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鹿鳴眸了她一眼，眼神淡漠疏離。

宋穎緊張地抿了抿唇。

他垂眸，繼續低頭玩手機。

沒有拒絕！

那就是答應了。

所有人都以為鹿鳴答應了。

林雀見狀，抱起課本，抬腳往第一排走。

劉玉濤急了。

宋穎太過漂亮，後排又那麼亂，她要真和鹿鳴同桌，男才女貌的，來個早戀就壞了……

宋穎走到座位旁，準備把書放在桌子上，書本快要觸到桌子的瞬間——

鹿鳴的聲音忽然響起，冷冷清清地，沒有任何情緒︰“我的同桌得是仙女才行。”

隱隱約約地，有嘲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呦……”

宋穎頭一次再男生這裡吃了閉門羹，身體瞬間僵硬起來。

竟是拒絕。

她抱著書，尷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側目，對上來人的眼楮，發現是不知何時趕過來的林雀，面上立刻有委屈呈現出來。

林雀對她笑了笑，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裡，走到鹿鳴身邊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眾人︰“……”

所有人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的。

屏住呼吸看鹿鳴的反應。

鹿鳴將手機丟到桌子上，發出“tong”的一聲。

聲音不算大，卻震得周圍的人都顫了顫。

手機脫手的瞬間，他的眼神隨即落在了她身上，像捕捉獵物的網一樣，精準地鎖住，收緊。

林雀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面上掛著慣有的微笑，沒事兒人一樣，拿著紙巾一點點地擦拭書桌。

鹿鳴左手撐在書桌上，往甦棟的方向伸了下手︰“鏡子。”

聲音低沉冷冽，很好聽的聲音，偏偏有掩蓋不住的銳利，聽的人生寒。

甦棟迅速將鏡子遞到他手上。

他視線全程放在林雀身上，目光在她臉上一寸寸掃過，像是在看一本書般平靜無波，反倒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鹿鳴捏起鏡子，放到林雀跟前，面上毫無波瀾，一雙眼似笑非笑，卻沒多少笑意，嗤笑︰“你是仙女嗎？”

林雀對著鏡子淡淡一笑︰“誰還不是個小仙女了。”

說完，繼續擦拭桌子。

全程沒去看他。

教室出現短暫的寂靜。

幾秒後一陣嘩然，“……”

“林雀牛逼。”

“林雀，家庭地址給我下，你死了我好去吊唁。”

“沒想到有生之前還能看到有人當眾懟阿鳴，死而無憾了。”

宋穎皺著眉，擔憂地望著林雀，用眼神詢問︰“沒問題嗎？”

林雀微笑著搖搖頭，暗指︰“沒事兒。”

沒事兒個屁。

天知道她這會兒腿抖得都停不下來了。

快嚇死她了。

在鹿鳴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

他的目光陰森森地，駭得她汗毛直立……

她沒敢看他，怕會露怯。

余光中闖進他的臉，她暗中已然開始發抖……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咬牙撐住。

輸人不輸陣。

她這會兒要是露了怯被震住，怕是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都會被同學欺壓。

宋穎準備往第一排走，甦棟發現後忙叫住了她，“宋穎！”

宋穎撇他一眼。

甦棟笑容格外狗腿︰“等等啊。”

甦棟拍了拍同桌男生的肩膀︰“就你原來那破地方，整天被老師監視著，還得開門關門開燈關燈的，跟個刑場似的。哪兒能讓新同學一來就往刑場坐，你回去坐，讓新同學坐這兒。”

男生垂著腦袋看著書桌，沒動。

沈　揚幫著甦棟搭腔︰“老師都說了，讓我們‘照顧’新同學。你坐回第一排沒毛病。”

男生這才把剛放好的書本一本本重新疊加回去，沉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抱著書走了。

甦棟用袖子飛快地在書桌上抹了一把︰“新同桌你好，我叫甦棟，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我幫你。”

沈　揚笑出了聲:“問你？和你一起當倒第一嗎？”

“倒第一怎啦，放別的班也是前十的行吧？”

“瞧你這點出息，跟那群菜雞比什麼，你怎麼不跟阿鳴比？”

