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的話, 兩個人的心裡都會很難受吧。
今晚的月色很亮,縹緲的月光如輕紗般籠罩著城市的夜景, 她站得那條街燈火輝煌,不時便有車燈在眼前一晃而過, 在面龐上留下浮動的掠影。
許珩年側過身來,手臂輕輕往裡一拽,便將站在台階上的人抱進懷裡。
斜側路燈的燈泡像一隻煮熟的蛋黃, 光線發散模糊, 在兩人的發頂落下一圈圈光暈。
唐溫鼻端有些悶悶的,撒嬌似的將大半張臉都埋在他的肩窩裡,感受著他的體溫。
許珩年加深了摟著腰際的力道,另一隻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 半翕著唇斟酌了半天, 最終還是隻說了一句話——
“我不會離開你的。”
低沉的嗓音像在礪石上打磨過一般,沙啞,堅定。
其實他有好多話都想告訴她, 比如那種殘酷的結局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比如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她分開。
但是話到嘴邊他才發覺, 或許千言萬語,都抵不上這句承諾最為重要。
唐溫從腰間掰下他的一隻手,溫軟的掌心攥住他的大拇指,垂落在腿側晃來晃去。
她埋在肩頭胡亂蹭了蹭,悶著小奶音低低地說:“我知道啊。”
她一直都知道啊。
他不會離開她,她也舍不得離開他。
柔軟的發絲在脖頸間撩娑, 像貓爪一樣不安分地撓著他的心,他含笑的雙眸裡溢滿溫柔,輕按下她的腦袋,沉聲說:“可我還是想說給你聽。”
兩人靠得距離極近,能夠清晰地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唐溫停下搖晃的小手,從許珩年的懷中掙脫出來。
昏黃的燈光將她的眉眼襯的格外溫順,似有繁星點點,她踮起腳尖來飛快地在他的側臉上啄了一下,嗓音嬌軟:“我感覺自己真的好幸福啊。”
從小到大,你永遠都站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
感覺到臉頰一處瞬間灼熱,許珩年眸色一沉,湊近了她半毫,緊盯住她的眸子,聲線有些沙啞:“真的?”
唐溫不假思索地回答:“真的。”
她的眼眸濕漉漉的,像映滿火光的湖水。
街道上忽然安靜了下來,仿佛有人將世界調製了靜音模式。
他用視線緊鎖住她,扣住她脖頸的手略微收緊,目光緩緩落在她嬌嫩的唇瓣,喉嚨不由自主滾了滾。
預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唐溫感覺心跳在瞬間空了一拍,顫抖著閉上眼睫,耳畔都燒得滾燙起來。
他用五指扣緊那隻軟嫩的小手,身影緊緊籠罩著她,溫熱的鼻息輕拂在她的臉側,薄唇慢慢地靠近,胸腔裡的心臟緊張地快要跳出來——
就在這時,許珩年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伴隨著嗡亂的震動聲,再次敲響無息的街巷。
“…………………”
真及時。
唐溫臉都燒起來了,倏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小手抽出來慌亂地輕推了他一下,嬌嗔:“你接啊。”
許珩年別開臉,氣息不穩地輕喘著,感覺腦袋像塞了一個鼓錘般四處敲打著他的神經。
拿出手機來一看,是李叔。
他劃開接聽鍵,清了清嗓子,盡量平穩聲線跟對方交談,又不自覺地往順著街道朝另一邊走了兩步。
唐溫見他轉過身去,迅速蹲下身來縮成一個小蘑菇,小手捧著滴血般的臉頰胡亂揉了揉,試圖讓自己能夠清醒一些。
然而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畫面,又緊張又期待。
就差那一點點……如果親上了會是什麽感覺?
