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位女士……你誇她的狗顏色好看。而且，你把那條狗嚇得都走路順拐了……噗哈哈哈！”

“是的，怎麼……”卡萊爾不明所以望向外面，那位牽著狗的女士正好滿面春光地撫摸著自己的髮梢捲走過，旁邊是走出太空機械狗步的貴賓犬。

“噢！這太不禮貌了，我不是故意的……”卡萊爾也忍不住跟著咧咧嘴。

剛才說話沒注意，那位女士有一頭染成了和狗狗一個顏色的髮捲，一人一狗從街角轉過去，都半仰著頭，翹著鼻尖，恍惚間竟然給人一種她們姿態重合，趨於一體的錯覺。

“你剛才誇她狗狗毛色好看，她可是臉紅了。我感覺你在調情，卡倫醫生。”展小於轉過頭，靠近下巴竟然有兩個不甚明顯的小梨渦，平時微笑看不出來，現在笑得歡快了，才有些印記，卡萊爾看著這對小窩，早已失去基本機能的心臟竟然有種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怦怦跳的錯覺。

“饒了我，快別說了。我現在也想臉紅了。”卡萊爾雙目緊緊盯著那對“梨渦”，嘴裡配合討饒，最終還是沒忍住，指了指展小於的下巴輕聲問，“這是什麼？”

“什麼？”展小於還在為了那神似的狗和主人樂不可支。

“這裡，你這裡笑起來有兩個凹陷，是東方人所謂的……酒窩嗎？”卡萊爾伸手，心滿意足地碰了一下那可愛的凹陷，輕聲問。

展小於只感覺下巴被對方冰涼的指尖輕輕按了一下，頭皮有點發麻，連忙收起笑容，摀住了自己的下巴，磕磕巴巴地解釋，“啊，天生的。不算……不算酒窩吧……位置不太對。”

“噢，我也覺得位置偏下一些，但也很可愛。”卡萊爾收回手指，在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搓了搓，觸感果然可愛，那個小凹陷剛好和自己的指尖十分契合。

展小於被卡萊爾的態度搞得有些不自然，顧左右而言他，“咳……啊，所以你還記得那位夫人說的地方嗎？”

“記得。話說今天是幸運日————週三，正好是一次大集，這個點運氣好應該還有不少人沒有收攤。去看看有沒有你需要的東西。”

“好。”展小於一臉興致盎然、十分想去的模樣催促卡萊爾快開車放過自己臉上的“饞窩”。

是的，展小於臉上的偏下的那兩個小窩窩不是酒窩，是兩個饞窩，這還是爺爺展慈說的。爺爺臉上也有，但是爺爺拒不承認而已。

展小於覺得這不是啥值得宣揚的事，平時也看不出來，所以從來不說。主要是他覺得一個大老爺們，臉上無論是酒窩還是饞窩，都不太……陽剛。

剛才卡萊爾發現純屬偶然，自己那裡被對方用冰涼的指尖碰了一下，感覺十分奇怪。展小於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搓了搓下巴，從車座旁邊拿起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

集市比想像中的熱鬧，卡萊爾和展小於到的時候時間正好，已經過了早高峰，但是東西還都有餘。這裡其實是個小廣場，現在拉了專門的遮陽大傘，很多攤位都是木頭小車，手寫的標牌掛在小車前十分可愛。

展小於天生對吃的就報以一種很高的熱忱，尤其是看到新鮮的、稀有的食材，更是忍不住眉開眼笑，宛若收穫至寶。

“草莓樹莓，看著可真新鮮！”展小於說著就竄到了攤位前，看著一小盒一小盒已經洗好掛著「自家果園產」牌子的漿果，有點愛不釋手。

卡萊爾看著頭頂的遮陽棚，長舒一口氣，他真的不想大太陽下打一把黑色的遮陽傘備受矚目，不期然側臉看到展小於閃閃發光的褐色眼睛，張口就道： “我也喜歡草莓。”

“是嗎？那太好了，晚上甜點紅絲絨蛋糕要不要？我上面可以放滿草莓。”展小於眨眨眼。

“……要。”卡萊爾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灼燒，這不科學，他明明是喝飽才出發的。

“來嚐嚐，我果園的漿果是最好的！”白鬍子大爺拿起一顆紅艷豔的草莓大笑著遞給展小於。

“謝謝！”展小於接過，遞到卡萊爾嘴邊，“來嚐嚐？”

“……”卡萊爾看著嘴邊鮮紅的草莓，鼻尖是草莓的清香，看起來真的十分誘人。但是……對於吸血鬼而言，無論味道如何誘人，塞進嘴裡也是衛生紙。

卡萊爾抬眼睛飛速地看了一眼展小於，鬼使神差地張口把草莓吞了。

“怎麼樣？甜嗎？”展小於問。

“……甜。”卡萊爾匆匆嚥下嘴裡完全沒有味道的草莓，微笑點頭。

“那來兩盒……唔，三盒，明天路上還能吃。卡萊爾你介意我在你車上吃草莓嗎？絕對不弄髒……”

