於不為所動。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對你沒有任何秘密。”卡萊爾語氣中帶著些微的討好。

小於沉默片刻，慢慢握緊了卡萊爾的手，他驚奇地發現卡萊爾的手指對他而言幾乎是捏不變形的，明明看起來帶著彈性，卻異常結實。他甚至把自己的手指都握痛了，也沒有在對方的手上捏出一點點痕跡。

“鬆手，小於，你會受傷。”卡萊爾慢慢抬起兩人相握的手，輕聲誘哄。

小於好奇地低頭，“你會痛嗎？剛才？”

“不會，這對我而言力度很小。可以忽略不計。”

小於抬起手，把臉輕輕貼在了吸血鬼醫生冰涼的手背上，用嘴唇輕碰著對方大理石一般的肌膚，“怎麼會變成這樣？天生的嗎？”

“不是。”卡萊爾金棕色的眸子緊緊盯著貼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於，低聲回答。

小於貼在卡萊爾的手背上，想了想，說道：“我是天生的。”

“嗯，你是一個天生的、可愛的人。”卡萊爾就著小於彆扭的姿勢，還是把人攬進了懷抱，順便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讓小於可以舒服地枕著。

“我還一直擔心你會怕我……噗嗤。”小於用鼻尖輕觸著卡萊爾修長蒼白的脖頸，自己笑了。

“這句話是我該反過來說的。”卡萊爾垂著眼角說。

“先不說你的問題，來說說我的。”關鍵時刻小於終於想到了主動權，在心裡忽略了自己埋在對方懷裡的坐姿，抬起脖子，半仰著下巴，伸手捏住了卡萊爾的下頜，讓對方和自己對視。

“好。你說。”卡萊爾好脾氣地讓小於捏著。

“我年紀不是18歲，也不是19歲。”

“嗯哼。”

“我其實……咳咳，我都五十歲了。”小於不無心虛地說道，緊緊盯著卡萊爾的表情，不想錯過卡萊爾的任何心理變化。

“好的。”卡萊爾嚴肅點頭，一臉我很接受，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小於立刻得寸進尺：“……好吧，其實50歲也是騙你的。我80歲了……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老？”

漢尼拔這個糟老頭子雖然壞，但至少猜人是很準的，瞧瞧，卡萊爾的反應和他設想的一樣呢！

“你500歲我也不會覺得你老。”卡萊爾回憶了一下中午聽到的“劇本”，決定自己給自己加戲。

小於果然眼前一亮，“沒有500歲那麼誇張啦！100歲其實，剛一百歲，其實半年前年齡還是兩位數的，還行是不是？”

年齡三位數心虛是不是不太行的卡萊爾只能配合表演。

“我們……我們家族的人都比較長壽。其實我爺爺現在也很年輕，但是為了在家族裡看著比較有威嚴，會故意扮得老一些。”小於捏著卡萊爾的一根手指慢慢地解釋，唯恐卡萊爾有一點點不接受。

“長壽？那壽命能有多長呢？”卡萊爾溫和地問。

“具體不知道，我爺爺328歲了。但現在還是這個樣子，身體很好……和以前的照片上的人沒有變化。我爸會故意留鬍子，要是沒有鬍子，說我倆像兄弟也是不誇張的。”

“你從18歲起就沒有變化了嗎？”

“差不多是這樣。”小於道，“所以我不知道我們到底能活多久。我爺爺的爸爸，就是我太爺爺……傳言是消失了，在我太奶奶去世以後。反正，不是老去了。 ”

“這樣。”卡萊爾點點頭。如果不是擔心嚇到小於，他現在更想飛速地奔跑或者爬到最高的山頂上去大吼大叫，大概只有這樣的極限運動才能勉強宣洩他心裡的興奮。

他一直、一直擔心的問題，竟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解決。這感覺就像是他收到了一本寫滿難題的冊子，正當他抓耳撓腮、無從下手時，發現題目的背面就是標準答案，還帶著詳細的解題步驟。