宋穎在他們的笑鬧聲中和林雀交換了下眼色。

而後，在甦棟身旁坐了下來。

她和林雀是前後桌，還能彼此照應著點。

座位的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劉玉濤輕松不少︰“班長，以最快的速度把新的座位表統計出來交給我。”

他對林雀招了下手，和藹地笑著︰“林林，你出來下。”

林雀跟著他出教室的時候，聽到有人嘀咕︰“呦呵，林林，叫得還挺親熱……”

劉玉濤對現在這個位置還算滿意。

之前陳老師向他介紹過林雀，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把人照顧好。

陳老師毫不掩飾對林雀的贊賞︰“這位可是我們班老師的心頭肉，成績性格都很好，跟誰都能處得來，跟問題學生一桌都不會被連累，反而把問題學生成績都給帶上去了。我們林林可是個寶，你可得好好珍惜。”

劉玉濤心裡隱約期待著林雀加點油，爭取也能把鹿鳴給擺弄乖順了。

但當他仔細想了想鹿鳴高冷寡言的樣子，就什麼想法都沒了。

只求鹿鳴別欺負林雀，免得他對陳老師那邊不好交代。

劉玉濤給林雀留個後路︰“林林，你先坐著，要是坐不習慣，我再給你調坐。”

林雀應下了︰“行，謝謝老師。”

——

課間。

幾個男生在廁所抽煙。

甦棟把煙點上，忙不迭吸了一大口，吐出第一口煙圈，享受了片刻後，他看向一旁的鹿鳴︰“阿鳴，你打算怎麼處置你同桌？”

鹿鳴沒點煙，他揣著兜靠窗站著，右手拿著點火機，一開一合地打著火。

他盯著火苗，面色平平︰“我什麼時候有同桌了？”

坐一起就叫同桌？

那同桌也忒廉價了。

“……”甦棟試探性地問︰“我把她課桌搬走？”

鹿鳴說︰“不用。”

甦棟詫異地看鹿鳴。

鹿鳴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甦棟看不出所以然，更迷茫了︰“那就由著她來？她可是當眾懟過你。”

之前有女生給鹿鳴遞情書。

鹿鳴不接，女生硬塞進他手裡。

他冷下了臉，拿起情書反復對折撕碎，當眾將破碎的情書丟在了女生腳面上︰“要是再送，我就把它貼在學校的公告欄內。”

女生哭得梨花帶雨。

他不為所動，和她擦肩而過。

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

他們這一夥人都知道，鹿鳴從來不是個憐香惜玉的。

對於鹿鳴有手軟傾向，沈　揚也納悶著呢:“阿鳴，你什麼時候變那麼善良了？”

鹿鳴關了火，將打火機塞回兜裡︰“要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讓我動手，那我不得累死？”

他煙癮不重，即使他也喜歡抽煙，也會有意控制吸煙次數，倒不是為了身體健康，單純是不喜沉迷於某種事物的感覺。

即使是喜歡，也只是一點就夠了。

他拍了拍衣擺上沾染的煙灰，留下一堆煙鬼狂歡，他先行離開了。

甦棟沒明白︰“阿鳴什麼意思？”

沈　揚重新點了根煙︰“意思就是自然有人幫他整林雀唄。”

甦棟和他一起吞雲吐霧:“誰啊？”

沈　揚用羨慕的口吻說︰“喜歡阿鳴的可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就咱那校花方棠棠，能這麼看著女生和阿鳴同桌？”

甦棟差點嗆到︰“我當啥事兒呢，這有啥好氣的？就一同桌，能有什麼。”

沈　揚孜孜不倦地給他往深了解析︰“你也得看誰的同桌，阿鳴從小學到現在，什麼時候有過同桌？同桌耶，離那麼近，肢體接觸少不了，林雀可是第一個離他那麼近的，方棠棠能不吃醋？”

甦棟曾追過方棠棠，奈何她一心撲在鹿鳴身上，他漸漸地偃旗息鼓。

但他是了解方棠棠的，愛吃醋，對出現在鹿鳴身邊的女生有敵意。

甦棟搖了搖頭︰“嘖，林雀慘了，方棠棠可是二班女生的一姐……”

