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虞澤和宋彥母親約晚餐的時間地點都定好了。宋彥一聽，連聲說好。

　　宋彥在電話裡給虞澤做了一次詳細的指導。從宋家的親戚關係，介紹到他母親感興趣的話題。他甚至還列了一個問題清單，要虞澤代他問這些問題。

　　「你的問題太多了，」虞澤在電話裡很不情願地拒絕他，「我記不住。」

　　宋彥說：「你記不住？你記不住？你能背一整本台詞，居然說記不住我幾個問題？」

　　虞澤說：「我可以和她聊聊。但她是你的母親，別這麼審問她。」

　　宋彥立刻反駁：「所以我是她的兒子，我當然有問問題的自由。」

　　虞澤不吭聲了。宋彥的語氣放軟了：「如果不是現在這個情形，我當然不會把你捲進來。如果我自己能去問她，我根本不會麻煩你。所以……你當這一次是幫我的忙，幫幫我……雖然我還欠著你九百萬。」

　　他最後一句話把虞澤逗笑了。

　　「好吧。」虞澤終於鬆口。

　　晚間時候，虞澤做好了準備。他穿戴整齊，儘量讓打石膏的右手不那麼影響儀容。宋彥給他的問題清單，他背得爛熟。然後乘上宋二公子的豪車，在宋二公子保鏢的護送下到了翡翠宮。他比約好的時間稍早一些。

　　餐廳經理親自等候他，將他引到視角最佳的位置上。這個位置在二樓，能非常舒適地欣賞駐唱歌手的表演。

　　虞澤剛落座，突然發現右前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自己。

　　宋彥當然也看到了他，立刻向他走來。

　　虞澤無奈：「你來做什麼！難道還想旁聽嗎？」

　　宋彥說：「我不放心，當然要來看看！哪怕聽不到，遠遠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們又低聲爭論了幾句，正在這時候虞澤看到了沈夕佳正在上樓。

　　「她來了！」虞澤對著宋彥做了一個趕蒼蠅的手勢。

　　宋彥一邊離開一邊無聲說：「我就在那邊。」

　　沈夕佳並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小小鬧劇。她款款而來，穿著一身米色連衣裙，配著黑色海珠耳墜，長發盤起，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虞澤因為手不方便，只點了沙拉和湯。沈夕佳晚上不吃紅肉，她堅持嚴格的地中海飲食。他們今天的重點並不在吃。

　　「說真的，你到今天才來找我，我都有點驚訝了，」沈夕佳微笑著說，「你耐不住性子，想說什麼直說吧，我知道你肯定憋壞了。」

　　虞澤想，這可真是知子莫若父母了。

　　他開始背宋彥的問題：「你是當真的嗎？不是一時衝動？」

　　沈夕佳拍拍兒子的手：「我早過了一時衝動的年齡了。可能以前是有過一時衝動的念頭，沒有付諸行動。但是這一次，我是真的有這個打算。而且，我這兩天就會告訴你的父親。我想他應該有所預感。有關我手上的一些股份，大概要和他好好談一談。」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宋彥要問的。其中涉及了那個很敏/感的問題：「為什麼？為什麼這時候想要離婚？」

　　宋彥是在懷疑他的母親有了新的戀情。但這個問題虞澤實在問不出口。

　　沈夕佳說：「我覺得年齡到了，應該做點真正想做的事情。」她沒有提起其他任何人。

　　虞澤又問：「如果我爸不同意呢？」

　　沈夕佳噗嗤一聲笑出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鎮礦泉水，說：「他要不同意也是因為我們的合作，因為宋家的形象問題。他會在第一時間評估損失。但是……從他內心深處來說，他早想和我離婚了，他和我一樣差不多厭倦了。」

　　虞澤不知道這時候自己是不是該露出適當的受傷的表情。他覺得宋彥聽到這些也許會有些受傷。說來也奇怪，他真正認識宋彥其實還不到一個星期，但他好像已經很瞭解他了。

　　沈夕佳好像看到了受傷的小狗崽一樣，「噢」了一聲：「你別這樣，弄得我好像幹了一件大壞事。你應該知道的，我和你爸的關係早就名存實亡了。如果不是為了這整個……」她用手比劃了一下，似乎是指宋家龐大的商業版圖。

　　「不是為了這個……我們早離婚了。如果有可能，他應該更想娶那個女高音，或者是那個主持，哦，還有那個畫家，你有沒有看到她辦畫展的新聞？在博苑美術館，你父親肯定出力了，辦得可真熱鬧。」她抱怨說。

