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幾乎是阿羅話音剛落， 沃爾圖裡那邊就傳來騷動， 那些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吸血鬼們像是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叛徒和一個可以大動干戈的秘密，紛紛不安又興奮地動了動身體。

而卡倫家這邊更是熱鬧， 因為愛德華不知道聽到了對方的什麼想法， 現在看起來相當憤怒。

賈思帕和艾美特不得不兩個人一起按住愛德華避免他直接撲上去和沃爾圖裡撕扯。

卡萊爾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冷， 他雖然不知道愛德華聽到了什麼， 但這並不妨礙他猜到阿羅在想什麼。

“冷靜——都冷靜——我先把小羊羔請出來，我怕他認錯……畢竟要是鬧什麼烏龍就不好了， 是不是？”阿羅伸出一隻手，制止住了蠢蠢欲動的眾人。

“怎麼會認錯！那就是個人類， 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站在他們中間。”其中一個長相粗獷身材高大的吸血鬼粗聲粗氣地說。

“德米特里。”阿羅低聲念了一個名字， 剛才那個放肆說話的吸血鬼立刻畏懼地閉緊了嘴巴退到了後面。

“去把羊羔帶上來。”阿羅吩咐。

一個賊眉鼠眼形容狼狽的小個子男人被兩名沃爾圖裡的守衛拉到了雙方見面的空地。卡萊爾面色未變， 但是一邊的埃斯梅卻叫出了聲：“是他？”

“可惡， 當初就不該大意地讓他跑了！”艾美特也很惱火。

這是那個圍剿凱撒老巢時僥倖逃脫的吸血鬼， 當時卡萊爾說他有特殊的藏匿天賦，但現在看來，在絕對的實力，比如沃爾圖裡的戰鬥機器——幾大守衛面前， 任何天賦都是不堪一擊。當初卡萊爾沒有全力追上去也是產生了一定的惻隱之心， 他總是過分仁慈，想給任何一個被迫轉變卻沒有犯過大錯的吸血鬼留一線生機。現在看來有些人或者吸血鬼並不值得同情。

那個男性吸血鬼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他踉蹌的匍匐到阿羅腳邊，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即便吸血鬼的毒液強化了他的身體， 也沒有讓他看起來少那麼幾分猥瑣，“長老……長……老，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救、命……”

阿羅的表情不變，但是小於能從他冰冷的紅色眸子中看到隱藏得很好的厭惡，他換了個站姿，不著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袍子：“好了，看著他們，說。”

那隻吸血鬼怯懦地看了一眼卡倫家的方向，匆匆別開眼睛，指著小於和卡萊爾說道：“是他們！就是他們……我因為善於隱藏，所以經常被迫給、給叛徒凱撒當眼線，所以他沒有給我灌藥，我一直是清醒的……我那天晚上在海灘上，看到了他們……看到那個金發的吸血鬼親吻了那個男孩！那個人類！他們行為舉止非常親密！後面… …眼看情況不對我就跑了。我一開始不敢回工廠，在外面磨蹭了很久，等我回去時正好看到他們在屠殺吸血鬼……我就又跑了……這才得以把這麼重要的消息親口告訴您！”

“……”如果不是現在情況有些劍拔弩張，在聽到那個賊眉鼠眼的吸血鬼說他和卡萊爾舉止親密，接吻什麼的……小於真的很想臉紅一下。

“舉止親密……”阿羅輕柔地重複，宛若情人間的小聲呢喃，“卡萊爾，你不該這麼糊塗，喜歡他，你完全可以轉變他，何必隨時帶著一個知道我們秘密的人類在身邊… …是不是？這樣他要是告訴其他人類，我們的秘密不就……暴露了？你說……對不對？”

“小於才不是那種只會跪著的臭蟲。”羅薩莉輕蔑冷笑。

“痛苦（pain）。”

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女性吸血鬼突然開口，下一秒羅薩莉尖叫出聲，但僅僅尖叫了一下。

對面開口的的吸血鬼有一頭淡金色的頭髮和美麗可愛的面龐，看起來非常年輕，應該都沒有成年，如果不是她一直用紅彤彤的眼睛惡意地盯著對面的羅薩莉，也許會讓人覺得是個天使。