——

一中早上下了第二節課後有半小時的跑操時間。

學生陸陸續續往操場排隊。

宋穎把課本收好，轉身問林雀︰“林林，走不走？”

林雀還在糾結課堂上數學題的解法，她飛快地抬頭對宋穎笑了下︰“我這道題馬上做完了，等我一分鐘。”

後門忽然被人踹開，發出老大一聲“　當——”

宋穎看向門外，狹窄的門口處擠著一群女生，袖子挽到手臂中間，表情格外囂張。

她心裡一咯　。

因為她們都在看林雀。

宋穎手伸到課桌下，拽了拽林雀的衣服。

林雀疑惑抬頭。

宋穎往後門努了努嘴。

林雀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和門外的女生們目光撞個正著。

有女生吼她︰“林雀，出來下。”

語氣非常地跋扈，夾雜著對她的鄙夷。

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雀身上。

有擔憂的，有看熱鬧的。

林雀掃了眼她周圍的男生︰甦棟、沈　揚、孫澤。

——幸災樂禍的不要太明顯。

林雀再次打量來找她的女生，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放在最中間的女生身上。

她對她有印象，一中的名人——方棠棠。

校花，二班的大姐大。

方棠棠是看著她的，偶爾眼神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鹿鳴，神色自然而然地從厭惡嫌棄轉變為含情脈脈。

林雀微微側身，用余光瞄了眼鹿鳴。

鹿鳴是唯一一個沒圍觀看笑話的，他垂眸看漫畫，對發生的事視若無睹。

面對方棠棠火熱的視線，沒做任何回應。

林雀了然。

她從座位上站起，宋穎抓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站起來︰“我和……”

林雀把手抽回來，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壓她坐下︰“你等下去跑操，不用等我。”

宋穎皺著眉看向後門的女生，對面明顯來者不善，不安道︰“可你——”

林雀隨口編瞎話安撫宋穎︰“沒事兒，是我之前的朋友。”

宋穎猶豫︰“真的？”

“嗯。”

宋穎還是不放心︰“你帶著手機啊，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林雀把手機裝兜裡︰“好。”

林雀和她們走了。

快到了體育委員點名的時間，宋穎趕緊去操場排隊，準備向體委替林雀請個假，免得被老師知道會批評林雀。

教室裡很快隻留下鹿鳴一行人。

他們一向遊離在規矩之外。

但成績好，比如鹿鳴，還是在競技考試裡為學校爭光的存在，再加上他們家裡都點背景，只要不打架鬥毆搞得太過分，老師對他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跑不跑操無所謂、甚至課上睡覺都沒事兒。

一不影響別人，二曠課不要太明顯，其他的都由他們去了。

沈　揚拍了拍甦棟的肩︰“走吧。”

甦棟剛把校服外套脫下來擺在桌子上準備睡覺，一下子被沈　揚給拍精神了，他不滿︰“幹嘛？”

沈　揚皺眉看他︰“你不會真要看她們欺負林雀吧？林雀好歹是咱們一班的人，被其他班欺負，丟得可是咱們一班的臉，傳出去顯得我們多廢物似的，連自己同學都保護不了。”

甦棟沉默了一下，把衣服從桌上拿起，往身上套︰“那你還讓她們帶走林雀？”

沈　揚快給他的智商跪了︰“不讓她們嚇唬嚇唬林雀，林雀怎麼會主動調走去坐其他位置？”

孫澤是他們這群人裡對林雀最有好感的一個︰“口頭上嚇嚇是一回事，真動手可不行，林雀笑起來跟朵小百合一樣，多喜慶，要是挨了揍，再也不笑了，咱們視覺上就少了種享受。”

甦棟穿好衣服，從座位上站起來︰“走走走，英雄救美去。”

走了兩步，回頭，發現正主壓根動也沒動，疑惑道︰“阿鳴，你不去？”

鹿鳴眼皮都沒抬一下︰“她跟我有個雞兒的關系？我為什麼要去？”

甦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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