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穎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 詫異看她一眼。

林雀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沒和她對視。

宋穎遲疑片刻， 還是做了回答︰“他和以前一樣， 點名的時候露了個臉， 然後就閃人了。”

林雀問︰“有看到他去哪兒嗎？”

“進了教學樓，估計是去天台上抽煙了吧。”鹿鳴皮相好，光瞧著就賞心悅目，即使宋穎對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但還是下意識會追尋他的身影， 她自然是知道鹿鳴身影是消失在哪兒的。

他存在感太強， 不想被萬眾矚目都難。

林雀相當謹慎， 她非常會避嫌，鮮少主動提及異性。

這會兒連續追問鹿鳴相關的好幾個問題， 實在是反常。

宋穎不解︰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林雀自己還迷茫著，暫時沒有把事情告訴宋穎的打算︰“我就問問。”

蹩腳的推脫，當然瞞不過宋穎， 宋穎見她不想說， 沒有執意問︰“走啦，陪我去小賣部逛逛。”

“不去了，想學會兒。”林雀有點兒悵然。

初吻吶，意義深重。

就這麼不明不白交代了，怎麼想都虧。

宋穎看她心煩， 有意拉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我請你。”

林雀將課本一推， 麻溜起身︰“走走走。”

天上掉餡餅， 不吃白不吃。

宋穎︰“……”

倆人買了東西，窩在偏僻清涼的台階上瓜分戰果。

宋穎看慣了林雀活力四射的樣子，見她總發呆有點心疼。

伸手捏了下林雀的臉頰，宋穎打算開導考到林雀︰“往常吃點零食臉上就能了開花，這會兒幾袋薯片下肚還哭喪著臉，說吧，遇到什麼煩心事兒了？”

林雀自認是個臉皮厚的，只是提及情情愛愛，她那點兒格外淡薄的少女情懷竟然奇異出現，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就是我懷疑……鹿鳴他可能喜歡我。”

宋穎愣了愣，直覺不可能。

鹿鳴情感匱乏，行事低調卻並不迂回，心思難猜，喜好分明。

對於喜歡的事物他從不掩飾︰吸煙、遊戲、漫畫和籃球。

就拿男生最喜歡討論的qing色話題來說。

甦棟和孫澤描述起來往往繪聲繪色︰“胸大……膚白……水多……聲浪……”

聲色犬馬得過於直接，落在女生眼裡，多少有些猥瑣。

鹿鳴也參與其中，並不理會女生投來的異樣眼神，卻只是說︰“資源發我。”

再無其他。

他不以性為恥，也不以此為榮，沒有壓抑的將性隱晦在理應純潔的高中生涯，亦沒有把此當做喧囂炫耀的資本。

——同飯食一樣，人身體的必須品而已，沒什麼好特殊的。

認真研究過鹿鳴的人都知道。

他不拘於條條框框，有遊離規矩之外的能力，如果他真的喜歡林雀，早就放開手追，沒必要遮遮掩掩。

——他可不是個會被“不許早戀”而限制的人。

宋穎沒有直接告訴林雀不可能，怕打擊到她。

她不是個婉轉的人，所以她想了將近半分鐘，才找到婉約點不傷林雀自尊心的說法︰“能跟我說說你這樣認為的理由嗎？”

宋穎思考的功夫，林雀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會兒到不怎麼羞澀，她單純糾結到底是夢，還是真的把初吻交代了。

林雀直說︰“他好像親我了。”

宋穎懵了︰“親就是親，怎麼還有好像的？”

“因為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

“說清楚點啊！”宋穎性子急，話聽一半，心裡難受，跟貓撓似的七上八下。

她把林雀手裡的薯片搶過來，催促道︰“哎呀你先別吃了，快把事情經過告訴我，我幫你出出主意。”

林雀細細同她說了。

多一個人幫她分析，總好過她自己悶頭悶腦地瞎猜。

但宋穎卻發出了輕笑︰“噗，哈哈哈哈哈——”

林雀直覺不妙。

她愣愣地盯著宋穎笑。

宋穎笑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停下來，眼淚都笑了出來。

她在林雀幽深的視線裡艱難憋住笑︰“對不起啊林林，但真的太好笑了。”

她握住她的手，非常鄭重地道歉︰“我不該嘴賤跟你說那些容易讓你產生遐想的話，害你真的夢到和鹿鳴親了小嘴兒。”

林雀迷惑︰“你說那是我的夢？”

宋穎不假思索地回︰“是啊，鹿鳴那麼拽，怎麼可能偷偷摸摸親你嘛，要親也是光明正大壓牆上親啊！”

“可是感覺很像真的啊。”林雀抿了下唇，是真的有觸感！

涼涼地、軟軟地……

宋穎眼楮一眨不眨盯著她瞧，嚴肅道︰“林林，你思春了。”

林雀︰“……”

宋穎開導林雀︰“林林，你忘了之前我們以為鹿鳴喜歡你，結果你去試探，卻被毫不留情拒絕的事兒了嗎？”

林雀呼吸一滯。

怎麼可能忘記！

去的時候自信昂揚，結果當眾被發好人卡！

宋穎不好說太直接︰“他對你確實和別人不一樣，挺喜歡逗你的，就像是貓對老鼠的那種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林雀垂眸。