這個吸血鬼盯著羅薩莉，表情從惡意變得越來越疑惑，似乎想不明白對面那個金發妞兒為什麼還沒有疼到滿地打滾，不由自主地開始使勁兒。

“簡。”阿羅制止，“我們聽他們把話說完，一上來使用暴力不好。”

簡挫敗地收回目光，但仍然暗戳戳地看著對面，表情從一開始的不確定變成了震驚。

艾美特整個人都跳起來了，他雖然不打女人，但是他絕對會揍每一個對他伴侶動手的生物，羅薩莉在他撲過去之前拽住了他，驚訝地搖了搖頭。

羅薩莉也很疑惑，剛才一開始的瞬間她的確是感受到了無比尖銳的疼痛，但在她想抵抗時，那種疼痛消失了，這感覺具體來講就是從胃裡升騰出一股神奇的熱乎乎的能量，柔和但強勢地擠走了簡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難道是小於？」羅薩莉在心裡產生了一種極其不可思議的疑問。

愛德華隱晦地看了自己的姐妹一眼，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示無聲地安慰。

場面又不穩定起來，騷動來源於沃爾圖裡這邊，守衛們的心情無比震驚和復雜。原來被稱作簡的女吸血鬼有自己獨特的技能，可以讓她眼睛看到的人感到灼燒的痛苦。而就在剛才，一向百發百中的女魔頭的能力竟然……似乎……好像……失效了。

剛才目睹了一切的阿羅內心並不比他的守衛們平靜多少，他紅色的眸子瘋狂閃爍，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也在懷疑人生的羅薩莉，想問，又不好直接問。比起一個人類，阿羅明顯更在意有特殊能力的吸血鬼。

“阿羅。管好你的手下。凱厄斯和馬庫斯不在，我想我們都不希望莫名其妙起了衝突。但如果再發生點什麼，我不介意我們換一種方式聊天。”

卡萊爾忽然開口，語調平和中帶著冷意，表情完全沒有了平時笑瞇瞇的樣子。

一時空氣都凝滯了。

人們總說脾氣好的人突然發火比較恐怖，大概就是這個人道理。

“我很抱歉，非常抱歉。我想我們有什麼誤會，或許你願意給我重新介紹一下這個人類。”

阿羅明顯在找台階下，他的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未必沒有他自己的意思，試探別人的底線向來是他擅長的事情。

卡萊爾不想暴露小於的能力，但是現在對方咄咄逼人也讓他難做。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小於默默拽了拽卡萊爾的袖子，他用唇語對卡萊爾說了句：我來。

倆人自從捅破了種族的窗戶紙後交流了不少八卦，在介紹每個人的特殊能力時卡萊爾專門講過阿羅擁有的“接觸型攝神取念”的逆天能力，不僅如此，他們還討論過為什麼有時愛德華和愛麗絲的特殊能力投射到小於身上會變得不准。

——“大概率還是因為你中國親人這邊的血統，因為愛德華也聽不到展安寧心裡說的話。”當時卡萊爾這麼說。

現在與其讓卡倫家的人和沃爾圖裡硬剛，小於覺得不如自己試一把，也許他可以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大腦，給阿羅講一下自己的身份，順便透露一些不那麼那麼核心的秘密。

卡萊爾的手放在小於肩膀上，表示拒絕。倆人沉默相對，小於感受到對方激烈的猶豫，以及眼底的掙扎，最後卡萊爾還是鬆開了手臂，小於對他的吸血鬼醫生微微一笑讓他放心。

在一眾吸血鬼的注目下，小於從卡倫家走了出來，站到了最中間。阿羅把目光再次投向展小於，紅色的眼睛裡是滿滿的好奇，似乎還有點讚歎這個人類的勇氣。

“讓我們互相介紹一下，第一次見面。我是小於·展，中國人，身份是混血吸血鬼。現在……100歲了。”小於伸出了右手示意。

“嘩——”在“混血吸血鬼”這個詞出來的一瞬間，現場就炸了，在場幾乎沒有吸血鬼聽過還有這樣的設定。

阿羅激動地抬起一隻手臂，現場恢復寂靜，阿羅剛才還在偷飄卡倫家的血紅色雙眼緊緊地盯著小於，他向前走了一步，慢慢地開口道：“你好……展先生。我是阿羅·沃爾圖裡，我希望你叫我阿羅就好……意大利人，三千……多歲了，具體年齡我也不清楚，基數一大，剩下的旁枝末節都是沒有用的數字。”