想到這兒,她害羞的閉起眼睛來,整張臉都埋在自己的膝蓋裡。
許珩年很快就回來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李叔的車,車燈燈光筆直成束地照著前方的路,亮得刺眼。
李叔從窗口探出頭來,看見唐溫縮成團蹲在路邊,錯愕了兩秒,以為她被誰給欺負哭了,不禁擔心地看向許珩年:“這是……”
許珩年虛握起拳頭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看向別處。
李叔愣了愣,一臉懵:這一個兩個怎麽今晚都有點不太正常……
上了車,唐溫眼圈紅紅的,一直低垂著眉看自己的鞋子,兩個小拳頭緊攥著撐在臀部兩側。
許珩年用手肘撐著車窗,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景色霓虹,又時不時地微睨著目光留意她的反應。
小姑娘有點打蔫兒,不知道是沒親上比較失落,還是害羞地找不著北了。
其實這麽多年來,雖然他們在生活上一直都很親密,但是幾乎沒有以戀人的身份相處過,最多就是拽拽衣角拉拉小手,她開心的時候會抱著他的胳膊蹭來蹭去,累的時候會撒嬌讓他背,連擁抱都是上了高中才慢吞吞進展的。
更別提親吻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
好不容易兩人大著膽子想要嘗試一下,結果還沒感受到嘴唇的皮膚組織,就被生生打斷了。
羞到不行。
許珩年抿抿唇,線條流暢的手從腿部滑落下去,緩緩挪到她的腿邊,伸出食指輕點了點她的小拳頭。
點了一下,並沒有反應,他頓了頓,又接連點了好幾下。
小姑娘感覺到了,怔了怔,微側過視線來看了他一眼。
許珩年臉也紅了,裝模作樣地撐著臉看向窗外,指尖卻還留在這兒輕勾她的指頭。
唐溫鼓鼓嘴,把手往回縮了一毫。
剛縮過去,許珩年的指尖就依依不舍地跟了過去,虛虛拉住她的尾指。
她的尾指又軟又小,像沒骨頭似的,可愛極了。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指呆了五秒,就當他以為沒事了的時候,唐溫卻忽地開口,甜糯的嗓音軟趴趴的,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李叔,許珩年他欺負我。”
“……”
女生有的時候就是很奇怪,尤其是戀愛中的女生,簡直是沒有道理可言。
就連唐溫後來想起這一幕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腦子究竟抽了什麽風。
運動會當天唐溫起了一大早,準備了一些琴姨帶的甜點,打算等休息的時候分給同班同學吃。
許珩年穿了一身清爽的運動裝,號碼牌斜斜地別在腰腹的位置,偷吃了一塊她還沒來得及放進包的蛋撻。
小姑娘及時發現了,鼓起嘴來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許珩年怔了怔,說著就要伸手再過去摸一塊。
“我不拿了,都給你了。”
她說著就拍拍手背起包離開餐廳,許珩年眼皮一掀,伸出手來拉了一下她的書包帶。
小姑娘被定在原地動不了,怔了怔,瞪起眼睛來向前抻了抻脖子,沒用。
她又往前撲棱了兩下胳膊,還是沒用。
就在唐溫打算用新招掙脫他的束縛時,許珩年抬起胳膊,毫不費力地將她整個人拎到了面前。
她的背後剛好是冰箱,他將一隻手掌撐在冰箱門上,將她圈在臂彎之間,垂下眉來。
“還在生氣?”
聽到這兒,唐溫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屏著呼吸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低著聲音說:“這是在家裡呀你要幹嘛?”
他又壓低了幾下身子,拇指挪到她耳側的位置,有意無意地輕撥了幾下她的耳廓,語氣慢條斯理逗她玩:“當然是……昨晚沒乾完的事情。”
“……”
一提到這兒,小姑娘又氣又羞,乾脆順手從一旁桌子上撈個麵包過來,胡亂塞進他懷裡,紅著臉軟綿綿地說:“你親這個吧!”
說完之後就弓下腰迅速從他的臂彎下溜走了。
“……”
許珩年抿抿唇,看了看手裡的麵包,無奈地勾唇笑笑。
一清早就能看見她臉紅心跳的模樣,也是十分有趣了。
*
昨天上午就加緊排練了運動會開幕式的入場儀式,今天學校領導全都坐在主席台參觀,站在班級隊伍第一排的唐溫不禁感覺有點緊張——萬一喊錯口號或者順拐了,被攝像機拍到放到公告欄上那就丟人了。
高一一班是第一個出場的班級方隊,排在他們前面是運動員方隊,昨天許珩年沒來參加排練,今天被安排到了最後一排。
到了正式入場的時候,唐溫提起十二分精神昂首挺胸,誰知剛抬頭就看見前面方隊那個眼熟的背影。
一大早就偷吃她蛋撻的人。
唐溫氣呼呼地瞪著他,泄憤似的將塑膠跑道踩得噠噠響。
像是有所感應一般,許珩年忽然就回過頭來,一下子對上了她的視線,眼神清亮。
???????
這人背後長眼了吧。
唐溫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耳熱了幾分,迅速將頭埋了下來,緊盯著地面——
他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
她在心裡這樣碎碎念叨著。
而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的球鞋鞋帶半開了一截,正松松垮垮地搭在腳面上,隨時都有被踩在腳底的可能。
頭頂傳來了無人機嗡嗡的聲響,她頭皮一僵,總覺得有什麽不妙的事情發生。
可是沒有辦法,現在所有成員都在入場,而且無人機也在拍攝,她沒有辦法跑到一邊去拯救鞋帶。
那怎麽辦?
小姑娘哭喪著臉,只能甩著鞋帶走,偷偷瞅著盡量不讓它跑到腳底下。
而就在她正盯著鞋帶的時候,前面的隊伍因走的太快跟別的方隊堆攘在了一起,只能慢下腳步來控制入場速度。
唐溫垂著眸,依舊按照剛才的速度往前走著,未察覺到半分不對勁。
直到她結結實實地撞上了許珩年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