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來得很快,江甜手忙腳亂撿著地上他摔出來的身份證,跟了上去。
陸允信渾身是血,衣服上扎滿了碎玻璃屑。江甜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背過身打電話通知明瑛。
「嗡隆嗡隆」,救護車旋鈴響得震耳,「嘩嘩嘩」,手術床萬向輪壓在地磚上的聲音又快又急。
「刷」推進去,「哐當」關門。
他在門內,江甜在門外。
世界宛如突然安靜。
「家屬在嗎,家屬過來簽個字。」醫生從旁側的小門出來。
「在。」
江甜喉嚨滾了滾,再次和明瑛通電話後,在那頁寫滿了「手術過程中如有意外」「供血不足」「特殊情況允許電擊心跳復甦」的紙上,飛速簽下了自己名字。
簽完後,江甜同樣平靜地去洗掉手上的血漬,給明瑛他們說手術樓層,等到程女士助理把自己落在現場的東西帶過來,等到了論壇委員會專案組和警-察。
明瑛和陸爸爸等在手術室門外,江甜和專案組工作人員站在走廊另一端的陽台上。
涉案人員逐步問細節,江甜努力回憶。
「五點多,具體沒注意,上面兩根支架先斷的……嗯,斷開有聲音,沒看到有沒有線纜。」
「……」
「他有聽到,沒來得及。」
「……」
斷斷續續說了半個小時。
江甜點頭送走工作人員,來到明瑛跟前:「方築那邊發合同回函過來,盛藉他們堵在路上了,待會兒他們直接過來,我先回交大辦公室。」
明瑛順著她的發,聲音沙沙:「下樓吃點東西,忙太晚就別過來了,大晚上女孩子一個人跑來跑去不安全。」
「嗯,」江甜輕輕應,「醫生說不出意外凌晨五點能結束,倒時您給我打個電話。」
「好。」
江甜和程女士助理一起出的醫院。
助理問江甜:「需要我點什麼外賣嗎?」
「不用。」江甜搖頭。
助理把江甜送回交大,江甜拿入院證明的複印件給陸允信請了一個月假,再給自己請一個月假,又馬不停蹄回辦公室,開電腦,收郵件,下載方築集團遞過來的合同。
合同有9頁,江甜每一頁都看得細緻。
南城天黑得早,她一盞孤獨的書燈亮在昏暗的暮色裡。
安靜間,傳來「窸窣」輕響。
「陸允信你是不是又在喝我——」
江甜「奶茶」尚未出口,扭頭撞見身旁空蕩蕩的座位,消了聲音。
江甜整個人愣在原處。
下一秒,辦公室的燈被人全部按開。
江甜循著聲響看過去,毛線站在門口,端著兩杯牛奶朝自己走來。
「看到明阿姨朋友圈了,知道你一個人在辦公室,剛好路過,過來陪陪你。」
毛線撣掉身上僕僕的風塵,擱一杯到江甜面前,自己坐在陸允信座位上:「明阿姨給我說盛藉他們到醫院了,後續還在調查,」毛線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有什麼忙要我幫或者想和我說話直接開口就好,」她摸摸江甜的腦袋,「不會有事。」
江甜偏頭避開她的手:「我沒事。」
毛線手還是落在了她頭上,帶著點哄:「嗯,你沒事。」
江甜清淡「嗯」一聲,剛轉回去。
「嗡嗡嗡」,手機恰好響起。
「喂,您好,是江先生嗎?我們這裡是舟山烤肉南城廣場店,請問您和您女朋友晚上還要過來嗎?」
「不用了,謝謝。」
掛斷第一個又來第二個。
「喂您好,請問是江先生嗎?我們這裡是GTS賽車體驗營二分店,請問一下您訂的本周六4月6號全天的小包廂確認生效嗎?」
「取消吧,謝謝。」
「……」
從陸允信出事開始,江甜便保持著極度冷靜,冷靜地處理各種事情,冷靜地從醫院回來,冷靜地和毛線說話,冷靜地掛斷第三個電話摁了手機,冷靜地把視線重新放回電腦。
明明她沒事,一眨眼,屏幕上的字便看不清了。
越眨,越是朦朧。
毛線把椅子挪到她身邊。
江甜指著屏幕,委屈地解釋:「這電腦有點老,有時候會閃屏……」
毛線把江甜攬在懷裡那一刻,江甜盈在眼眶裡的淚倏地湧出來。
毛線喜歡男士古龍香,陸允信喜歡木質香。
毛線喜歡板寸,陸允信頭髮比毛線長一些。
毛線抱著她喜歡卷著她發梢,陸允信,也是。
明明他才拿到融資,明明他表了白自己扭捏著還沒應好,明明兩個人隔了那麼遠的山海、那麼久的時間好不容易走到一起……
