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明是鹹腥的海邊，空氣中最多也是事故燃燒出現的奇怪味道，但是卡萊爾卻覺得自己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

卡萊爾自認他藏得很好，他所在的位置在石崖高處，有灌木遮掩，他站在這裡往下看，下面的情況一覽無餘，除了姍姍來遲的警察他什麼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

難道這個吸血鬼擁有特殊的技能？比如……隱身？？？

卡萊爾更加警惕。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即便真的有那麼一個吸血鬼，對方應該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或者說，不是針對他來的。

那麼……這場事故的深入原因就很值得探究了。

不談陌生的吸血鬼氣息，卡萊爾覺得這起交通事故本身也很奇怪。

首先，行車時間很奇怪。托展小於的福，為了成功拐到展小於和他一起出發。他專門花時間研究了舊金山到華盛頓州這個方向的全部公共交通及它們的路線和時刻表。他確定這輛巴士行駛的方向是由南至北的，但是這個時間點，據卡萊爾所知，沒有恰好要經過的旅行車。無論早上那幾班還是中午那幾班，都是下午或者晚上路過這裡。而這裡，沒有始發車。

其次，車毀人亡的夠徹底，徹底到像在毀屍滅跡，讓人不得不多想。這輛汽車在火徹底撲滅（或者說自己熄滅）的時候，連鋼結構的車架都被燒化了。這樣級別的爆炸燃燒，目測車裡還應該有些易燃易爆的物品。總之，所有能快速確定身份的東西都化成一片焦炭，警察也就能通過小半個車架判斷它的大小，就連車上具體準確有多少人，也是之後憑遺骸碎片猜測的。

最後，就是撞在崖壁上這件事。由事故嚴重程度卡萊爾判斷至少需要中巴司機踩死油門一口氣把速度加到130以上才能擁有這樣的撞擊效果。無論是彎道角度還是行車速度都刁鑽到匪夷所思。這裡彎道沒有監控，只能從一公里外調取，卡萊爾和警察都對此不抱期望。

種種原因再結合吸血鬼的氣息，卡萊爾覺得這是有預謀的“謀殺”。當然他和愛德華在通電話中，倆人都有一個更具體的猜測，那就是，與其說交通事故是“謀殺”，不如說“謀殺”早在乘客上車前就開始了。

「也許他們只是需要一次處理這麼多具屍體。」愛德華篤定輕柔地說，他沒有解釋「他們」是誰，但顯然卡萊爾明白。

「的確，比起警察陸續發現20具意外死亡的屍體，做成事故更保險一點。屍體都碎成渣了，誰又能判斷出死亡時間和原因呢？」卡萊爾此時已經離開了事發地，在麵包房的對面街上小聲地打電話。

「就算是警察發現種種跡像很可疑，也沒有辦法證明，只能算猜測。所以……不太抱希望。而且二十多個人，同時死亡或者相繼死亡……這至少意味著有超過20人的……吸血鬼。」

「能找到這些死者都是誰就很難了。我看新聞上說目前為止沒有旅遊公司認領這輛車。也沒有旅行中的受害者家屬報警。」

愛德華嘆了口氣：「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我怕他們之前南下了，又回來了。」

卡萊爾語氣更加低沉：「或者換一個角度，這群特殊的新生兒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這一大片區域，都是他們的地盤。」

「保護好你和你的小廚師，家裡這邊一切安好，趕快把人安安全全帶回來吧，我看他細胳膊細腿的，很不經嚇的樣子。」

「好，我一會兒回去就帶小於出發，繞開這段路。」

卡萊爾思緒回歸，浴室門被敲響，他關掉嘩嘩作響的水龍頭，展小於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看你進去洗澡，你沒有拿換洗衣服是不是？你的箱子還在外面……”

展小於站在衛生間門口嘀嘀咕咕地說著，最後結結巴巴地詢問：“不是我多管閒事，但要不要幫你拿身……”

卡萊爾一把拉開了門，赤著上半身，運動長褲卻完好無缺的穿在他的身上。

“怎麼了？”

展小於說到一半的話頓住了，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他能說他真的是因為想感謝卡萊爾的早餐以及對公寓的打掃，所以想主動體貼示好一下嗎？難得路上遇到一個談得來又很不錯的朋友，展小於這個高齡“男青年”頭一次體驗到和外國人類作為朋友正常交往的樂趣（夏洛克不算正常朋友），真的很想珍惜這段來之不易又十分投緣的友情啊……

可是現在是怎麼肥四？？？

那個剛才嘴上說要洗澡的人為什麼進了洗手間半天還是“衣冠（褲子）楚楚”的樣子？

展小於把自己黏在卡萊爾完美上身的眼睛努力撕開，黏在門框上。

“是換洗衣服嗎？我自己取就好了，謝謝提醒。我剛洗了一把臉，這就洗澡。洗完澡出發可以嗎？”卡萊爾沒有在意展小於的愣神，溫和地自問自答，順便側身走到了客廳，打開了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取出一套乾淨的休閒套裝。

