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給我摸摸

　　遺憾的是，到最後沈冬青都沒學會該如何害怕。

　　只是吳嘉也不願意教他。

　　沈冬青眼巴巴地看著周聞彥，說：“你知道害怕是什麼樣子嗎？”

　　沈冬青還是挺珍惜這個能變成人的機會的，一直在學習怎麼當人。

　　要是能學習到“人性”方面的情緒的話，他還是很樂意去學的。

　　周聞彥：“唔……我也不會。”

　　害怕是什麼？

　　只有鬼怪害怕的份。

　　聽到這個回答，沈冬青的情緒有些低落。

　　周聞彥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看向了罪魁禍首。

　　吳嘉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讓你多嘴！

　　他頂著刀光，說：“不如你以後觀察一下呃……那些玩家和鬼怪？”

　　沈冬青聽著也有道理。

　　要學會做人，先從觀察人開始。

　　他默默地開始制定了一個觀察計畫。

　　*

　　三個人回到了住宿的地方。

　　其他玩家都坐在了一樓大廳裏，看起來一無所獲。

　　他們都是老玩家，所以格外的警惕，第一天只搜尋了所有房間，並沒有貿然地出去。以往都是這份警惕救了他們的性命，但也是這份警惕局限了他們的思維。

　　出去逛了一圈的三個人收到了所有人的注視。

　　面對刺探、審視的目光，周聞彥巍然不動，坐在了空著的沙發上。

　　沈冬青緊跟著他坐下。

　　吳嘉看了一眼，決定離這兩個人遠點，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的那位室友，坐了下來。

　　吳嘉壓低了聲音，問：“你們找到陸小貞了嗎？”

　　上一輪倖存下來的玩家，肯定知道些東西，至少能摸清這個瘟疫之城的規則。

　　室友搖了搖頭，有些沮喪：“沒找到人。”

　　吳嘉：“嗯？”

　　按照室友所說，他們一群人結團去找陸小貞，心中還划算著人家不配合的話，該怎麼威逼利誘。等到了204門口，先是禮節性地敲了敲門，門是鎖的，裏面也沒有反應。

　　耐心等待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沒有動靜，他們就直接破門而入了。

　　但房間裏沒有人，只有……

　　室友還賣了一下關子。

　　吳嘉果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只有什麼？”

　　室友一拍大腿：“竟然從裏面跑出來一隻鹿，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小鹿，好傢伙，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吳嘉開玩笑道：“難道陸小貞變成鹿跑走了？”

　　室友笑了兩聲，說：“或許吧。”

　　兩人結束了簡短的交談，一個帶著墨鏡看著就是一股大佬風範的男人站了起來。

　　墨鏡男咳嗽了一聲，說：“既然人都已經到齊了，不如來談論一下如何通關？”

　　他先亮出了自己的通關經驗。

　　總共通關了七次C級副本，五次B級副本和一次A級副本。

　　亮完以後，其他玩家看他的目光立刻變得不一樣了。

　　墨鏡男有些滿意他們的反應，可等看到大喇喇坐在那裏的周聞彥和沈冬青的時候，有些不太舒服。

　　無他，這兩個人表現得太平淡了，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雖然遊戲沒有說明瘟疫之城是什麼等級的副本，但我覺得至少也是A級。”墨鏡男沖著其他人笑了笑，“我還是比較有經驗的，不如我們一起，人多也能減少一些危險。”

　　其他玩家有些心動。

　　雖然都是老玩家，但這“老”也是有水分的，有些人恐怕連A級副本都沒有見過，要是有墨鏡男帶著，也能少些危險。

　　當然墨鏡男也不是做慈善的。

　　他找這些玩家一起抱團，無非是想要找人分攤危險，畢竟在鬼怪面前不用跑得太快，只要跑得過隊友就可以了。

　　兩邊都是各懷心思，面上卻是其樂融融。

　　墨鏡男收了一群小弟，又將目光投向了周聞彥。他推了推墨鏡，笑著說：“兄弟，要不要一起？”

　　周聞彥半闔著眼靠在沙發上，沒有回答。

　　倒是沈冬青好奇地問：“A級副本很厲害嗎？”

　　周聞彥懶懶地說：“一般吧，挺無聊的。”

　　周聞彥說得是事實，可落在別人的耳中，就等於裝逼了。

　　尤其是墨鏡男，他的大半張臉都被墨鏡遮住，可還是能看出臉色變了又變。

　　“你這麼厲害，不如帶我們通關啊。”墨鏡男陰陽怪氣地說。

　　周聞彥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問：“你誰？”

