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祖宗
女侍者走在前面,行動間有些僵硬。
兩人穿過了酒店的大廳,好像是來了兩位特別難纏的客人,門童和前臺都在賠著笑,沒有注意到路過的兩個人。
沈冬青看了過去,門口的大廳站著一個年輕貌美的網紅女,她親昵地靠在了大腹便便的富商身上。網紅女頤指氣使地使喚著門童,與對待玩家不同,門童對著她點頭哈腰,恭敬得不得了。
他只草草看了一眼,就被一群人擋住了視線。
女侍者停了下來,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請跟我來。”
沈冬青收回了目光,繼續向前走。
女侍者帶的路好像漸漸偏離了人群,去往了酒店的深處,剛開始還有路過的侍者問好,等走到裏面,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可以看見牆壁上掛著一個精緻的銅牌,上面用華麗的字體寫著“禁止奔跑打鬧”這一行小字。
女侍者的手按上了一個門把手:“就是這裏了。”
哢嚓——
女侍者轉動了一下門把手,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她回過頭,看向了沈冬青,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微笑。
“請進。”
會進來嗎?
一般人發現了誤入陷阱,一定會逃跑吧?這樣的話就觸犯了酒店的規定,到時候……
想到各種血腥的畫面,女侍者的嘴角緩緩上揚,就差咧到嘴角了。
但沈冬青不是一般人。
他揉了揉鼻子,直接走了進去。
裏面沒有感冒藥,也沒有周聞彥。
沈冬青也沒有意外,問女侍者:“你把我帶過來有什麼事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不太好和女生共處一室。”
女侍者在愣了一下後,根本沒有在意沈冬青說的話,直接閃身進了房間,還順手帶上了門。
在門縫合緊的一瞬間,房間深處冒出了一股冷氣,牆壁上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凍得人渾身發寒。
女侍者僵硬地笑著,問:“要喝湯嗎?”
就如同雪山中的麗薩。
沈冬青乾脆俐落地說:“謝謝,不喝。”
這個湯聞起來太奇怪了,好像放了三天的泔水,誰喝誰暴斃。
女侍者發出了一陣嘶啞的笑聲:“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說著話,原本飽滿的臉頰飛快地凹陷了下去,變成了一句乾瘦的枯屍,“在這裏陪著我一起……”
沈冬青打斷了她的話:“誰要和你在一起啊?”他嫌棄地瞥了一眼,“長得這麼醜。”
自己心裏沒點b數嗎?
女侍者,不、麗薩像是沒聽到這個人身攻擊,死死地盯著沈冬青,念念叨叨:“你應該喝我的湯的,喝吧、喝吧。”
她近乎魔障,不知何時手中變出了一碗湯,朝著沈冬青步步逼進,想要直接把湯灌入他的口中。
只是想法很好,實現很難。
沈冬青直接一把掐住了麗薩的手腕,奪過了湯碗,反而灌到了她的嘴巴裏面。
麗薩:“唔唔……”
在完全實力的壓制下,麗薩被迫喝下了整整一碗湯。
也不知道這碗湯是由什麼熬制的,她喝下以後渾身發抖,像是犯了癲癇一般,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滾。
沈冬青放下了湯碗,教育道:“這湯都壞了你還非要別人喝,不如先自己嘗嘗是什麼味道。就算是鬼也要知道什麼是不能勉強別人……”
他認真教育了一番後,走過去就要開門離開這裏。
可是門被鎖住了,怎麼也打不開。
沈冬青低頭一看,原本沉重的木質大門變成一扇插著插銷的鐵門,他回頭一看,房間裏面的擺設不翼而飛,變成了一個冰庫,冷霧不斷地冒出。
麗薩躺在地上,不再是女侍者的打扮,而是變成了一身羽絨服,一雙眼睛無神,像是在說“你逃不了的”。
再一眨眼,冰庫中央多出了一行人,他們圍著一個小鍋,坐在了地上,同時齊刷刷地盯著沈冬青。
他們的面容有些熟悉,正是之前一起墜機的那四個玩家。
“過來喝湯。”
“過來啊,你不冷嗎?”
他們不斷地催促著。
沈冬青打了個噴嚏。
他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加上有點感冒了,還真的有點冷,聽到他們的問題,認真地點了點頭:“還真的挺冷的。”
他們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招呼道:“喝了湯就不冷了。”
沈冬青走了過去。
他越靠近,這群人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奇怪,看起來還是和善的,但眼中卻是死氣沉沉的一片。
“來啊。”
“來喝湯。”
沈冬青停在了篝火前,在這群人期待的目光中,他一把把距離最近的一個人按倒在了地上,說:“還挺冷的,衣服借我穿一下。”說著就扒下了他身上的羽絨服套在了身上。
這下果然暖和了一些,但是還是不夠,沈冬青拉上了拉鏈,看向了剩下的人。
剩餘的人頓時感覺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就四處逃竄。
跑到一半,有個人反應了過來。
不對啊,明明他們才是鬼怪,為什麼要害怕?
