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難得這麼早過來, 到了阮時解這邊的時候還沒到五點鐘。

九月金秋，現在的天氣最舒服，大片大片燦爛的陽光灑下來，吹來的風微涼，帶著樹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晃動。

陽光很充沛, 卻又不刺眼, 天氣不冷不熱, 不幹不濕，給人帶來絕佳體驗。

樘華懶懶躺在沙發上看新聞。

新聞上是阮時解，昨天剛拍的，午間新聞首播, 樘華現在看的是重播。

樘華偏文科，看理工科概念時很吃力。

樘華對阮時解的工作一向不大清楚，只知道他很厲害，身邊有國家安全人員專門保護他。更厲害的是, 在這種情況下，樘華的身份也沒被外人發現。

午間新聞採訪時, 阮時解主要討論人工智能的問題。

他描繪的前景中，過不了十年人工智能就能走進千家萬戶，由於其對於獨居老人來說，人工智能將會起一個重要的照看作用, 包括提醒吃藥, 檢測身體狀況, 分析心理情況, 在必要的時候求醫等等。

這對於已經步入人口老齡化的社會來說，無疑是一大福音，阮時解公司的股票因此漲了不少。

樘華正看著新聞，門外傳來一聲輕響，只見阮時解高大的身影從庭院裡走了出來。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身形還是挺拔結實，看起來跟三十多歲的人沒什麼兩樣。

樘華的樣貌更是一直維持在二十七八的狀態，想必說大學生也有人信。

“哥，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樘華眼睛一亮，忍不住赤著腳下地給他倒了杯水，“我還以為你還得再一會兒才能下班。”

“智能家居助手給我發短信說你回來了，我讓他們提早下班。”阮時解一手接過水，一手攬住他的腰，將他半抱起來放在沙發上，略帶責備道“天氣這麼涼怎麼還不穿鞋子”

“才剛入秋能有多涼”

“又不是年輕的時候了，得注意點。”阮時解坐到他身邊，一眼看見屏幕上的內容，“怎麼看起了這個”

“了解一下你的工作。”樘華將目光轉回屏幕，由衷讚嘆，“哥，你真厲害。”

“都是團隊做出來的成績，算不得什麼。”阮時解笑了笑，“再說還有十年，十年那麼長，什麼情況都能發生。”

“十年的話我們也五六十歲了。”樘華掰一個手指頭數，“到時候我們也接一個智能兒子回家。”

“我們可以早一點，三年之內就差不多了。”

樘華認真想了想，“還是等十年以後吧，哪怕是人工智能，我也不太想將它擱在家裡。”

阮時解失笑，攬著他的肩，將他塞到自己懷裡，“一點也不喜歡外人”

“是啊”樘華理直氣壯，“哪怕是個智能。”

阮時解順手揉揉他腦袋，“你不喜歡我們就不用，還有許多智能家居助手能做到同樣的事。”

兩人難得在下午的時候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看完這個採訪，樘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哥我們出去外面吃飯吧，好久沒有出去外面吃了。”

“行，你想吃什麼”

“不知道，我們先出去，等會看看菜單，再決定今天要吃什麼。”

樘華拉著他上樓換衣服，兩人飛快換上一身情侶休閒裝。

樘華伸了伸胳膊，眯眯眼睛，仿佛一隻慵懶的貓，“我還是最喜歡秋天，秋天比較舒服。”

“那我們趁著秋天去玩幾天，要去看秋景麼”

“算了，你不是走不開嘛，我剛剛看他採訪還說你們現在正忙著呢。”

阮時解笑著伸出手，攬著他的肩道“正好我要去出差，你陪我去出差，我陪你去玩。”

“咦，去哪裡出差”

“國家一個軍事研究所，大概在東北，具體地方不好說。不過我們可以去那邊，然後順路看秋景。從森林到草原，從山脈到平原，這個季節去應該還挺有看頭。”

樘華半秒都沒猶豫，“那我們去。”

兩人下去的時候，保鏢已經在下面等著了。

樘華跟阮時解坐到後座，隔板升起來，兩人繼續聊著天。

阮時解低聲問“你那邊怎麼樣了”

“挺好的，今年又是大豐收，我感覺未來十年的糧食都攢夠了，我大兄絕對是歷任皇帝中家底最足的一個。”

“兵強馬壯，糧草豐足，你們是不是要打仗了”

“這個大兄沒跟我說，再過幾年可能會打吧。”樘華低聲道“畢竟北鵠跟北蠻已經打到我們皇城根下了，不收拾他們一頓說不過去。我看大兄的意思，應該也想趁著國力強盛的時候，收回前朝丟掉的疆土。”

“你們那邊真有戰爭，一定得提前跟我說。”

樘華忙舉手發誓，“這個我知道，一定不會再瞞你了，你放心吧。”

樘華十分喜歡秋季，他那邊水稻已經收割好，菜也讓人種下去了，一時沒什麼事，乾脆抽空陪阮時解出差，順便玩了好幾天。

鐵鍋燉、烤全羊、飛龍湯、奶豆腐、姜奶茶各種各樣不同於內地的吃食讓樘華吃得十分滿足。

才出差六天，他感覺自己的臉就圓了一圈。

一時他心情鬱悶得緊。

阮時解在他臉頰上輕咬了一口，安慰道“別瞎說，哪裡圓了，還不是原來那個樣子，別自己嚇自己。”