　　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道笑聲。

　　墨鏡男看了過去。

　　吳嘉舉起了手：“不好意思，沒忍住，真沒忍住。”

　　墨鏡男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大佬氣氛，被這麼一搗亂，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其他玩家看他的目光也遲疑了起來。

　　墨鏡男沉下了臉，說：“我已經獲得了一些線索，不願意組隊的人，還是不要聽的為好。”

　　明晃晃地指向了周聞彥。

　　周聞彥的雙腿交疊了起來，沒有動，“不急。”

　　墨鏡男冷笑了一聲：“想著蹭線索？”

　　“馬上要到用餐時間了。”周聞彥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錶，“反正你說得都是廢話，再等等也不著急。”

　　墨鏡男自認為心思深沉，可為什麼總是被氣到？

　　他深呼吸了一下，緩緩坐了下來，咬牙道：“不急、不急。”

　　鐺——

　　鐘聲響起，一股食物的香氣從食堂裏傳了出來，像是憑空出現的。

　　沈冬青率先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食堂：“我都餓了。”

　　等三個礙事的人都走了以後，墨鏡才開口：“我得到了一個線索，瘟疫是由黑貓引起的，我們明天先去城裏看看，能不能找到黑貓。”

　　“另外，最好不要吃這裏的東西，畢竟這座城的名字是‘瘟疫之城’，而瘟疫是會傳染的。”

　　*

　　吳嘉留了個心眼，躲在門後聽完了以後，才進了食堂。

　　沈冬青和周聞彥已經吃上了。

　　食堂大概準備了十人份的食物，香甜柔軟的麵包、烤至焦脆的香腸、澆著醬汁的牛排……整整堆滿了一桌。

　　吳嘉：“你們就吃上了，不怕有毒嗎？”

　　周聞彥喝了一口紅酒：“毒不死人。”

　　沈冬青埋頭大吃，在間隙抬頭看了一眼吳嘉，問：“你不餓？”

　　吳嘉：“不……”從腹部傳來的咕嚕聲打斷了他的話。

　　吳嘉尷尬地笑笑，乾脆坐了下來，拿起一個麵包就咬了一大口。

　　一邊吃他還一邊說：“那個墨鏡找到的線索就是黑貓，和我們知道的一樣，這會不會是關鍵啊？”

　　周聞彥反問：“你和他一樣的蠢？”

　　吳嘉閉嘴了。

　　周聞彥放下了酒杯：“你用腳想一想，遊戲白給的線索，哪次不是坑人的？”

　　吳嘉深深地低下了頭。

　　周聞彥朝他扔了一個麵包，說：“吃你的。”

　　吳嘉抬手接住了麵包，不再多嘴，也埋頭苦吃。

　　一直到用餐時間結束，餐廳裏都只有他們三個人，沒有其他玩家過來。

　　沈冬青摸了摸小肚子，感歎道：“還是伯爵家的廚子做菜好吃。”

　　周聞彥哄道：“等這個副本結束了，可以找一個伯爵的信物，再回去刷一次。”

　　沈冬青眼睛一亮：“真的嗎？”

　　周聞彥說：“真的。”

　　沈冬青的臉上浮現了一個酒窩：“那可要多玩兩天。”

　　吳嘉心想：真把遊戲當副本刷了？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伯爵都要哭了。

　　*

　　可能是吃得太飽了，沈冬青一沾枕頭就迷迷糊糊的。

　　周聞彥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睡吧。”

　　沈冬青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周聞彥則是躺在一邊看著他的側顏。

　　橘色的燈光灑下，落在沈冬青白皙的側臉上，再流淌入卷翹的睫毛上。

　　周聞彥像是被迷惑了一般，輕輕地觸碰了一下他的臉頰，在聽到一聲呢喃後，停頓了一下又收了回來。

　　啪嗒——

　　周聞彥關了燈，也躺了下來。

　　雙人床足夠容納下兩個成年男人。

　　但兩人還是親密地依偎在了一起，周聞彥聽著耳邊淺淺的呼吸聲，不知為何，覺得這個畫面好熟悉，好像在過去已經重複了無數次。

　　這麼想著，他也閉上了眼睛。

　　周聞彥的警惕心很強，就算是睡覺都是假寐，隨時能夠醒來。

　　只是今夜，他睡得格外的沉。

　　在睡夢中，周聞彥動了一下，伸手搭上了沈冬青的背。

　　隨著這個動作，一直塞在口袋裏的希望花掉了出來，正好落在沈冬青的手背上。

　　可以看見，就算是被胡亂地塞在口袋，希望花依舊灼灼盛開。

　　*

　　夜晚十二點。

　　這是夜色最深沉的時候。

　　窗外響起了一陣吵鬧聲。

　　仔細分辨，像是有人在外面徘徊，還腳步虛浮走得搖搖晃晃的。除此之外，還有一陣嚎叫聲，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