　　虞澤不由說：「我以為商業聯姻是最牢固的婚姻。」這句話其實是宋彥說的，他印象很深。

　　沈夕佳笑了笑：「某種意義上沒錯。但是我不希望你這麼想，如果你將來結婚，我希望你選一個真正喜歡的。那種可愛的omega……」

　　她正說著，一個身影從他們桌邊飄過，然後倒退了回來。

　　「好巧！宋彥！你也在這裡？」

　　虞澤抬起頭，看向站在那裡的宋彥，正在用自己的臉展露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

　　虞澤只能無奈介紹。

　　「這是虞澤，演員。」其實內核是你的兒子。

　　「這是我的母親。」應該是你的母親。

　　沈夕佳笑了笑，說：「我很喜歡你的電影……還真是好巧。」

　　宋彥給虞澤一個用力的眼神，虞澤只能說：「你想和我們一起嗎？」

　　沈夕佳的笑容加深，她的目光在兒子和虞澤之間來回。宋彥毫不客氣，立刻說：「好的。」

　　宋彥坐下之後，沈夕佳當然不能再在外人面前談論離婚的事情。他們的話題變得輕鬆了許多，談到了最近在拍的電影，娛樂圈的秘聞，還有商品代言的事情。

　　一頓飯也算愉快。沈夕佳先離開了，虞澤送她下樓的時候，她對虞澤說：「我沒想到你和虞澤還有來往。我以為你在和那個……」

　　她一時想不起喬若明的名字。虞澤提示她：「小喬。我確實喜歡小喬。」他為宋彥代言。

　　沈夕佳給他一眼眼神，說：「你可不要像你爸。」

　　虞澤不得不再次澄清：「我和……虞老師之間真沒什麼。」

　　沈夕佳笑而不語。

　　虞澤送沈夕佳離開，回到桌邊，宋彥正在那裡等他，迫不及待問：「怎麼樣？她說了什麼？」

　　虞澤用手指捏住鼻樑，說：「我們不是在拍諜戰片。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人為製造戲劇性。」

　　宋彥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的出現太突兀了。」虞澤說。他忍住了，沒把沈夕佳的誤會告訴宋彥。說了也是於事無補，還給宋彥平添自戀。

　　宋彥笑了：「怎麼，你難道從來沒有過偶遇？你不相信偶遇？熟人太多，在這種場合偶遇不是很正常嗎？」

　　虞澤讓他打住：「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他把沈夕佳的話差不多轉述給宋彥，並幫他分析了一番。

　　「她沒有說什麼具體的原因。似乎是這麼多年對這段婚姻和你父親的不滿一直累積，終於達到了極限。你知道花腔女高音，主持，畫家……等等的事嗎？」

　　宋彥遲疑著點了點頭：「我大概知道。」

　　虞澤說：「那她想離婚，又有什麼奇怪的。成熟點吧。他們離婚了也是你的父母。」

　　宋彥沉默了片刻，他似乎還在思索著什麼。

　　虞澤低聲說：「宋彥。」

　　宋彥忽然說：「其實我出現，只是想看看她。如果我們一直換不回來怎麼辦？」

　　虞澤沒有再責備他，他說：「不會的。」

　　宋彥看著他，說：「你可真會安慰人。是真的，為什麼你總是能這麼平靜。」

　　虞澤說：「因為我談的是別人的痛苦。」

　　宋彥哈哈一笑：「這時候真該有酒。我們好好喝幾杯。」他舉起杯子，裡面是礦泉水。虞澤微笑著與他碰了碰杯。

　　他們一起離開了餐廳。

　　不到兩小時候後，網上出現了幾張照片，立刻在社交app上引起了關注。這是一組偷拍，頭一張照片是一個美貌女孩的自拍，但是可以看見背景中有兩個男人。

　　接下來的幾張照片則是更清晰的角度，完全是拍那兩個男人。

　　照片配的文字是：「今天和老公來翡翠宮吃晚飯，沒想到有意外之喜！看看這兩位是誰。兩位一直很親密，談了很久哦。我都不敢上去打擾。」

　　照片上的人正是宋二公子和虞澤。照片中的角度看起來十分曖昧，兩個人凝視著彼此的臉，似乎飽含著說不出的情緒。再加上酒店的環境那麼豪華，看起來太適合約會。

　　狗仔和媒體的偷拍可以被壓下來。路人的偷拍卻防不勝防。

　　在微博上，這一組照片被迅速轉了起來。因為這兩個人一直是被傳不和的，傳說中宋二公子因為喬若明，很不喜歡虞澤。

　　一場地震之後，兩個人卻單獨去吃晚餐。宋二公子甚至手上的石膏還沒拆，這也太拼了一點。

　　大家震驚了，這是什麼，雙A之間純潔的友誼？

　　最震驚的莫過於喬若明，他這幾天一直聯繫不上宋彥。或者說宋彥一直推脫說自己需要「靜養」。養著養著，結果宋彥跑去和虞澤廝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