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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心》第30章
第30章 睜眼

  程之涯僵坐在車內,後背發涼,如墜冰窖,雙手攥著方向盤也止不住冷顫。

  沈嶺先是約他到酒店來,中途又給他發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等下接電話聽著,當然,你也可選擇掛斷,畢竟人更傾向於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

  沒多久手機便響起來,屏幕不斷閃著沈嶺的名字。

  就在鈴聲快放完的時候,程之涯卻鬼使神差地接通電話,一字不漏地聽完了對話。蘇塘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反反復復地在他腦海裡回響,又在他心上割下深深淺淺的刀疤。

  他就快要完全勸服自己無條件相信和接受蘇塘,只差一點點。

  這一場夢,來不及深醉其中,便要徹底地睜眼了。

  沈嶺跟蘇塘是曾經彼此相愛的關係。

  他先是被目的不純的沈嶺耍得團團轉,後又一步步踏入蘇塘設計好的騙局。

  沈嶺的難忘舊情,蘇塘的經年痴心,沒有什麼一處記憶是真實的。

  而他不管是為沈嶺初次墜入愛河,還是為蘇塘鼓起勇氣重新愛人,大概不過一場笑話而已。

  紛擾的往事裹挾讓人無法窒息的思緒如潮水般湧來,程之涯手肘撐住方向盤,將腦袋埋在兩臂之間,痛苦不堪地揪著一撮頭髮。

  直至有人給他揉按發脹的晴明穴。

  程之涯緩緩抬頭,對上蘇塘一雙沈靜的眼,聽他語氣關切地問:「是不是很頭疼?到病房買止痛藥,還是回家睡一下?」

  事到如今,蘇塘怎麼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地觸碰他、關心他?

  程之涯幾乎是下意識甩開蘇塘的手,力度很大,可一見他眉間立馬皺成川字型,眸里瞬間掠過很多複雜的情緒,心底最軟那塊肉還是被戳了一戳,又痛又麻。

  對啊,蘇塘是布下騙局沒錯,可心甘情願走進局里不還是他自己嗎?

  就像現在,他再是盛怒再是難受,也不肯說一句重話,明明方才電話里聽得清楚,卻仍要聽蘇塘的親口解釋才肯死心。大概蘇塘也早看透了他的心意,認准了他的心軟,才這麼淡定自如地將他玩弄在掌心中。

  這個認知讓程之涯一下子卸掉了全身力氣,跌回到駕駛位置里,別過頭看人行道上來往路人,過了一會兒,聲音極輕地嘆道:「到底什麼是真的?」

  蘇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真假有那麼重要嗎?」

  程之涯被他這無謂的笑刺得眼疼心傷,氣極反笑,嗓音高昂得有些變調了:「我不知道我為沈嶺揮霍的那幾年是不是只是一廂情願,不知道現在的你究竟哪句真哪句假,不知道你還有多少是瞞著我的,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愛我,還是只把我當做可以隨意支配的獵物。」

  「沈嶺的報復讓我惡心,而你,你讓我感到可怕,蘇塘,」程之涯越說越激動,緊箍著蘇塘的右手腕,彷彿再加幾分力度便能捏碎,「告訴我,如果一段關係里坦誠和真實都不重要?那還有什麼是重要的?」

  蘇塘卻還是那副平和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受教,甚至還衝他笑了一下:「我們在一起時很有默契,很快樂,這不夠了嗎?」

  「程之涯,我可以當做今天什麼都沒發生過,忘記你跟沈嶺合份套我話,繼續陪你快樂。可如果你想要從我這裡確認所謂的真相,想要知道真實的我,執意在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里分個真假,我也可以完完整整地講給你聽,可在這之後,我會離開你。」

  他一邊說一邊溫柔地摸上程之涯的額角,順道而下捧住他的臉,拇指在耳邊來回摩挲。說話的語調緩慢柔和,可話里的意思卻很決絕,執意要讓程之涯在所謂真假和他之間選一個。

  話剛落,車內的空氣僵住了。

  程之涯瞪得一雙眼睛赤紅赤紅的,幾乎能聽到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的聲響。他跟蘇塘靠得很近,平日維持這距離時只消低頭就能吻住他,可如今他最愛的明眸正淡淡地目視著他,那觸感熟悉的嘴唇微微勾起,神情里沒流露出多一分的情緒。

  對峙不過一會兒,他認命似的皺眉閉上了眼,哀傷和疲態似乎在一瞬間全顯露出來,再次睜眼迎上蘇塘的視線時,黑眸里辨有不出什麼情緒混雜著,只抬手順著撫摸蘇塘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唇,速度很慢動作很柔,彷彿耗了一個世紀做漫長的告別。

  休息室那番話,又或者更早之前的猜忌和欺瞞,已經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屏障,這種忽然的距離感不是靠快感驅使的熱吻和肉體交纏就能消滅的。

  掌心跟皮膚毫無屏障地無縫廝磨,饒是這般親密,他仍觸不到那個記憶中熟悉又溫柔的蘇塘。

  直到心碎的此刻,他仍發自內心地愛著眼前的,可他已經不知道怎麼喜歡下去了。

  禮畢,程之涯撒開了手,緊繃了半天的唇動了動:「好,你說,我聽。」

  蘇塘臉上划過瞬間的怔忪,他眨眨眼睛,極力恢復平靜的模樣,一如既往地爽快應聲:「好,如你所願。」

  「程之涯,沈嶺是我的初戀,我們在一起那會,你們還不認識……」

  他扭頭去,望著車窗上映出的程之涯,娓娓道來。

  不知道說了多久,反正是全盤托出,不論是他跟沈嶺的過去,抑或是他怎樣暗中拆散程之涯和沈嶺,裝成床伴陪在程之涯身邊,花幾年時間摸清程之涯的性格、記住他的故事和習慣,讓自己也活成他習慣的一部分,然後等待時機冒險試探,使手段讓他體驗到看得著卻吃不到的心癢,故意暴露暗戀的秘密和適當地示弱賣慘,最後一舉攻破他高高壘起的心理城牆。