快點和他一起回頭把這個人給拿下……
他回頭,正好看見沈冬青氣勢洶洶地逼近,頓時把反擊什麼的拋到腦後,趕緊溜了。
只是冰庫總共這麼小的地方,逃也逃不到哪里去,最後還是一個個被沈冬青抓住,他腳下踩著兩個,手中拎著兩個,有些煩惱不知道該怎麼安排這些人。
他左右一看,眼睛一亮。
這個冰庫裏面是存放食物的,牆壁上都是掛肉的掛鈎,沈冬青直接把這四個人扒了羽絨服掛在了掛鈎上,跟掛臘肉一樣。
他還十分好心地給他們留了一件衣服,自己揣著好幾件羽絨服從頭包到腳,舒舒服服地坐在了篝火邊上烤火,一點也沒有被凍到。
倒是幾個鬼怪被掛在牆壁上,凍得瑟瑟發抖。
不一會兒就從臘肉變成了凍肉。
*
那邊周聞彥取了感冒藥回來,沒有在餐廳裏面看見沈冬青,就明白過來不對,連忙走出去找人。
只是侍者態度冷淡,不管問什麼,都回答“不知道”、“不清楚”。
周聞彥問了兩個還是這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直接掐住了一個侍者的脖子,按在了牆壁上。
“我再問一遍。”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知不知道?”
雖然他知道沈冬青不會有危險,但還是下意識地擔心。
侍者可能是從來沒遇到過敢直接動手的玩家,被嚇傻了,傻了以後瞥見周聞彥手掌上纏繞著的黑霧,渾身一激靈,連忙換了一個姿態,極為諂媚地笑著:“在那邊,我帶你去——”
周聞彥鬆開了手。
侍者腿一軟,差點摔在了地上,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路小跑地往裏走。
太恐怖了。
剛才好像要被活生生地吃了一樣。
侍者給周聞彥打上了一個不好惹的標籤。
“在、在這裏。”侍者帶著人來到了酒店深處,這裏有著一個冰庫。
身為酒店的員工,侍者知道每個入住者的動向,知道那位客人被哄騙進了冰庫,而且時間還不短,肯定就被凍成冰棍了。
他這麼想著,默默地後退了一步,免得被波及。
周聞彥看著一扇直接抵在天花板的大門,嘗試著推了一下。
門是被鎖住的。
他一把抓住了掛在門上的大鎖,手中黑霧纏繞,硬生生地把門鎖給掰斷了,這才推開了門。
侍者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只見那位應該被凍成冰棍的客人正坐在火堆邊上,身上披著好幾件羽絨服,手中還拿著一串烤肉正在烤著。
沈冬青聽見了動靜,回過頭看見了周聞彥,欣喜地招了招手:“你怎麼來了?過來一起吃烤肉。”
這個冰庫是存放食物的,有很多現成的半成品,沈冬青等得久了,就順手拿了一些烤串過來烤,現在正好烤的差不多了,肥肉化成了油滋滋得往下滴。
周聞彥走了過去,坐在了沈冬青的身邊,還給他掖了掖衣服:“怎麼會到這裏來的?”
沈冬青說:“有個人騙我過來的。”
周聞彥的手指輕敲了一下:“人呢?”
沈冬青回頭一看,那些臘肉和麗薩都消失不見了,只餘下篝火還在燃燒著。
“沒了。”沈冬青不在意地說,“其實他們人還挺好的,給我衣服穿給我燒火還問我要不要喝湯,就是湯有點奇怪我不想喝。”
他下了一個結論:“都是好人。”
站在外面的侍者聽得明明白白的,然後看著他口中的好人被凍得和冰棍一樣,僵硬地從天花板上爬過,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辛苦了……
這是侍者第一個想法,然後他想,可千萬不能得罪這兩位大佬。
沈冬青的羊肉串烤好了,他塞給了周聞彥一大半,羊肉的味道還不錯,肥而不膩,微微帶點膻味,還挺好吃的。
兩個人把羊肉串都吃完了才走出去。
沈冬青拎著一大疊羽絨服,本來還在想著怎麼把衣服還回去,一看見門口的侍者,就連忙把衣服遞了過去。
他還特別有禮貌地說:“應該是這裏的客人的,他們見我太冷了,就把衣服借給我穿了,麻煩你幫我還一下回去,謝謝。”
侍者僵著臉收下了衣服:“好、好的。”
他回想起剛才那一群倉皇而逃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自願“借出”衣服的。
不過侍者瞥了一眼兩位大佬,連忙把疑惑埋在了心裏。
管他是不是借的,只要大佬說什麼就是什麼。
周聞彥問:“你知道這些衣服是誰的?”
