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蕭憑孤零零地回到家,打開燈,發現雷浮潮還沒回來。
打手機沒人接,他坐在客廳,耐心一直等到十一點多,有點焦躁了。
憑風破浪倒是線上,幾分鐘前在微博上連發了三個翻白眼的表情。
一方面為著轉移注意力,一方面知道憑風破浪粉他粉得很真心,蕭憑去給她評論了。
想你的夜:“怎麼啦太太?”
憑風破浪會有時:“小夜晚上好,1551。”
蕭憑一驚,不得了,憑風破浪都會1551了。
想你的夜:“∑(O_O;)抱抱太太,不哭不哭!”
兩人你來我往地扯了半天,憑風破浪絲毫沒鬆口講她遭遇了什麼事,只是每句話後面要麼跟著一個1551,要麼跟著一個大哭的表情,十幾句過後,連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都飆出來了。
蕭憑滿頭問號。
想你的夜:“太太,你是男孩子……?”
憑風破浪會有時:“啊?”
憑風破浪會有時:“不是,我是女生,愛哭的女生。”
想你的夜:“哦哦哦,還是抱抱太太~,到底怎麼啦?”
憑風破浪會有時:“打算和男朋友分手了。”
想你的夜:“啊,他對你不好嗎?”
憑風破浪會有時:“對我不錯,對別人也不錯,對他明知道跟我有仇的人也不錯!”
想你的夜:“???”
憑風破浪會有時:“跟我有仇的人是他的一個朋友,我和那個朋友談話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他朋友毫髮無損,我當時的工作毀了,還住院好幾個月1551,他都沒來看我。”
蕭憑驚呆了。
他忍不住勸了分。
想你的夜:“?小姐姐,他對你哪不錯了?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捨得這麼對我喜歡的人呀,這早就應該分手了啊,不分留著過年嗎?”
憑風破浪會有時:“嚶。”
竟然嚶了。
嚶完之後,憑風破浪光速下線了。按照蕭憑的經驗判斷,這還是不想分手的樣子。
唉,蕭憑歎了口氣,替憑風破浪感到不值。
渣男真多。
然後他刷著憑風破浪的剪輯繼續等待雷浮潮回家。
將近淩晨一點,門外才傳來擰鎖的聲音。蕭憑連忙扔下手機起身,看見雷浮潮扶著門框踉踉蹌蹌地跨進門,手上連手套都沒戴,可能是落在什麼地方了。
又朝前迎了幾步,他聞到一股酒味。
雷浮潮去喝酒了,不像應酬。
蕭憑實在想不通是怎麼回事,一時也不敢問,只能試探著上手去攙雷浮潮,批評他:“作什麼死?”
雷浮潮不理他,使勁掙了一下胳膊,蕭憑早有預料,箍得緊,沒讓他掙脫,也不再廢話了,直接拽著雷浮潮往臥室裡拖。
畢竟人在發燒,此過程中,雷浮潮一直沒掙過他,直到被他扔到臥室的床上,也不掙扎了,乾脆一動不動,冷眼去盯天花板。
他氣他的,蕭憑也有點生氣。
“雷浮潮,你自己不清楚你在生病?”蕭憑沉聲問。
雷浮潮照舊不理他,只是過上半晌,把目光從天花板上撤下來,茫然地瞥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睛。
蕭憑拿他根本沒辦法,並且估計雷浮潮現在已經醉得看不出也想不起蕭憑是誰了,只得又收起怒意,彎腰幫雷浮潮脫下外套,順便再摸了摸他的臉——燙的。
不止臉是燙的,蕭憑握了握他的手,除了手指以外的皮膚也溫度略高,手指尖則太冷了。
蕭憑不得不停下來匆匆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把雷浮潮帶到醫院去。
不等他思考出一個結果,雷浮潮先迷迷瞪瞪地開口了。
“提防被我傳染。”雷浮潮說,嗓音很沙啞,聽得蕭憑心下一空。
“誰像你一樣戰五渣?”蕭憑笑了,“我淋冬雨都沒事,你傳染不了我。”
雷浮潮聞言睜開眼睛瞧他,黑暗裡蕭憑分辨不太清晰,但隱隱看出雷浮潮表情不好,想要開燈又怕刺到他的眼睛,才猶豫一兩秒,忽然被雷浮潮扯住領子撂到了床上。
這一下子天旋地轉,蕭憑的心臟突突直跳,準備張口,雷浮潮伸長手指正正一戳他的喉結,迫使他猝不及防地哽住了一口氣,然後他感到吻落下來了。
很重的、帶著酒氣和柳丁棒棒糖味的一個吻。
蕭憑沒法確定雷浮潮是不是真正知道自己在吻誰,沒法確定雷浮潮究竟是不是在理智地吻,但心知雷浮潮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自己去吃棒棒糖。
也許他是想戒煙。
也許他是想複製昨晚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
誰知道呢。
眼下是雷浮潮居高臨下了,蕭憑暫時比他力氣充足,原本也應該撂得倒他,但雷浮潮顯然有一套騷技巧。蕭憑喉結不敏感,可是被他再三摩挲、混合著重重密密隔絕空氣的深吻,呼吸頻頻被打斷,喘不上氣,渾身就使不上力。
他倒是有心主動的,然而因此連一絲一毫的節奏都掌控不住,只是抬手想要碰一碰雷浮潮的衣角,都會被新的攻勢逼退。潮水一樣的快感漸漸沖上他的頭皮,他聽到自己的呼吸在大水中越來越急促,他覺察到雷浮潮冰冷的指尖正遊過他的腰腹……雷浮潮又在他吸氣的瞬間吻住了他,窒息般的感覺讓他空前興奮了起來。
漲潮聲深處,雷浮潮卻猛然停下了。
足足過了小半分鐘,蕭憑才回過神來,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
他沒完全反應過來,遲遲扯低雷浮潮來反客為主。他吻人的方式比雷浮潮狠,不出意料,雷浮潮也招架不住,一徑地去探手撐物,直到倒回床上,到不得不微微蜷起身體偏過頭、又被蕭憑扳回來正面相對。
但償還過這波火星之後,蕭憑也停下來了。
現在月光流到了合適的角度,足夠令蕭憑看清雷浮潮的表情了。雷浮潮拿一隻手擋著眼睛避光,顯得既疲倦又難過。
蕭憑略一啞然。
“清醒了?”啞然過後,他問。
跟著不待雷浮潮回答,搶先柔聲安慰:“我明白。”
雷浮潮的確清醒了,聽到他這樣說,不聲不響地垂下右手看他。
然後雷浮潮發現蕭憑一骨碌下床沖向了客廳。
雷浮潮:?