“阿羅，我想，對於我的身份大家都很好奇，但是解釋起來很麻煩，也許你願意……”

“是的，我非常願意。”

阿羅幾乎是瞬間出現在了小於面前，小於這才發現這位三千多歲的（老）吸血鬼近看血紅的眼睛帶著一層水霧。即便吸血鬼的眼睛常態下的顏色現在主流就只有兩種——金色和紅色。但是每個人都還是有微妙的差別，比如卡萊爾的雙眼就是漂亮的暖金棕色，彷彿被他看著都能覺得更溫暖一些。但阿羅不同，他的紅遠沒有那個能讓人痛苦的簡的雙眼顏色要艷麗，朦朧的紅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既縹緲，又難以捉摸。

小於定了定神，伸出右手。阿羅幾乎是立刻雙手捧住了他的手掌。

小於覺得自己的大腦裡飛速閃過一些畫面，有他和卡萊爾爬山的；有他在中國白石山上做飯的；還有在福克斯餐廳裡的……小於閉住了眼睛，定了定神，飛速旋轉的畫面慢慢變慢。卡萊爾說自己的其中一個父親是吸血鬼，並且拿鏡子給他展示了自己嘴裡的尖牙……小於又在大腦裡開始著重回憶自己給卡倫家做飯的事情，吸血鬼們吃的很香，艾美特吃掉了一整鍋毛血旺，愛德華和賈思帕爭奪最後一塊紅燒肉……然後他和卡萊爾兩人坦誠相見的那個晚上，卡萊爾開口，慢慢地說話：“……你的飯的確是不同的，不僅因為是你的愛，最主要的是……你做的飯對吸血鬼而言有味道……我覺得你做的飯能————讓我們心情好。”

“吃你做的東西……可以心情好？”阿羅輕聲問。

小於倏而睜開雙眼，他克制住心裡的狂喜，故作驚訝地看著阿羅，用表情表達疑問：你連這個都能看到？那你真的挺厲害的。

小於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大腦改變一部分記憶。關於做飯，前半句的確是卡萊爾真實說過的，但是後半句……是小於自己想像的。事實證明，一邊回憶一邊想像真的可以混淆記憶，讓這位三千多歲的吸​​血鬼信以為真。

“卡萊爾說我們每一個吸血鬼或多或少都有一點點過人之處，我想我從小就喜歡做飯，而且現在還比較有名氣——你要是看YouTube什麼的都能找到我。也許我的特殊能力就是做飯格外好吃吧。因為正常來講吸血鬼不用進食……所以，我的飯吃了就會心情變好？”小於一臉天真地說。

“……有道理……”阿羅不知道在想什麼，雙眼裡的光芒一閃而過，他簡單地提煉概括：“所以你的父親是中國的一種神秘長壽種族，另一位是我們的一員，你們還在找他。你表面特徵繼承了更像人類的那邊，但身上也帶著吸血鬼的一些特質和影子。你的天賦……是……做飯，你做的飯還可以讓吸血鬼……心情變好……”

阿羅最後一句語氣既疑惑又沉重，小於聽了非常想笑，他抽出了手，強忍住卡在胸口的笑意，深沉地點點頭，一臉沮喪：“是這樣的……很沒用是不是……？”

“……不，很有用。”阿羅潛意識反駁，說完後自己也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服自己，“很有用，你能讓大家心情變好……是的… …心情變好……多麼有用，心情很重要的……”

阿羅後面的沃爾圖里和小於身後的卡倫只能聽到他們小聲說話，但是並不知道小於讓阿羅看見了什麼。大家從一開始的全員戒備到面面相覷，上演真正的十幾臉懵逼。

——他們在說什麼？

——什麼吃飯？什麼心情好？

——不是在討論吸血鬼混血兒的問題嗎？

——hello？大家還清醒嗎？這個架還打嗎？？？

阿羅低頭沉思片刻，抬起眼睛，恢復笑容滿面的友好模樣，伸手短暫地拍了拍小於的肩膀，帶著小於轉過身面對沃爾圖裡：“大家——我的朋友們！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是我們狹隘了，這是我們的朋友！他的血統很高貴，是東方神秘種族和我們吸血鬼的後代！這簡直是一項奇蹟！我們要接納他！我們不僅要接納他，還要請他來做客。當然這一切都怪我，是我沒有調查好事實真相，偏聽偏信了別有用心的人所言……”