“沒問題……”……只要別餵給我，你吃什麼都行。

卡萊爾在心裡補充。

卡萊爾說他找朋友臨時租到了公寓，剛好可以住一晚。展小於進屋時看到寬敞的廚房和一應俱全的廚具，心情大好。

“新式牛腩面，可以嗎？”展小於把買好的蔬菜和牛肉歸置好，今天他們在集市買到了極好的牛排，還有一塊肥瘦十分“得體”的牛腩。

“我都行，不過什麼是新式牛腩面？”卡萊爾好奇地站在展小於身後，看他擺弄這堆他本人（本吸血鬼）已經三百年都沒有擺弄過的東西。

“類似羅宋湯的口味，不過我從麵條和湯底上都做了改良，希望你喜歡……口味比較……溫和，適合中西方的朋友。”展小於言簡意賅地解釋。

“我能看你做嗎？”卡萊爾好奇地看著展小於把牛肉燉到鍋裡，正在切手裡的甜菜頭。

“當然。”展小於說著從行李箱裡掏出一個木質小箱子，打開竟然是各種各樣的瓷瓶。

卡萊爾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又好奇的打量展小於的木箱子。只是他的瞳仁在展小於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緊縮了一下。

“這是？調料？”卡萊爾雲淡風輕地問。

展小於抬起頭拿起一個瓷瓶，從裡面倒出來幾片樹根切片，說道：“都是些普通的可以直接入口的草藥，你可以看看這個，這是黃芪，和牛肉一起燉比較滋補。唔……對腎也好……沒有怪味。”

卡萊爾珍而重之地接過“樹根”拿在鼻邊聞了聞，的確沒有奇怪的味道。

“我能……直接……”卡萊爾捏著手裡的黃芪往嘴邊送了送，問道。

“直接吃嗎？可以……就是，有些……”

硬。

硬這個字還沒有說完，卡萊爾已經嘎吱兩口把樹根嚼碎嚥下去了。

“你牙口可真好。”展小於訕笑，低頭往鑄鐵鍋裡放了幾片黃芪。

卡萊爾一臉失望，他感覺自己的真的吃了一大口沒有任何味道的樹根，所以……這個不是他追尋的那種讓食物變得有味道的神奇草藥？

展小於切好配菜，牛肉煨到半熟，又轉移鍋，和蔬菜一起燉。

卡萊爾見他沒有再放特別神奇的東西，心裡有些小失落，他已經覺得今天的午餐不會是自己想吃的那樣了。

展小於心情很好地開始和麵，他用了三種蔬菜的汁，做出了粉、綠、黃三色的手工麵條，為了讓麵條有韌勁兒，他專門把麵團揣著乾麵粉摔打了很多次。

卡萊爾沉默而乖巧地坐在展小於旁邊看他猶如一個藝術家一般認真地做著手裡的美食，心裡突然產生了無限的失落和渴望。他要是個真正的人類就好了，就能吃到被用心做出來的美食，品嚐各種各樣的神奇味道……

而且……展小於做飯的樣子真的好看極了。少了臉上的稚氣，多了鄭重和隨和……

麵條出鍋，展小於根據西方擺盤的習慣，用了深口寬邊的白盤子，裡面先盛了配菜均勻、牛肉軟爛的湯汁，又用筷子將三色麵條團起，放在了湯汁正中間，最後在頂尖放了一小簇姿態婀娜的羅勒葉。

廚房是敞開式的，展小於回身就是一個吧台，吧台側面是大片採光很好的落地窗，他把麵小心放在卡萊爾面前，用表情一臉期待地示意：“中式羅宋湯麵，又叫新式牛腩面，我剛剛臨時做了一些小改動，請嚐嚐？”

卡萊爾終於沒有忍住，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給面前五彩繽紛的麵條照了一張照片。

他想，哪怕吃不到味道，但是光看著就讓人心情很好啊……

當然，卡萊爾不知道，他逐漸真的養成了吃飯前拍照的習慣，並且成為了第一批堅定先用手機拍照給飯“消毒”的人。此後的很多年，才開始興起的餐桌習慣，被卡萊爾先使用了，而且是只針對展小於一個人做的飯的這種。

因為展小於做飯全程卡萊爾都在看著，中間放的奇怪的藥草他都厚著臉皮嚐了————沒有一個有味道的，所以卡萊爾其實對此並不報太大期待。他已經想好了，出於禮貌，他會把這盤好看的“面巾紙”都吃掉。

展小於給自己用深口碗盛了一大碗，拿著自己常年帶在身邊的筷子，“那就……開動啦！”

“好。”卡萊爾拿起手裡的叉子。

第一口，卡萊爾隨意叉起一撮麵條，對展小於微笑了一下，慢吞吞地塞進嘴裡。

畫面靜止。

卡萊爾瞪大了眼睛，叉子“哐啷”一聲掉回了盤子裡，發出了巨大的響動，湯汁直接濺到了卡萊爾臉上。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