“壓根不是，你看我臉頰好像都多一點肉了，你說我們這個年紀，代謝那麼差，一定得小心控制身材，一不注意看明天要發福了。哎，不行不行，哥，我們今晚別出去吃東西了，去健身房，得多鍛煉兩個小時。”

阮時解好笑，“哪裡至於行吧，我們今晚去游泳，好久沒游了。”

“游泳也行，游泳減肥快。”樘華用力點頭，當場上網下單了兩條泳褲。

這邊的肉的確很好吃，不過好吃的同時也太容易胖了。

樘華白天跟著吃肉，晚上回去拉阮時解努力鍛煉，把白天吃的肉消耗掉，這麼過了十天左右，阮時解這趟差總算出完了，樘華收拾東西回去自己那邊，準備查看秋冬的菜種得怎麼樣。

他剛回去沒一會，就有太監過來傳話，說他哥請他入宮。

樘華滿頭霧水，一時想不到他哥找他幹嘛，換了身衣服跟個太監出去。

他到宮裡的時候，顧樘昱正在批奏摺，一見他點點頭，開口點評道“你這陣子養得倒不錯，氣色挺好。”

“這不是出去玩了一圈嘛。”樘華小聲笑了笑，又問“大兄，我們什麼時候也出去玩一玩，放鬆下心情我感覺出去玩挺能提升幸福感。”

顧樘昱早就習慣從他嘴裡聽到各種各樣的詞，大概也能猜出什麼意思。

他聞言有些無奈，“你瞧我像是走得開的模樣麼”

樘華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一本正經，“這人吶，得自己學會偷懶，你看幾個侄子也大了，是不是該為家長分憂了”

“他們幾個”顧樘昱嫌棄道“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不靠譜也得慢慢學嘛。”樘華勸道“這麼讓他們閒著也不太好，該讓他們學一點東西，找點事情做。”

樘華跟他說話素來不顧忌，顧樘昱也不瞞他，“就怕養大了他們的胃口，要開始爭權，皇子一爭，局勢便亂起來，連帶朝廷也跟著烏煙瘴氣。”

這個樘華就沒辦法了，他聳聳肩不再說這個，“大兄，你找我來什麼事”

“你瞧瞧這個。”顧樘昱遞給他一本奏摺。

樘華狐疑地接過奏摺翻開來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這份奏摺只說了一件事，那就是給他顧樘華建廟。

“這”樘華皺眉，“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這也太誇張了罷”

顧樘昱說“民間自發建起來，地方官也想建，我已經允了。”

“啊”樘華看看手中的奏摺又看看他兄長，“子不語怪力亂神，朝廷去弄這些東西真的好麼”

“民間本來就給你修了許多廟，塑了許多像，朝廷頒個名號，省得成了野祠。”

樘華盯著奏摺，“我又不需要這些東西，人都在這裡，難道修個廟就能變成神仙了”

顧樘華見他不樂意，道“你現在能過去阮時解那邊，那扇門本來就是突然出現，頗有神異之處，我問過欽天監，也問過許多大師，未能試探出這扇門到底是怎麼回事，建個廟，不管民間的信仰是否有用，對你來說都是個好事。”

樘華還是彆扭，“大兄，你又不是不知，那扇門能打開，多半因為我跟阮時解配的玉。”

“多一層保障又不是壞事。”顧樘昱拍拍他肩膀，“你是我親封的聖人，民間建了祠堂，日後我不在，無論他們哪個小的繼位，都不敢對你不恭。”

樘華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大兄，你怎麼忽然說起這個，我們不是年年都會去體檢麼怎麼你覺得不舒服麼要不要上醫院瞧瞧”

顧樘昱欣慰笑笑，“沒有的事，不過以防萬一罷了。”

樘華鬆口氣，“大兄，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阮哥他們那邊的醫療可發達，心肝脾胃肺，想換哪個換哪個，他們人均壽命已經達到八十多了，從這個角度看，大兄你還年輕著呢。”

顧樘昱又笑。

樘華為他這麼一個轉移話題，注意力不知道什麼時候轉到他身體去了。

他絮絮叨叨半天，又陪著兄長吃了個飯。

等大半個月，民間自發跟官府修建的聖王廟建到別莊附近時，樘華才忽然發覺這事。

樘華不好跟誰說，只能拍了照片回去對阮時解吐槽。

“我大兄這想法真是太天才了，哥，你能想象到我跟我自己的雕像四目相對的情景麼”

阮時解拿過相機，笑了笑，“這不是挺像的麼”

“問題是像不像麼我跟你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樘華抱著相機嘰嘰呱呱，“這東西實在太奇怪了。”

“你兄長也是為你好，你就當收到一份奇怪但充滿愛意的禮物好了。”

“我知道他為我好，給我建廟這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派人在背後造勢。”樘華望著天花板，“我大兄對我真是太好了，對我比對他兒子還好。”

“你對他好，他才對你好。”阮時解揉揉他腦袋，“你大兄心裡清楚得很，普天之下，你跟你父王應該是對他最好的兩個人，他不對你們好，能對誰好”

樘華點頭，“也是。”

阮時解親了親他額頭，“我很高興你兄長如此愛你，這樣你在那邊才更安全，我也更放心。”

樘華抱著他的脖子，小聲嘟囔，“這輩子能遇上你們真是太好了。”

“這話也是我想說的。”阮時解眼含笑意，“樘華，謝謝你這輩子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