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觸踫，林窕下意識垂下眼簾，卷翹的睫毛拂過少年壓在眼角的手指。

她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下唇角，小聲反駁，“我沒哭，那是不小心濺到的水。”

最開始的時候，林窕確實是有點難以言說的委屈，覺得他不講理，也不近人情，可在看到他垂頭認真的模樣時，林窕覺得心裡那點委屈一瞬間就消散了。

現在站在眼前的是自己喜歡的少年，近在咫尺觸手可得，她哪裡還會覺得委屈。

江延收回手，指腹上還沾著一點水意，他輕輕揉搓，直至所有的痕跡都消失不見。

他抬眸，視線對上她清澈的雙眸，來回看了一圈，確實沒見她有哭過的跡象，略微松了一口氣，重新擰開水龍頭，對著她的燙紅的手背沖刷。

水溫冰涼。

可林窕的一顆心卻是難以言說的滾燙發熱，她悄悄打量著少年的輪廓，冷不丁跟他的視線撞上，對視幾秒，少年率先挪開了視線，視線盯著她發紅的手背，原先抿直的唇角逐漸有了弧度。

林窕也沒忍住，唇角翹了起來，聲音輕快，“江同學。”

“嗯”他頭也沒抬，關了水流，沒找到紙巾，直接卷起自己的衣擺給她擦了擦手。

林窕看著他的動作，耳根泛紅，堅持替自己正名，“我真沒早戀。”

“”沉默三秒，江延松開她的手，垂眸看著她，“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林窕默默腹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抬手摸了摸被燙紅的手背，還有一點尖銳的刺痛感，眉頭輕皺了下，問道“回教室嗎”

“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他說。

“什麼事啊，你都翹了兩節課了，老余知道又該找你聊天了。”

江延沒說，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下，手心觸感清晰明了，“下課之前會回來的，再說這節不是物理麼”

“是啊。”她不解的看著他。

江延輕笑一聲，看著她的時候笑意明顯，“老楊肯定會講試卷，我一滿分物理，聽不聽無所謂了，倒是你，是不是該趕快回去聽課”

“”

我、日。

林窕覺得這人總有一百種方法氣死自己，當著他面翻了個白眼，怒氣沖沖的走開了。

擦身而過的瞬間，江延拉住她的手腕，把放在水池邊上的保溫杯塞到她手上，笑聲道“水杯。”

林窕垂眸，看到手裡的杯子。

之前掉到地上的時候，杯口不小心磕到了地面，掉了一小塊漆，看起來十分扎眼。

她越看越氣，直接把杯子又塞回他手裡，整個人就像個發怒的小獅子一樣，“不要了”

說完很快就走遠了。

江延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笑了一聲，拿在手裡，徑直下了樓。

回到教室，老楊果然是在講解上次摸底考試的試題。

老楊是十四班的班主任，一向嚴厲，不過好在這次他們班物理整體成績還不錯，他心情看起來挺好，見林窕遲到，也沒多說什麼，“進來吧，下次注意上課時間。”

林窕忙不迭應聲，快步回到座位上。

試卷是這節課才發下來的，林窕翻開快速瀏覽了一遍，出錯的地方還是之前不擅長的知識點。

尤其是最後一道大題目，滿分十二，她就拿了個零頭。

林窕看完自己的試卷，順手拿過江延的，看完之後只有一個念頭，這人就是個實實在在的魔鬼。

他的解題思路清晰明了，解法簡潔，林窕只是看了一遍他的答案，就想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沒想通的點。

“”

這一刻，林窕深切的認識到了自己和江延之間無法衡量的差距。

老楊講課和老余不一樣，喜歡直切重點，往往幾分鐘就能講完一道題目，說完會給同學們一點時間自己整理思路，他不會把問題說的太詳細，一個知識點，只有自己理解透徹了，才能把這個知識變成自己的。

這種教學方式，有的人很快理解，但也有一部分人往往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窕更多時候就是屬於百思不得其解的人，一道題目非得是有人把問題明明白白的指出來，她才能完全弄懂。