他做錯了什麼,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好好的會變成這樣。
江甜一顆心先前一直麻木著,直到叫「陸允信」不再有那張面癱臉對著她時,那顆心猛地掙脫繩索墜入冰河,掙扎著想浮出河面。
「咕嚕」「咕嚕」,四處皆是窒息。
放在以前,江甜會把委屈說給毛線聽,可現在她想開口,根本開不了口。
江甜被毛線抱在懷裡,咬著唇不聲不響地流淚,流到最後,整個人無力到近乎蜷在椅子上。
外面的世界裡,微博、微信各大營銷號刷屏式一夜狂歡。
………
第二天早上八點,毛線撐不住趴在了辦公桌桌沿,江甜搭了條薄毯到她背上,躡手躡腳關好門,去醫院。
陸允信手術已經做完,渾身上下包得像木偶人般嚴絲合縫,就連他那張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都戴了個氧氣罩。
「傅逸和船長他們一下飛機就過來了,待了幾個小時被我轟回去睡覺了,」明瑛心疼小姑娘發紅的眼圈,「你也再休息一會兒吧,他爸爸待會兒就過來了,醫生說麻藥藥效六小時才散,他只要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醒了就沒事兒。」
「我等會和馮蔚然他們說事情,」江甜溫軟地覆著明瑛的手,「我就看他一眼。」
護士給江甜拿了防菌服,江甜穿上,小心翼翼推開門。
藥物和藥水的味道很重,屏幕上各種各樣的數字晃得人眼花繚亂,江甜步子邁得輕,輕得走到他床邊,隔著手套觸他手時,橡膠摩擦繃帶的聲音異常清晰。
他閉著眼,纖長的睫毛扇子般覆在眼窩,沒有刻薄的笑,沒有毒舌。
他一聲不吭地躺著,好似一個沒有殺傷力的孩童。
江甜輕輕撫著他的手心。
你女朋友很乖,TAXI很乖,麵條也很乖,我們都很乖,乖乖等你醒……
說著看一眼,江甜還是陪了他半個小時才出去。
………
城市的上午充斥著忙碌,江甜中午送毛線去機場。
直到下午,她才和盛藉、馮蔚然,蔣亞男以及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的海歸周致聚在辦公室。
外面陽光正好。
曾經流淌過歡笑的屋內,氣氛無比冷凝。
江甜坐在陸允信的座位上。
蔣亞男問:「在一起了?」
江甜「嗯」,卻沒有引得半分笑意。
蔣亞男拉開點窗簾,陽光落了圈陰影在江甜手邊,江甜道:「論壇委員會那邊結果出來了,意外事故,賠的50萬精神損失已經到了明阿姨帳上。」
江甜喝一口水,道:「他們公告上說,已經和相關部門對物料中間商做出了處理,」她偏頭問程女士助理,「可以查到是哪家嗎?」
「不用查了,」馮蔚然把截圖放群裡,「方築集團來了公函,因經濟博鰲論壇展板意外事故,他們南、西兩區生產線停用一個月全面檢查,我們這條在南區,啟用時間也從這周五推遲到了5月初,」馮蔚然停一下,「他們主動賠付70萬延遲費。」
盛藉把TAXI帳號回給方築郵箱:「紅樹資本那邊也要去紐約走完流程資金才能到帳。」
周致和江淵很像,穿著考究、戴金絲邊眼鏡。只不過江淵的眼鏡是為了在談判桌上唬人,周致是真的近視,眯眼看東西時,讓人猜不透情緒。
他揚了一下手上的雜誌:「也就是說,本來我們比世光先拿到融資,本周內投產,七月初產品面世的規劃很完美,然後現在陸允信出事,方築生產線涉及展板停產一個月,我們的投產日期變成了五月初,面市日期變成了八月初?」
盛藉接過周致手裡的雜誌,「然後,」他概括封面內容,「施志雖然拿到的是世光內部世光金融的1000萬,但他們下周就會投產。」
盛藉慢了語速,「按照報道來的話,他們七月中旬產品面世,比我們早了整整半個月。」
「再者,」盛藉考慮很全面,「雖然世光因為手機爆炸事件股價、銷量都受了影響,可畢竟是知名品牌,砸核桃、撬酒瓶、你用世光行不行,就沖我家小侄子現在才五歲就能把世光廣告背這麼熟,我們晚半個月,」他和周致對視,「真的會……」
很難。
遑論高興科技產業,半個月已經足以搶佔市場,甚至更新換代。
盛藉說完,大家陷入沉默。
辦公室牆上洋蔥狀的掛鐘「嘀嗒」「嘀嗒」,文件櫃上的綠蘿被風吹動葉子,走廊上偶爾傳來一兩道說話的聲音,模糊不清。