　　沈冬青也聽見了。

　　他想醒來看看是什麼情況，可是一陣花香飄來，倦意又湧了上來，沒有任何提防就又陷入了夢鄉。

　　等到天亮了，沈冬青才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他一睜眼，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眼前有東西遮住了？

　　沈冬青抬手摸了一下，沒有摸到頭髮，而是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等、等等！

　　他瞬間清醒了過來，跳下床去照鏡子。

　　鏡子裏的人影清晰。

　　可以看見頭頂多了一對毛茸茸的……耳朵？

　　是兔子。

　　一對耳朵垂在了兩側，外面是白乎乎毛茸茸的，裏面泛著淺粉色，還挺可愛的。

　　沈冬青自己擼了自己兩把，突然想到了什麼，沖出了廁所。

　　周聞彥早就醒了，他半躺在床上，一直腿曲起，清晨醒來聲音還有些沙啞：“怎麼了？”

　　沈冬青直接撲了過去。

　　“好可愛——”

　　沈冬青一把捏住了周聞彥的耳朵。

　　周聞彥長得不是兔子耳朵，看起來是貓耳朵，支棱著豎在那裏，白色的皮毛上點綴點一撮黑色。

　　沈冬青用一種驚喜的語氣說：“我們長耳朵了！”

　　周聞彥沉默了一下，然後側過臉，輕咳了一聲，說：“你先下去。”

　　大清早的，都是成年人，又是這種動作，越發容易衝動。

　　沈冬青見他說的語氣認真，依依不捨地擼了一把耳朵，這才爬了下去。

　　周聞彥緩了一會兒，也抬手摸了摸自己頭頂的耳朵。

　　毛茸茸的，還帶著溫度，不像是假的。

　　難道這就是瘟疫？

　　*

　　三個人圍著茶几坐了下來。

　　吳嘉用一種發現新大陸一般的眼神看看沈冬青、又看看周聞彥。

　　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還挺可愛的。”他壓低了聲音，“好想摸一摸。”

　　沈冬青符合：“嗯嗯。”

　　話音剛落，吳嘉就接受到了周聞彥冷冷的一瞥。

　　他立刻換了一個義憤填膺的表情，握拳道：“這是什麼害人的瘟疫啊！我們一定要把瘟疫給消滅了！”

　　沈冬青的兩隻垂耳兔耳朵晃了晃：“我覺得挺可愛的啊，一定要消滅掉嗎？”

　　吳嘉斬釘截鐵：“當然！”

　　但他心中卻在想：能看見周聞彥出糗真的太好了，讓我看看再說！

　　當然，這種危險的話他才不會說出來。

　　周聞彥雙手抱肩，有些不爽地說：“為什麼你沒有？”

　　只有他和沈冬青長了耳朵。

　　吳嘉摸了摸自己只有頭髮存在的頭頂，猜測道：“是不是你們碰了什麼我沒碰的東西？”

　　沈冬青努力回想：“黑貓？”

　　吳嘉喃喃道：“難道神父說得是真的？”

　　周聞彥卻站了起來，抓起花瓶裏的希望花塞到了吳嘉的手裏。

　　吳嘉捧著一懷抱的花，愣在了那裏：“什麼意思？”

　　周聞彥說：“做個試驗。”

　　沈冬青歪了歪頭，兩隻兔子耳朵也隨著晃動：“什麼試驗？”

　　周聞彥吐出四個字：“控制變數。”

　　昨天他們三個人出去。

　　他和沈冬青碰了黑貓，又接觸了希望花，一覺醒來都長了動物的耳朵，不確定是黑貓的原因還是希望花的原因。

　　而吳嘉兩者都沒碰，正好可以當做試驗品，如果明天他沒有長耳朵，那可以確定是黑貓引起的。

　　吳嘉明白了他的話，哭喪著臉：“我可不想長耳朵。”

　　周聞彥冷笑：“不是挺可愛的嗎？”

　　回過頭，他看見沈冬青正直愣愣地盯著他頭上的耳朵，頓時換了一副面孔：“要摸嗎？”

　　沈冬青：“要！”