“真是……天生一對。”卡萊爾心裡這麼想的，嘴上也默念了出來。

“什麼？”小於沒有聽清，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他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其實我年紀大點也沒有什麼不好，是不是？你想……我老的慢，所以你不用擔心看到我變成老頭子的醜樣子……也不用等我老了的時候幫我拽秋褲和襪子和撓痒癢。正相反，我可以照顧你，你年輕的時候，我們過年輕人的生活；你老了，我陪你變老；你走不動了……我可以背著你，去你所有要去的地方……我去過好多地方，我知道哪裡有最高的樹，哪裡有最藍的海；我還會做飯，你想吃的我都能做……你要是怕大家的眼光，等老了我們就去山上，或者小島，就我們倆個，我很有錢的！不用擔心花錢……你能再活60年，我就陪你60年，你能活更久，我就更高興……”

“然後呢？”卡萊爾啞著嗓子問。

“然後有一天你走了，我也會消失吧。就像我太爺爺一樣。”小於輕聲說，“我聽說我太爺爺其實一直守著我太奶奶的墓地，給她種果樹和小花。不過沒有人知道墓地在哪兒。”

卡萊爾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道，讓自己不要過分收緊手臂、勒壞懷裡的人。

“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們家教育方式向來是老婆管錢，雖然我幾個長輩……咳咳咳……還在單身，但是不重要哈。我過兩天整理一下，把我的錢都給你，以後餐館的利潤，刨去給家裡的，也都歸你。”小於自認為很爺們儿地說。

“其實……”卡萊爾張了張嘴巴，又清了清嗓子，“你還沒有問我的種族。”

“你等下，我先想想我都說了沒有……我今晚腦子有點亂，怕我漏下什麼……”

“好，你慢慢想。”

小於抽了抽鼻子，被自己的煽情感動了一小下，覺得自己的表白還算真誠，順便努力回憶自己還想著要說什麼，“我們家……我爸、我爺爺和展安寧都是這樣的體質。你知道的吧？”

“嗯，你剛才說了。”

“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媽媽，我爸說我是他對石頭求來的。但是我爺爺也說他和我姑姑是對著石頭求來的，所以不太可信。我猜我媽媽應該……去世了吧。因為過去挺久的了。”

“他沒有和你提過你的母親？”

“完全沒有。”小於道，“我不太敢問。小時候我不懂事，總追在後面問他別的小朋友有媽媽為什麼我沒有，他被我問的煩……後來變成我一開口他就出遠門，一走就好幾個月才回來。我就再也不敢問了。”

卡萊爾伸手拍了拍小於的後背，像是給小貓順毛一樣，又揉了揉小於的後頸。

“那你爸爸的牙也這麼尖嗎？”

“犬牙嗎？不不、全家就是我是這個樣子。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們家因為身體特殊，從古至今都會被一些歪門邪道覬覦……所以我爺爺給我們都配了藥，吃了以後就……類似隱身？我也說不清楚。一般我們都是吃藥的。不吃的話我們會發生一些變化……”

卡萊爾蹙了蹙眉，關心地問：“不吃會帶來麻煩？”

“理論上是的。”小於點點頭，他實在說不出口：不吃整個人都會變得香噴噴的……這種一听就很瑪麗蘇古早戀愛小說的設定太羞恥了！

比大寧子的初戀101次……還是1001次，還要可怕！

完全不符合他好不容易奪回話語權的靠譜老公人設！

“其實不止一處變化……還有些別的。”小於努力在不損壞自己偉岸形象的情況下做著坦白。

“那個藥，吃久了會對身體帶來負擔嗎？”卡萊爾問。

“沒。”小於道，說著晃晃卡萊爾的手，示意他鬆開，然後下地轉到枕頭邊，從裡面摸出了小藥瓶。

“喏，就是這個，這裡面的夠我吃一年。”小於把小瓷瓶交到了卡萊爾手裡，“你可以倒出來一粒看看，純天然草本精華，無添加，不刺激。我爺爺說還有滋補的成分。”