江甜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盛藉翻看周致那本雜誌,周致滑鼠空點著電腦屏幕。
電腦對面,馮蔚然坐在蔣亞男旁邊,把玩著手機。
轉一下,兩下。
馮蔚然驀地把手機扔桌上。
「要不然就散了吧。」他說。
迎著一道道目光,馮蔚然眉梢一挑:「A輪拿500萬美金融資可以說是很強很允哥,允哥從來沒輸過,與其這次破例把TAXI推到困境,不如激流勇退,大家緣分就到這裡。」
沒人接話。
「講真,」馮蔚然故作輕描淡寫,道,「周致做演算法在全國都是頂尖的吧,隨便找家互聯網巨頭,輕鬆年薪百萬,盛藉也是,專業好,情商也高,我和亞男可以考今年的研,考不上考明年的也行,出來再不濟養活自己是沒問題的。」
馮蔚然手指絞得盤根錯節,「甜姐兒更是,」他卻沒看江甜,「背後靠著雙程,和允哥都是自帶光圈的人生贏家,等允哥好了,你們直接巔峰,何苦重頭再造,要我說,真的散了——」
「啪」,蔣亞男站起來一巴掌沖馮蔚然左臉甩去。
馮蔚然臉被甩得朝旁邊晃。
「允哥還沒醒,甜姐兒坐在這,你有種再說一次。」蔣亞男居高臨下。
「好聚好散沒什麼不好——」
「啪」,蔣亞男一巴掌扇在他右臉上:「你有種再給老娘說一次——」
「我特麽想說!我特麽想散嗎!我特麽巴不得大家拚了這麼久全部打水漂嗎!!」馮蔚然一下炸了,把手機扔蔣亞男面前,「可你看看人營銷號寫的都是什麼幾把玩意兒,『TAXI創始人二十一歲身家千萬生死未卜』『500萬融資還沒到,TAXI天才創始人命懸一線』『天妒英才的歷史案例』……」
馮蔚然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越看越驚心。
一瞬的爆發過後,他喉結起伏著,酸了鼻子:「你我都知道認識允哥這小十年他活得多放肆,別人輕狂叫自大,放他陸允信身上就是順理成章,別人創業苦逼兮兮求人看案子,他陸允信的東西就特麽是放在海投網都能沙裡淘金被漉出來。」
「可別人活得好好的,」馮蔚然哽咽,「就他陸允信渾身是血被送進手術室,凌晨手術到一半心跳還停了一次差點沒挺過來啊我蔣亞男同學!創什麼幾把業!!」
江甜半垂著眸,聲線平穩:「要退現在退。」
她說的是「退」不是「散」。
沒有人出聲。
良久。
盛藉起身:「我去紐約那邊簽字吧。」
「馮蔚然去吧。」江甜思量,「盛藉你熟運作能撐場子一些。」
盛藉:「好。」
蔣亞男心疼想碰馮蔚然腫起來的臉,馮蔚然冷哼著別過頭:「我隨允哥,英語不行。」
「江淵接你過去,他陪你去簽。」江甜省了公費機票錢。
「嗯。」馮蔚然答應得勉為其難。
蔣亞男戳一下馮蔚然額頭,嗤道:「德性!」
江甜「噗嗤」,笑得溫軟:「周致辛苦你最後完善一下模型,然後我來負責生產線,計劃不變,本周內會投產。」
她用的祈使句,也沒有「保證」一類詞。
小姑娘二十齣頭,穿衣風格和陸允信一樣簡約隨性,笑起來甚至看得見兩個小酒窩。
馮蔚然和蔣亞男信任老友,饒是盛藉和周致兩個年齡大的,都跟著她莫名篤定起來。
他們不年輕了,普通家庭,肩上還有父母養老和買房買車談戀愛的擔子,TAXI算是他們骨子裡最後未滅的熱血和不甘。
而這些,江甜懂,就像懂那個大暴雨的夜晚,陸允信抱著她時,說的,他的心……
………
但很快,江甜發現,現實並沒有想象中輕鬆。
她打電話給兩家備用生產線負責人,想約晚上吃飯,對方支支吾吾說著「陸允信出事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婉拒得很標準。
江甜道謝,並不過多糾纏。
程思青告訴女兒紐約那邊有閑置的生產線,江甜再問,運費比生產本身費用高,而且周轉上報一系列,正式投產差不多也要等到五月。
那,等於沒有。
快到晚上九點,江甜拖著一身疲倦回醫院,傅逸和秦詩給她拎了粥過來。
江甜囫圇喝了兩口:「得了你們回去吧,病房只能有一個看護,我陪你們站在外面就不能陪他。」
傅逸攬著秦詩:「你這話該等允哥醒了再說。」
江甜面不改色:「小別勝新婚知道嗎?」
秦詩柔笑著,給她攏了攏外套:「什麼別啊?」
「生離死別。」江甜陷著兩個酒窩。
秦詩和傅逸沒了聲響。
兩人走後不久,江甜在病床旁板凳還沒坐熱,便等到了一個不該在這個點出現的客人。