相較於老楊的快刀斬亂麻，她反而更喜歡老余的慢工出細活。

一節物理課很快過去一半。

一張物理試卷也講了一半。

老楊停了下來，給大家一點時間整理前面的題目，還順便提了一句，“這次物理試卷的出題老師，之前是專門出競賽題的，所以試卷難度可能會比較大，不過大家發揮得還好，出乎我的意料。”

底下稀稀拉拉有幾聲笑。

林窕垂頭，捏著筆記著答案。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報告。”

全班都抬起頭看過去。

老楊看到站在門口的少年，笑容很明顯。

江延，年級第一，六科除了語文和英語，其他全是單科第一，自從成績出來，老余逢人就誇。

作為老余的好基友，老楊也沒少聽他念叨這孩子，加上這次他又是自己帶班裡唯一一個物理滿分，老楊心裡更是一陣心花怒放，大手一揮，“快進來吧。”

江延略一頷首，快步回了座位，坐下的時候把手裡提著的東西往抽屜一塞。

林窕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一個白色透明塑料袋的影子，也沒在意，收回視線，繼續杵著腦袋寫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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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紀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林窕早把之前在開水間的不愉快拋之腦後，指著他試卷最後一道題目，問了句，“你這一步是怎麼出來，我算了好久，都沒換算出來。”

江延挑眉，倒也沒像往常一樣諷刺她，伸手拎起桌上的草稿紙唰唰寫了幾個公式，遞到她眼前，嗓音清冽，“這類題型都是換湯不換藥，我只是簡化了其中的步驟，其實說白了就還是那幾個公式。”

林窕接過來研究了一陣，順著他寫的公式往裡面一套，很快就解了出來，開心的呀了一聲。

江延看了她一眼，笑著挪開了視線。

物理課結束，林窕剛準備趴桌上休息會，江延突然伸手扯過她的手腕攥在手裡。

“你幹嘛啊這還在教室呢。”林窕受到驚嚇般的看了一眼周圍的同學，莫名冒出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江延好笑的看著她，松開手，從抽屜裡拿出先前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裡面放了一管燙傷膏和一包棉簽棒。

“你以為我要乾嗎”他拿出燙傷膏拆開，看著她笑得意味聲長。

“”林窕慌亂的錯開視線，耳根又開始發熱泛紅。

江延沒作聲，拿了棉簽棒沾了點藥膏，捏著她的手，將藥膏塗抹在先前被燙紅的位置。

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藥膏抹在上面除了有一點刺鼻的味道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窗外暮色將近，大片華光籠罩校園，走廊到處是打鬧的學生，少年垂著頭，暮色在他背後拉出好看的畫面，雲層堆積，斑駁光影層層覆蓋，畫出瑰麗動人的景象。

柔軟的黑發近在眼前，頭頂有幾根不聽話的翹著，在光影中晃動，林窕想挪開視線，卻好像被定住了身，動彈不得，視線所及皆是少年的一切。

一片雜聲，林窕悄悄抬起手，剛要覆上那幾根黑發，少年驀地抬起頭，“好了，你回去”

手心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腦袋，黑發戳著她的手心，是想象中的柔軟觸感，她忍不住蜷曲手指抓了一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江延倏地渾身一僵，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從頭頂傳到四肢，挺直的後背脊骨繃緊，鋒利喉結輕滾，“做什麼”

像是觸踫了什麼開關，林窕回過神，猛地收回手，動作幅度太大，胳膊肘撞到了桌角。

她頓時疼得吸氣，還不忘替自己辯駁，“我就是看你頭髮上好像沾了點東西。”

他哦了一聲，倒是一本正經，“謝謝。”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

林窕覺得尷尬，揉著胳膊沒敢看他。

直到上課鈴聲響，先前匆忙慌亂的接觸才算翻了篇。

最後一節是自習課，老余一改之前撒手不管事的態度，破天荒的開始和大家聊起了天。

最開始聊得是學習成績，大家都是興趣缺缺，但老余很快就把話題遷到了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相當敏感的兩個字眼上。