卡萊爾看著手裡褐色的小藥丸，放在鼻子邊聞了聞，搖了搖頭表示不懂，鄭重地交回到小於手裡，“每天一粒？”

“對。你真的不想看看我不吃藥​​的樣子？”小於捏著藥問。

“等你們那個邪教被剷除吧。現在我不放心，怕給你帶來麻煩，等有機會……你不吃藥，我們坦誠相見。”卡萊爾篤定地說。

“那我把今天的吃了……”小於說著把那粒藥吞到了肚子裡。

“我以後會叮囑你吃的，直到我覺得安全。”

“好。”

卡萊爾並不清楚因為自己的一時“大度”錯過了什麼，他現在滿心柔軟，只想擁抱著小於，好好感受一下小於溫熱的體溫，再摸一摸小於柔軟的耳垂。

“你把你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嗎？”卡萊爾把人抱回自己的懷裡，剛才懷抱空落落的感覺可不好受。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小於猶豫了一下，還是認清形勢（畢竟卡萊爾比自己高，還能一個人搬走實木大床），老實地把自己團進了卡萊爾的懷抱。

如果要給剛才自己的表現打分，小於覺得自己能打個95分，扣5分怕自己太驕傲。

“我能想到的暫時是這些。剩下的我想起來再補充。”小於表示乖巧。

“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卡萊爾問。

“要！”

“先把頭髮吹一下，我覺得我沒有給你擦乾。”卡萊爾抱扶著小於，兩人同手同腳地走到了衛生間，拿出了抽屜裡的吹風機。

卡萊爾站在小於身後，把風速調到最低，柔和的暖風嗚嗚地吹拂著小於的頭皮，卡萊爾微涼的手指大概是沾染了一些吹風機的溫度，穿過小於的髮絲揉在頭皮上舒服極了。

“你是個有點特殊的人類。我不一樣，我是有點像人類的吸血鬼。”卡萊爾沉默片刻，就著暖風道。

小於本來打算煞風景地刷刷牙——晚上塔可外面的粟米脆皮吃得滿嘴渣渣。他瞇著眼睛聽卡萊爾說話，關鍵時刻一坨牙膏擠在了牙刷外面。

小於甚至沒有看清卡萊爾乾了什麼，反正在短短的0.05秒裡牙膏重新被牙刷接住了，牙刷塞回了小於手中。

“……”小於盯著牙膏，一時無語。

“嚇到了？”卡萊爾關掉了吹風機，室內恢復安靜，嘈雜的電機聲沒有了。

小於語氣虛弱地說：“嚇死了。”

“那怎麼辦？”卡萊爾摸著小於的耳垂小聲問。

“我在想……你該不是把掉在水池上的牙膏重新抹回到了我的牙刷頭上了吧……”

“不，我沒有。”卡萊爾失笑，“你只是沒看清我的動作，因為我們反應很快。”

“嗷。”小於張嘴應聲，大概是心情太複雜，憋出了一聲哈士奇叫。

“什麼聲音？”卡萊爾故意逗他。

“不知道。也許是外面的狼？”小於瞪著手裡的牙刷目光渙散。

“噗。”卡萊爾捏了捏小於的臉蛋，“先刷牙吧！”

小於一個步驟一個動作地刷了牙，洗了臉，還擦了大寶SOD蜜。卡萊爾從頭至尾沒有離開他一點，站在身後，宛若一個合格的個人衛生總監工。

“你們需要擦油油嗎？”小於小貓擦臉，認真問道。

“其實不用，畢竟我是吸血鬼。怎麼？”卡萊爾心裡忐忑，表面笑瞇瞇。

小於模棱兩可地說：“就感覺你看起來挺羨慕我擦油油的。”

“……你半天就想了這樣一個問題？”卡萊爾失笑。

“問題多了。但你得讓我緩緩……一個小時前，你一個人搬走了一張一米八的實木床。五分鐘前你用超音速接住了我的牙膏；三十秒前，你再次提醒了我你真的是吸血鬼……我得想想你說的吸血鬼和我理解的那種是不是一樣。”

卡萊爾好奇地問：“你理解的是哪種？”