方築換防菌服進去看了眼陸允信,出來站定在門口,江甜面前。
方築微胖,國字臉上寫滿了真誠:「我還有一條上周才竣工的生產線,就在北城,速度最快最先進,當然,價格也最貴。」
程女士助理站在江甜旁邊。
江甜用眼神示意程女士助理給方築遞一下火,彎唇:「價格不是問題。」
「價格當然不是問題,」方築「誒」一聲,「我們已經賠了你們70萬延遲費,你們按合同應該等簽訂那條生產線一個月檢查完畢再投產,但我現在可以轉另一條生產線給你們,不收費,甚至把這條生產線拱手送給你們。」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江甜唇角笑意漸漸停住:「方叔,您說。」
「現在你們TAXI融了500萬美金,我這條生產線當敲門磚,」方築偏頭吐出一個煙圈,「要你們20%原始股。」
如果TAXI撐夠四輪上市,走到正常的九位數市值,那邊方築用一條幾十萬美金的生產線,換的就是九位數的20%。
「方叔,」江甜笑,「胃口太大對健康不好。」
她從助理手上接過打火機,右手纖長的食指抵在火機鏤空的金屬蓋上,「哢」,彈開,「噠」,合上。
餘音清脆。
方築明人不說暗話:「甜甜你替他陸允信撐,已經有情有義,現在他處在這地步,他TAXI處在這地步,我們都看得到,近水解急渴,何樂而不為,我也是盼他陸允信好,盼著他TAXI前途無量。」
「那換您20%雙程原始股您敢不敢要。」江甜說得不疾不徐。
方築沒接。
江甜再次彈開打火機蓋,手指慢慢摩挲打火輪上的花紋。
「您說我年輕不懂事兒也好,說我仗勢欺人也好,程女士寵我是事實,我手裡握著雙程股份也是事實,我就愛他陸允信愛到義無反顧了……」江甜舌尖抵著齒,又放開,「您就說雙程20%換不換。」
語落,靜默。
一秒,兩秒,三秒。
方築眼裡的暗湧轉淡,打著哈哈又是和藹的模樣:「方叔就開個玩笑,甜甜你別當真……」
方築笑起來。
江甜反而斂了神色。
「市場價,北城生產線,您雪中送一把炭,我江甜欠您一個人情,您覺得和今晚來的初衷相悖不滿意,那我只能說,屬於他陸允信的,」江甜直視著方築,「他在,我陪他拿,他不在,我替他守。」
方築睨江甜,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江甜迎著方築的目光,禮貌又無所畏懼。
走廊上根據時間設置的智能感應燈逐盞熄滅。
隻留一頂,懸在兩人頭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好。」方築應了。
「哢擦」,火機蓋合攏,江甜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驟然鬆開。
手心早已浸上一層濕汗。
她有雙程股份,但不可轉讓不可變賣。
她亦不能眼睜睜看著TAXI第一輪融資剛過,就被近乎侵略地分掉20%。
不過是賭方築臨時起意,賭標著程女士名字的東西,放在他方築面前,方築敢不敢背信棄義伸手拿。
「謝方叔,」江甜微微傾身,朝他鞠一躬,問,「有開車來嗎?我讓助理送您?」
方築沒動。
江甜站在他身側。
ICU病房樓層沒有閑人經過。
方築前後看了看,「那我再賣一個人情,」他低聲道,「施心一號稱正能量馬屁精,甜甜你知道?」
「程女士給我說過施心一這個名字。」
「施茂愛巴結主流,首創大賽刷個臉,外貿展銷刷個臉,這次經濟博鰲論壇的贊助方有世光,展板包括整個外設那一塊都是我提供鋼材五金,世光提供感測設備、電路設施。」
方築道:「展板上有彩燈,控制彩燈的開關在展板支架焊合口旁邊,焊合口有方便拆除的感測裝置,下面拉警戒線,總控室遙控,展板落下來……」
「所以……」江甜容色收得一乾二淨。
「你還記得方築大半個月前有個手機爆炸事件?」
「熱搜上看到過。」
「我方築給世光背這口鍋是背定的,但不知道那塊展板是有人在總控室操作掉的,還是質量問題。」
「甜甜啊,生意場上,髒的事情多著呢,」方築意味深長地對江甜道,「哪兒有那麼多意外偶然好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