展小於鼻尖還是卡萊爾身上的好聞味道，吶吶回道：“好，那我收拾一下，你洗完咱就出發。”說著又急匆匆向客廳奔去，一副有很多活要做的樣子。

“小於？”卡萊爾習慣性地叫住了他。

“什麼事？”展小於迅速回頭。

“……”卡萊爾有一瞬間也想問自己有什麼事，但是他反應極快，“咱們今天換一條路走，就不靠著海邊了，聽說那條路會路過小森林。”

展小於眼前一亮，不疑有他：“好啊！那我去把昨天的草莓洗了，咱路上吃。”

“……行。”

*

第二天的行程因為卡萊爾的有意繞路，所以展小於對之前小城鎮發生的事故一無所知。等倆人一路開到俄勒岡州的波特蘭時，展小於才從街邊的報刊亭屏幕上看到對事故的報導。

“天啊，咱們剛走那裡就出事了！”展小於一開始沒看清事故的時間，只以為是他們走以後才發生的事。

“你們從那邊來的？”報刊亭的大叔叼著煙斗嘆道。

“對，我們昨天在那裡過了一夜。今早開車過來的。”展小於還在盯著報導的屏幕看。

“那你們看到現場沒？聽說已經封路了……嘖嘖嘖，真邪門，一個來認領遇難者遺體的家屬都沒有，那個車跟憑空出現的一樣！嘖！真邪門！”大叔連說了兩遍邪門，還誇張地抖了抖手臂。

“沒，我們沒走那條路……”展小於疑惑地看向身邊的卡萊爾，他顯然想起了上午卡萊爾洗澡前對他說要繞路的話。

“那個事故我在買早餐時就听廣播說了，不過一開始沒有報導得這麼嚴重，我擔心有影響提出繞路。正好你喜歡森林。”卡萊爾大大方方，回答得沒有任何問題。

展小於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虧得繞路了，你看一直封路到下午，不然咱們現在才能出發……”

如果這件事放在中國發生，展小於可能還重點關註一下。畢竟他爹和他爺爺這些年都在和那群惡貫滿盈的血修抗爭，任何一個不正常死亡的案例都會被他的家人關注，因為血修需要拿大量的人血煉丹煉藥，而他們最喜歡的就是把用來煉藥死亡的無辜人類偽裝成意外事故身亡的樣子。

老美應該沒有血修吧……？

畢竟他們連佶屈聱牙的血修入門手冊————《卹血論》都看不懂。

展小於隨意地想了想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他今天在路上看到森林突發靈感，說要給卡萊爾做養生鍋子。這里和森林挨著，應該有不少美味的蘑菇。

卡萊爾見展小於面色如常，已經開始和報刊亭大叔打聽附近的超市市場，心裡更加放心。

雖然他最一開始的確是擔心過展小於身份不簡單，甚至可能和那群新生兒有些關係，但是這一路展小於的種種表現和跡像都表明，他可能真的多想了。

展小於分明就是一個天分絕佳的年輕小廚師而已！

晚上卡萊爾照例給愛德華髮了一張鑄鐵鍋咕嘟咕嘟冒泡、裡面燉的菜和肉，顏色暖艷、口感香糯，讓人（吸血鬼）賞心悅目的照片。甚至還很有“心機”地露了對面展小於的小半張臉————展小於坐在鑄鐵的鍋子後面，穿著一身舒適的亞麻家居服，頭髮蓬鬆，姿態隨意，鍋子蒸騰的霧氣讓他精緻的五官多了一絲霧濛濛的絲絨感，讓人看了就感覺十分舒服。

這次愛德華收到照片沒有藏私，直接把這張照片給家裡每個人都轉發了一遍。

今天是周五，也是福克斯難得的一個大晴天，卡倫家族的人無一例外都“生病”了，誰也沒去學校。事實上愛麗絲和賈斯帕趁機去了美國東部，參加一個什麼時尚大秀；羅薩莉和艾美特n+1次前往他們的愛巢去度蜜月；當家主母埃斯梅受大都會博物館邀請參與一件珍稀文物的修復工作，預計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全家只有愛德華是個大閒人，他最近沉迷《紅書》，手不釋卷，正巧看到榮格的說靈魂在心靈中是自主的，而他自己對靈魂的依賴，超過了靈魂對他本人的依賴……匪夷所思，又十分有趣……

然後卡萊爾就把照片發來了，不僅發來了，還配了一行文字：

「XiaoYu做的飯讓人忍不住對這種有​​溫度的美食產生依賴……」

依賴……呵。

同一個地球，不同的大腦，人家大師在依賴靈魂，卡萊爾卻越來越“退步”，開始依賴人類的食品了……

嘖！吸血鬼！

卡萊爾既然喜歡對他“秀恩愛”，愛德華覺得自己絕不能一個人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