“……”小於感受到了沃爾圖裡全體對他炯炯有神的注視，以及好奇破天際的心情。

阿羅又轉過身一臉愧疚地看著卡萊爾，詠嘆調彷彿在朗誦莎士比亞的十四行情詩：“卡萊爾——我的朋友！這個偽裝成羊羔的吸血鬼別有用心。我突然明白了！他就是凱撒派來挑撥離間的臥底！好歹毒的用心啊！他差點破壞我們堅不可摧的友誼！告訴我，你會原諒我的愚蠢和冒犯，對嗎？”

“……”卡萊爾表示很習慣阿羅的自導自演，順便點頭給對方一個台階，讓事情趕快完了翻篇。

“回到你伴侶身邊吧，小可愛。我祝福你們。”阿羅一秒變慈愛，把小於還給了卡萊爾。

“謝謝。”小於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慢慢向回走去。等他走到卡萊爾身邊，手幾乎是立刻被卡萊爾握住。雖然卡萊爾什麼表示都沒有，但是小於能感受到卡萊爾渾身上下緊繃後的解脫。

“祝我們的友誼萬古長青！”阿羅誇張地示意，宛若一個舞台劇演員。他轉過了身，表情迅速變冷，“為了表示補償……德米特里，菲利克斯。”

兩個吸血鬼站了出來，立刻理解了阿羅的意思。

與此同時卡萊爾一把把小於拉進了懷抱，冰涼的雙手摀住了小於的耳朵，他強行讓小於貼在自己不算溫暖且柔軟的胸口。

慘叫和撕裂聲還是隱約傳來，小於輕輕地哆嗦了一下，又迅速恢復自然。等他再睜眼時，對面路邊燃起了一小團青紫色的火焰。

“別看。”卡萊爾把小於的頭向自己的方向扒拉了一下。

“既然誤會解除……那我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也算是賠罪。”阿羅轉過身，恢復世界和諧的模樣。

卡倫家這邊沒有人說話。

不過顯然阿羅並不在乎大家的回應，他輕快又誠懇地說：“我的老伙計，卡萊爾。你也知道，凱厄斯最近狀態又不穩定了……他心情很不好……”

卡萊爾無奈開口：“阿羅，我不會帶小於去一個可能對他不安全的地方，你也看到了，他遠沒有我們那麼強壯。”

“是的是的，我知道，所以說這是補償。我請求你們來沃爾圖裡做客，歸期你們定，一切行為不受任何拘束，我只希望小於能給凱厄斯做一點吃的，讓他心情好一點。當然，只給凱厄斯吃……這樣小於不會太累，報酬是……意大利現有的全部食材隨意取用，整個沃爾圖裡的圖書館，為你大門敞開，同時如果小於喜歡食譜，我可以幫你找一些你絕對沒有見過的。以及……給予小於來自沃爾圖裡的最高禮遇。”

小於抬頭看了看卡萊爾，用眼神詢問凱厄斯是誰。

“沃爾圖裡的另一位長老，聽說早年失去了伴侶，性情大變。”卡萊爾小聲說。

“你想看全沃爾圖裡的書嗎？”小於輕聲問，他知道卡萊爾一直垂涎沃爾圖裡圖書室最下層不開放的書籍。

“那些和你比不重要，我只想讓你快樂開心。你做決定，我幫你實現。”卡萊爾認真回答。

但是卡萊爾和小於都知道，阿羅這樣放低姿態，再拒絕可能都不好看。而且他堅持讓小於去，也是因為阿羅自己的多疑的性格。現在不答應，他們不知道阿羅又能搞出什麼么蛾子來騷擾。好在只給凱厄斯做兩頓飯，不用管別人，暴露的可能性很小。

小於轉過身看著目光特別真誠的阿羅，點點頭，“好吧。只是去給你們的病人做兩頓飯我想我還是可以接受的，他要是總不穩定也挺可憐的。我和卡萊爾會一起去。希望你能信守諾言。”

“我說的話，代表整個沃爾圖裡。”阿羅回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懷疑人生的阿羅：「這是什麼破能力？？？能不能不這麼浪費！」

小於：「看，我把問題解決了。」

卡萊爾：「真棒！」

意大利城堡自閉中的凱厄斯：「誰在吸血鬼的地盤燒火做飯！瘋了嗎？」

讀者大大周末愉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