她在人際關系方面還算在行。

深知如果想要建立關系，最重要的是——要有用。

話說的難聽，但就是這個理。

只有當你對別人存在利用價值，可以為別人帶來好處時，才會產生親密關系。

她並不覺得鹿鳴喜歡逗她玩兒是件難堪的事。

她能讓他快樂，他不再抗拒交她題，因此建立友情。

平等的關系，沒有什麼好沮喪的。

宋穎把零食塞回林雀懷裡，安慰她︰“吃吧。”

盡管宋穎堅定認為，鹿鳴的吻是林雀憑空的想象。

林雀卻執意認為那不是她虛構。

只是宋穎已經下了決斷，她否認也不會改變她，反而會引起無意義的爭執。

所以林雀沒再說什麼，接過零食開始吃。

在外頭坐了會兒，倆人坐膩了，打道回府。

回教室的路上，迎面遇到了方棠棠。

方棠棠在看到林雀的瞬間，垂下了高揚的頭顱，全然不見往日裡的耀武揚威，盯著地面快步同她們擦肩而過。

對她們避之如蛇蠍。

宋穎停住，轉身看著方棠棠離去的背影，皺眉呢喃︰“那天也不知道鹿鳴對她說了什麼，她現在見了你乖得跟小學生一樣。”

方棠棠在林雀面前，保持夾起尾巴做人的姿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林雀想，鹿鳴肯定在方棠棠面前護著自己了。

方棠棠知道，她是鹿鳴罩著的人，而且她在他心裡地位並不低。

不然在老師面前都張揚跋扈，敢直接叫板校規的方棠棠不會在她面前出現這種懼色，畢竟誰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方棠棠只怕鹿鳴一個。

她現在是借了鹿鳴的勢，才會連帶著方棠棠對她犯怵。

但這些話林雀不好說——宋穎剛剛才否定了她在鹿鳴心裡的地位。

林雀毫無意義地嗯了聲︰“嗯。”

宋穎靠近她，小聲說︰“林林，好好和鹿鳴相處，有他這個朋友，能得到不少好處。”

林雀微微一愣，很快，她回︰“我曉得的。”

——

體育課結束的時候，一群打完球的男生齊齊回了教室。

他們大都很高，集中坐在後幾排。

從林雀身邊陸陸續續地經過，汗味摻雜著少年蓬勃的厄爾蒙氣息籠在她身旁持久不散。

林雀虛假地打了個噴嚏，借此光明正大地抽出紙巾捂在鼻子上，假意擦鼻涕。

鼻子都捂紅了，她才將紙放下。

許久後，鹿鳴抱著球走來，林雀往前坐了坐，給他騰出進出的地方。

鹿鳴坐下後將球拍到甦棟那會兒，他不喜歡物體堆積的感覺，幾乎所有東西都推給甦棟。

空間空蕩了，他看向秉著呼吸的林雀，挑眉說︰“甭捂了，沒味兒了。”

林雀聽聞，放下紙巾，小心翼翼輕嗅了一下空氣，頓時臉色一沉。

——騙人，還是臭的！

她瞪鹿鳴。

是真有點兒怨氣的。

落在鹿鳴眼裡，卻是嬌嬌嗲嗲。

女孩兒瞪眼睇他，生動而鮮活，鹿鳴挑眉而笑，眉眼嘴角皆是一彎。

看得林雀怔然愣住。

微笑的弧度隱去了他的冷酷，卸下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竟讓她有一種他並不是那麼難以接近的錯覺。

“在想什麼。”鹿鳴任由她發呆，在她眨了幾下眼楮終於回神時，他問︰“嗯？”

語調拖得長，曖昧叢生。

林雀選擇了無視。

她懂分寸，深知學習是第一要素。

之前她任由鹿鳴揶揄她，不過是因為她不在乎，隨便他怎麼逗她都行，無所謂的。

她知道他有底線，並不會開過分的玩笑。

但現在不行。

那個如夢似幻的吻攪得她心驚，再看向鹿鳴時，有壓抑不住的旖旎在心頭漾開。

這讓她警鈴大作。

林雀有意和鹿鳴拉開距離，她一心和鹿鳴交好，除了避免不要的麻煩，還有從他身上求學的打算。

她不能忘了她最初的想法。

林雀想起鹿鳴平板電腦上有下載老友記。

如果選擇一部電視劇來練英語的話，老友記是首選。

林雀刻意將話題引在學習的事情上來︰“鹿鳴。”

他懶洋洋地回︰“嗯。”

林雀問︰“你平板電腦帶了嗎？借我用用可以不。”

鹿鳴表情古怪地眸她︰“平板？”

“嗯。”

鹿鳴掃她一眼，眸色漸深︰“你不是有了嗎？”

林雀一頭霧水︰“沒有啊。”

她疑惑看鹿鳴，視線觸踫後，他的視線從她眼楮開始一點點往下移，途徑鼻子、嘴唇、下巴、脖脛、鎖骨後，落在了鎖骨下方微弱的起伏之上。

林雀︰“……”

甦棟、沈　揚和孫澤格外的默契。

幾乎是異口同聲︰“滴，學生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