早戀。

這兩個字一出，班級裡頓時起哄聲不斷，男生拍著桌子，顯得十分興奮，女生則稍微害羞一點，要麼低著頭，要麼紅著臉笑。

林窕對這兩個字更是敏感，老余話一出，她下意識就看了江延一眼，他也垂著眸看她。

兩個人都沒說話，但又好像盡在不言中。

“大家有什麼關於早戀的問題都可以提出來，畢竟早戀這兩個字也只能發生在你們這個年紀。”老余關了門，“今天這個話題也就我們一個班的聊，等到出了這個門大家就當今天做了個夢，說什麼都是不作數的。”

話雖是這麼說，但早戀兩字，對現在他們來說不僅隱晦敏感，更是一道不可觸踫的禁區，一時間竟也沒人開口。

老余看著大家，無奈攤手，“那好吧，看來大家對早戀都沒有什麼想說的，那我換個角度問，你們現在是否支持早戀，支持或不支持的原因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回應。

班裡有個叫陳清的男生站起來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支持早戀，我覺得感情不分年齡，為什麼一定要規定小孩子不能談戀愛呢，只要兩個人是真心喜歡的，跟年齡又有什麼關系。”

“我不支持，我覺得我們這個年紀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父母辛辛苦苦送我們來學校，不是讓我們來風花雪月的，早戀影響學習，這句話沒有錯。”

反駁他的是個女生，叫秦雙，在班裡學習成績也挺好，她說這話的時候，林窕看到之前說話的那個男生神情倏地黯淡了下去。

“”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班級裡關於是否支持早戀的話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場面相當熱鬧。

老余站在講台，看著大家呵呵笑。

林窕趴在桌上，側目看了眼坐在旁邊的人，少年仿佛不受這個場景的影響，低頭，捏著筆在寫試卷。

唉。

她在心裡默默嘆了聲氣，默默摸出手機登錄上論壇，更新了帖子的內容。

樓主路漫漫其修遠兮。

“你最近怎麼回事”

林窕剛發布完內容，耳邊突然響起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她抬眸就看到江延正擰眉盯著她，還有她的手機。

她怕他看見手機上面的內容，匆忙摁滅了屏幕，一臉無辜，“我怎麼了”

江延又想起中午老余說她在刷什麼早戀的帖子，心裡戳著根刺，“你最近天天抱著手機在看什麼”

“就隨便看看啊。”林窕舔著唇，面不改色，“加了個學習論壇，在裡面學習。”

加了個撩漢論壇，在裡面學習撩漢。

“”江延懶得跟她說話，收回視線繼續寫試卷。

林窕順勢湊了過去，“江同學。”

他頭也沒抬，捏著筆在試卷空白處寫著答案。

林窕早就習慣他這個破樣子，眨了眨眼楮，繼續問“你對老余這個話題有沒有什麼看法啊”

江延寫字的動作一滑，筆尖往下拉了一條黑線，他松開手，不動聲色的轉回頭看她，“什麼看法”

“就你是支持還是反對”林窕趴在他桌上，仰著臉看他。

小姑娘眉眼精致，一雙杏眼水光瀲灩，眼尾弧線開闊，睫毛卷翹，不同於現在流行的臉，下巴稍圓，是少有的鵝蛋臉。

江延垂著眸，窗外的余暉灑進來，他背對著光，輪廓不甚明晰，不多一言一語就把這個問題拋了回去，“你呢”

林窕啞然，沉默幾秒，才低聲回答，“其實我覺得早戀這個詞本身就是錯的，每個年紀都有每個年紀的權利，喜歡一個人跟年齡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說完話，手指扣著書角，“我應該算是支持的吧。”

他勾了下唇角，似乎是認同她的回答，“嗯，你說的對。”

林窕啊了一聲，抬手摸了下臉，輕擰著眉，“那你之前還說什麼你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絕對不早戀來著。”

“”

窗外恰好吹來一陣風，江延抬手壓住被風吹起的試卷，側眸看著她，眼裡藏著光。

“此一時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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