　　吳嘉抱著希望花縮在角落，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

　　因為要控制變數的緣故，吳嘉被安排留在房間裏，其間不能接觸任何人或者動物。

　　沈冬青而是和周聞彥出去了，反正他們已經被感染了，債多不愁，準備去其他地方找一下線索。

　　剛一出門，他們就撞上了墨鏡男。

　　因為沒有刻意隱藏的緣故，墨鏡男一眼就看見了他們兩個腦袋上的動物耳朵。

　　墨鏡男心思靈活，還沒走到跟前，就飛快地躲到了一邊。

　　周聞彥也沒在意這麼一個小人物，直接和沈冬青走了過去。

　　墨鏡男推了推墨鏡，盯著兩人頭頂上多出來的耳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沈冬青和周聞彥來到了昨天遇到黑貓的地方。

　　在路上還撞見了好幾波玩家。

　　看樣子他們也在尋找黑貓。

　　可能黑貓知道有很多人在找它，不知道躲在了什麼地方，連根貓毛都沒找到。

　　兩個人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在城裏逛著。

　　在路過教堂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墨鏡男從中走了出來，神父跟在他身邊，兩個人好像在交談著什麼。

　　神父也遞給了他一支希望花，並虔誠地說：“願神庇佑你我，希望花可以免除疾病，獲得新生。”

　　墨鏡男接過了希望花，回了一句：“願神庇佑你我。”

　　他低頭看著手中握著的希望花，因為帶著墨鏡，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周聞彥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兩人最終還是沒有找到黑貓。

　　周聞彥思索了片刻，說：“我們去醫院看看。”

　　他在房間裏找到的報紙上寫著，在瘟疫剛爆發的時候，大多人都是住進醫院的，那麼醫院很可能有一些遺留下來的線索。

　　瘟疫之城不大，按照路標，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找到了醫院所在的地方。

　　與其他色彩鮮豔的小房子相比，素白的醫院顯得有些單調也有些破敗。

　　一踏入醫院的範圍，沈冬青突然“咦”了一聲：“這裏的香味淡了很多。”

　　因為一直處於有花香的環境裏，一般人也察覺不出濃淡。

　　現在經過一提醒，周聞彥才反應了過來。

　　他抬手捏了捏鼻子：“進去看看。”

　　醫院裏面一片空曠，照樣一個人都沒有。

　　一路走去，可以看見醫療器械散落一地，像是經過了一場大逃荒。病房裏面也空無一物，不管是活人、屍體還是動物，一個都沒有。

　　空蕩蕩的像個死城。

　　走了兩層都是這樣。

　　沈冬青已經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變成了百無聊賴。

　　他跟在周聞彥的身後，碎碎念：“要不我們回去吧我想摸摸你的耳朵……”

　　周聞彥停了下來：“嗯？”

　　沈冬青仰頭，把自己遞了過去：“你也摸摸我的。”

　　周聞彥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邀請，他伸出手，揉捏著又軟又長的兔子耳朵。

　　“為什麼是兔子？”他突然道。

　　小冬青怎麼可能像兔子？除了外貌以外。

　　沈冬青想了想說：“或許是因為兔兔很好吃。”

　　周聞彥摸夠了以後，說：“那回去吧，不找了。”

　　周聞彥這麼積極是因為瘟疫之城的謎底讓他覺得好奇，但現在沈冬青不想找了，那就還是算了。

　　反正大不了把神父抓起來，和善地問一問來龍去脈就是了。

　　正要掉頭回去的時候，沈冬青突然看見角落裏的黑影一閃而過：“是黑貓！”

　　黑貓探出了頭，一雙翡翠般的綠眸審視著這兩個人。

　　它認出了沈冬青，在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它矜持的“喵”了一聲，像是在允許沈冬青摸摸它。

　　沈冬青擺了擺手：“不要了，我有貓了。”

　　說著，指了指身邊的周聞彥。

　　周聞彥滿意地揚了揚下巴。

　　黑貓像是受了打擊一般，掉頭就走，看背影有些落寞。

　　沈冬青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我們不是要找黑貓嗎？”

　　周聞彥忍住笑：“嗯，跟上去看看。”

　　黑貓像是有意帶著他們去一個地方，走得不快，在拐彎的時候還會停下來等候一下。

　　兩人一貓向下走去，一直到底下二樓。

　　到這裏為止，所有花香都消失了。

　　沈冬青看了一眼，大驚失色：“你耳朵沒了！”

　　周聞彥還以為真的耳朵沒了，下意識摸了摸，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頭頂上的動物耳朵。

　　沈冬青大受打擊：“我還沒摸夠……”

　　看起來比遇上可怕的鬼怪還要難受。

　　周聞彥安慰道：“出去以後還會有的，沒事的。”

　　黑貓冷冷地看著他們兩個。

　　這兩個人怎麼回事？

　　為什麼不忙著找線索解密，到這裏來虐貓了啊？這是它見過的最不務正業的玩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