“真的吸血的那種。不吃飯、長生不老、有尖牙、灰色的棺材臉、能變蝙蝠、住城堡……唔……還得姓德古拉……”小於木著臉，一條一條地羅列。

“除了變成蝙蝠和姓德古拉真的做不到，別的我覺得我還能努把力，如果你喜歡這樣的……我們去床上說？”

“好……能躺著說嗎？你陪我一起躺著？”小於軟乎乎地問。

“你不怕我嗎？”卡萊爾低頭問。

“怕得要死。但我覺得躺著被吸血也許我能好受一點。”小於一本正經。

“行，走。”

大床上，小於穿著自己的小背心和小短褲鑽進了被子，直到卡萊爾跟著半躺在了自己身側，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然沒有換睡衣。

“……”小於欲言又止地看著躺在自己被子上的人，又默默拉開蓋在身上的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老頭背心，半天哼唧出一句：“我這麼穿是不是有點醜？”

卡萊爾雖然在密切關注小於的狀態，但小於的狀態顯然並包括不他的穿著。卡萊爾現在情人眼裡出潘安，甚至覺得這件鬆鬆垮垮的二指背心非常性感可愛，白色的三角內褲包裹著的小翹臀也異常抓人眼球。

“沒有，很好。這樣穿看起來會很舒服，也很好看。”卡萊爾立刻表態。

“唉……就這樣吧……”小於把兩個枕頭墊在脖子下，雙手搭在被子外面，表情放空，“你會吃了我嗎？一般吸血鬼或者什麼大怪物攤牌都是在故事的最後了——要開餐的時候。”

“看你意願。你竟然叫我大怪物？”卡萊爾半躺在小於身邊，佔有欲極強地伸出一隻手臂，堅持要墊在小於的脖子下面——完全忽略了小於微弱的抗議。

“不然呢？大魔王？大反派？我總不能叫你血族大人、吸血鬼公爵吧……”小於表情持續放空，看起來又軟又包子，特別好欺負。

卡萊爾再次往小於身邊擠了擠，說道：“你說的對，稱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要吃了你了。”

“你們一般從哪兒吃？一次吃完還是養著可持續發展？”

卡萊爾徹底側過身，把小於半壓在了身下，從上到下地認真掃視身下的人，耳畔是小於清晰略快的心跳聲，卡萊爾想笑，又非常心動，他甚至不得不承認穿著老頭二指背心的小於今晚格外性感，讓他各方面都有些激動。

“你覺得呢？”卡萊爾把頭壓低，嘴唇貼在小於的耳朵旁，用嘴唇碰了碰小於肉呼呼的耳垂。

小於挺屍：“你中午還說要和我當情侶，所以我猜你想多吃幾年。我現在甚至覺得我不該告訴你我長壽的事，因為你看起來很想吃我一輩子……”

“Bingo，那我開始了？”卡萊爾貼著小於的脖子說。

“……”小於睜著褐色的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的吊頂，和吊頂上品味極佳的銅製掛燈。

他眨了眨眼睛，感受著卡萊爾對自己脖頸的逡巡和騷擾。

冰涼的嘴唇緩緩貼在了小於的頸側，小於突然伸出了胳膊，環抱住了卡萊爾的肩膀。與此同時，卡萊爾在小於白皙的頸側留下了一小片克制的吻痕。嘴唇上移，卡萊爾輕柔地吻住了小於的嘴巴，用舌尖頂開了小於的唇縫。一條微涼的舌頭肆無忌憚地闖入了小於的嘴裡，輕柔又不失霸道地舔著懷裡小廚師脆弱的上顎，引得小廚師在他懷裡顫栗。

和上午完全不同的吻，霸道又繾綣，卡萊爾吻掉了小於眼角生理性的淚水，凝視著懷裡的人，輕聲說：“小於，我其實剛才沒有告訴你，不僅是我。你身上也帶著吸血鬼的特質。”

作者有話要說： 萬更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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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甲穩如老狗地撫摸小於的小藥瓶：「舊的掉了，新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