蕭憑跑得這麼快,是因為領悟到他臨場刹車是不想不明不白地繼續和他糾纏下去了嗎?
兩分鐘後,蕭憑拿了一瓶腎寶回來,表情體貼地向他遞了過來。
雷浮潮:“……”看來不是的。
怎麼扔了一瓶還有一瓶??
·
於是兩個男人一起坐在床邊,面對著一瓶腎寶。
沉默。
好半天,終於還是雷浮潮率先開口了。
“把這個鬼東西給我扔出去,以後不許再買了。”他說。
雷浮潮難得使用如此暴躁的語氣,蕭憑長歎一聲,決定給他面子,立刻點頭:“好吧。”
這個吧字用得意味深長。
雷浮潮快要被他氣死了。
“回你自己的房間裡去睡覺,快兩點鐘了。”雷浮潮忍耐著怒氣值指揮。
蕭憑很不放心:“你一個人?”
雷浮潮馬上眉頭一皺,蕭憑怕他一生氣胃疼得更厲害,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心中既充滿擔憂,也充滿遺憾,甚至還有點後悔剛剛居然沒有趁著氣氛把雷浮潮霸王硬上弓了。
雖然也就是想想而已,這種事一廂情願是肯定沒法做的。
躺到自己的床上,蕭憑輾轉反側,坐起來取了一盒橙汁喝,打開了江湖夜雨群,冷不防發現群裡的夜貓子今晚在討論雷浮潮的取向問題。
他往上翻了翻,討論是從普通的催婚開始的。前頭的內容大多是“不說結婚了,為什麼雷哥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呢?”之類的普通困惑。
直到群管A感慨:“理討,你們真的覺得我們雷總是直男嗎?是的話他未免也太不近女色遼。”
群管B:“實話實說,其實直到隔壁的群名新鮮出爐之前,我還認為是的,現在有點一言難盡……”
C:“還好吧,關係和解了的話,好朋友之間那樣玩玩也沒什麼,不過既然這個時間了,雷哥不可能在,我就直說了,微博上有個叫想你的夜的博主前幾天發了一段視頻,裡面蕭憑變相表白了,你們看到了嗎?”
群管A:“???”
群管B:“????”
D:“不至於不至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直男其實騷話很多的。”
E:“(滄桑老貓.gif)作為一個男同胞,我是怎麼看也看不出來他直,對不起……”
群管A:“+10086。雖然不站CP,實際我也看不出來憑憑哪裡直,拿煙的手微微顫抖……”
到這裡風向還算勉強正常,哪怕是群管AB也帶點半開玩笑的意思。
問題是雷浮潮上線了。
蕭憑眼睜睜看到他圈了C回復:“我在看。”
ABCDE一時全員嚇得閉麥了,於是群裡一靜。
死寂之中,雷浮潮一個人舞了起來。
雷浮潮:“我不是直男!”
群管A:“……”
群管B:“……”
滄桑老貓E:“……”
蕭憑:“……”
蕭憑一口橙汁噴出來了,趕緊揣上手機去隔壁房間敲門找雷浮潮,阻止這貨發酒瘋。
然而就這麼十來秒鐘的工夫,他推門一看,雷浮潮已經安安心心地睡著了,狀態非常平靜,只不過嘴唇的顏色有些寡淡。
“……”謎之平靜。
蕭憑只能滿頭問號地給他抖開被子蓋上,猶豫片刻,自己也在這張床上躺了下來。
“就躺一會。”他小聲朝雷浮潮說。
固然知道雷浮潮在睡夢中聽不見,但沒有拒絕返還過來,蕭憑不禁微微一笑,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我愛你。”蕭憑盯著他又說。
雷浮潮還是沒聽見。
月光底下,蕭憑自顧自地看了他一會,閉了閉眼。
然後又網購了幾瓶在搞特價的腎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