  蘇塘每多講一句,程之涯內心的城堡就塌陷了一寸,只覺得腦子混亂得很,呼吸也越加困難。看著蘇塘徐徐講道,臉上沒多餘的表情,語氣淡得就像講的是旁人的故事,心裡就更是難受得緊。

  原來,至始至終為愛寢食難安的只有他,一醉到底的也只有他。

  而蘇塘呢,明明知道一切左右一切,卻看他為沈嶺狼狽不堪,看他反悔並為他心神不定,看他為他暗戀數年的秘密心疼不已,看他掏空心思取悅他,又看他慌張失措坦承所有、無保留地將一顆撲撲跳動的心雙手奉上,就連現在也像料定了他不會為要一個所謂的說法選擇放手,一臉成竹在胸。

  如同看著唾手可得的獵物,而他甚至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

  「為什麼?」程之涯艱難地咽下喉間苦澀,啞聲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蘇塘嘴角一抹苦笑,眼底一下子泛起了水色:「我為什麼這樣做,你會不知道嗎?」

  「我的愛情觀是喜歡就必須擁有,喜歡的人的幸福絕不假手於人,不管用上什麼手段,哪怕偷搶拐騙,能堅持到最後就好,」見程之涯繃著臉不回答,他自顧自繼續說,「我喜歡你,想擁有你,想讓你幸福,就是這麼簡單。」

  「而今天,我輸了。我不是敗給沈嶺的設局套話,我是敗給了你的猜忌和試探。」

  他笑容越發明顯,在白日日光的照耀下卻透出一種悲切的意味,「從頭到尾,能讓我輸的人,只有你,程之涯。」

  程之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應該憤怒,揪出始作俑者沈嶺或蘇塘批鬥一番,以洩心頭的悲憤和憋悶。然而當蘇塘完完整整地說出所有,當他睜眼看清一切,卻只疲憊得只想閉上雙眼,投入一場沒有夢也沒有盡頭的睡眠。

  沈嶺憤憤不平,利用他的傾慕報復蘇塘,蘇塘以牙還牙,機關算盡也要得到他。而他,多年來難忘沈嶺,不過是對第一次賠上自己去愛一個人卻無疾而終而耿耿於懷,分手不過幾個月就踏進蘇塘的騙局,多少是因為寂寞和抵不住誘惑。仔細想來,他們三人為愛所困又被情所弄,愛得用力又狼狽,卻終究不得愛的要領。

  甚至不配談愛。

  程之涯心中悵然,沒對蘇塘的這一席話做任何回應,只上手給他系好安全帶,道:「先回去吧。」

  兩人開車回郊外別墅,等到家了,程之涯習慣性走向廚房,邊走邊脫口而出:「今天是紅燒排骨、油燜大蝦。」

  彼時蘇塘已經快走到二樓,頓住了腳步,很自然地回頭應了一聲好。

  飯做好了後程之涯上樓去找蘇塘,在書房找到他。房裡壘起了幾個打包好的箱子,蘇塘站在書櫃前回過頭去看他,手裡還拿著幾本書。

  從頭到尾程之涯沒明確提一句分手,可彼此對這段關係的存亡心知肚明。

  蘇塘演不了,而程之涯也看不下去了,分開便是必然的。

  程之涯很清楚蘇塘現在在做什麼,他試圖穩住自己的聲線,可開口聲音還是有點抖:「先吃飯。」

  蘇塘很乖地嗯了一聲,把書塞進一個敞開的紙箱里:「我約了搬家公司等下過來,明天有採訪沒空。」

  剛說完便覺得自己像在急迫地解釋什麼,有點多餘,也有點好笑。

  程之涯只覺得分離來得過於迅猛,有些無所適從,脫口問道:「有住的地方嗎?」

  「我原來住的地方沒退租。」蘇塘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抬眼看程之涯。

  說起來也是好笑,他明明處心積慮要霸佔程之涯的心,成為這裡的主人,可其實他並沒有看著那般自信滿滿,住下來的每天總有那麼兩三個瞬間想到自己可能需要搬出去,於是給自己留了個窟。

  現在果真應驗了,他卻反而舒了一口氣,終於不用費盡心思、掏空自己了。

  真好呢,他想。

  程之涯心抽痛著,卻累得不願意再去揣度蘇塘難測的情緒了,最後只應了一聲好,轉身下樓去了。

  今天菜做多了,兩人埋頭默默吃著,誰也沒說話,一時間居然把整桌菜給清得七七八八。

  飯後蘇塘又上樓,程之涯洗了碗後就待在一樓的畫室畫畫,等回過神來已經是晚飯時候。他下意識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食材,做了兩人份的晚飯端到桌上,只是喊人時看到書房空蕩蕩的,桌上放著一串鑰匙,臥室送給蘇塘的畫也沒帶走,還掛在原處。

  他一時愣怔,緊接著的第一個想法是飯又煮多了,吃飯的另一個人走了。以後,做單人份就好了。

  想及這點,胸膛溢滿了抽搐的窒息感,程之涯告訴自己必須清醒,當斷則斷,然後關上了房門。

  不過就是又一段戀情結束而已,又不是頭一回了。

  只是這次,再也沒有另一個蘇塘按響他的門鈴,陪他度過一個難熬的季節。

  程之涯順著牆壁滑到地上,心裡最後一根弦猝不及防地崩了。

  人也就徹底散了架,從里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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