侍者老實回答:“是今天新入住的一批客人的。”
周聞彥:“他們住在哪里?”
侍者有些為難:“這……”這是客戶隱私。
他剛想這麼說,突然感到背後一寒,連不能洩露客人的隱私的職業守則都拋到了腦後,連忙改口:“他們住在14樓。”
周聞彥明白了。
今天入住的客人應該都是死在“小遊戲”裏面的玩家,按照遊戲所說,他們應該是不甘心有人死裏逃生,追到了酒店裏面,想要將活著離開的人一同拖入地獄。
但是……能死在中途“猜謎小遊戲”裏面的玩家智商都不太高,遊戲這麼確定他們能夠害人嗎?
難道這個酒店是垃圾回收處,這些蠢貨都是可回收垃圾?
周聞彥漫不經心地想。
沈冬青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們去逛逛吧。”
吃的有點飽了,去消化一下接著吃。
周聞彥提醒道:“先去吃藥。”
沈冬青:“苦嗎?”
周聞彥仔細地研究了一下感冒藥的說明書:“苦的。”
沈冬青的臉皺了起來:“能不吃嗎?”
周聞彥覺得有些好笑。
什麼都不怕的小冬青竟然怕苦,真的是……太可愛了。
但他笑完過後,還是無情地說:“不行。”
*
這個度假酒店建立的時間久遠,每一處細節都富含著歲月的痕跡。
兩個人離開了偏僻的冰庫,來到了酒店的大廳裏面。
周聞彥向前臺小姐要了一杯溫水,讓沈冬青就著水把藥吞下去。
沈冬青磨磨蹭蹭,是一點也不想吃這個藥。
只是沒有辦法,周聞彥一直在盯著他,連糊弄過去的辦法都沒有。
周聞彥哄道:“吃了就會好了。”
沈冬青苦大仇深地看著手心裏面的藥丸,半天沒有下口。
就在沈冬青與感冒藥僵持的時候,酒店門口又重新走進來了一群客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群客人有些奇怪,在這種天氣,他們還是穿著厚實的衣服,把身上所有的肌膚都包裹了起來,就聯手上都帶了手套,只露出了一雙冷漠的眼睛。
在門童的引領下,客人經過了沈冬青所坐著的沙發。
就算沈冬青感冒了,也能聞到他們身上帶著一種油脂被燒焦的氣息。
沈冬青:“沒有燒稻草。”
在他們進來的時候,門童有在門口臺階上燒稻草,而這群客人進來的時候沒有燒。
周聞彥:“別轉移話題,先吃藥。”
沈冬青揉了揉鼻子,終於下定決心一口把藥吞了下去,他還沒感覺到苦味,就又被塞了一顆水果硬糖。
是西瓜味的。
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充滿了口腔,把藥的苦味給掩蓋了下去。
沈冬青眼睛一亮:“不苦哎。”
周聞彥摸了摸他的頭:“那就乖乖吃藥。”
沈冬青又蔫了。
*
兩個人在酒店裏面晃了一圈。
這個度假酒店建立時間悠久,每一個細節都留有歲月的痕跡,只是看久了也有點視覺疲勞,等逛得差不多了以後,兩個人最終決定在酒店二樓的露臺上用午餐。
沈冬青翻開了了厚厚的菜單,點著上面的菜品:“這個、這個都要。”
把所有想要吃的東西都點了一遍。
點完了菜,沈冬青趴在露臺的邊緣上看著下方。
有點奇怪的是,除了剛剛那一批客人,再也沒有客人來了。
沒有等太久,侍者就送上來了餐前的例湯。
“奶油蘑菇湯……”侍者面帶笑容,把湯端了上來,只是看到坐在那裏的兩個,笑容頓時僵住了。
怎麼又是這兩個人!
沈冬青回過頭:“是你啊。”
是剛剛那個幫他還衣服的工作人員。
侍者:“是、是我。”他放下了湯,腳底抹油就想跑,可是剛邁出一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等等”,他只能停了下來,扭過頭。
“請問有事嗎?”
周聞彥和善地說:“有點事問你。”
侍者可沒有被這外表所蒙蔽,戰戰兢兢地問:“什麼事?”
周聞彥:“稻草。”
侍者:“啊?”
周聞彥:“為什麼要燒稻草?”
侍者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然後說:“這是習俗。”
沈冬青舀了一口湯,一邊喝一邊說:“那為什麼新來的客人不用?”
侍者糾結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因為他們和你們不一樣。”
周聞彥沒有再問為什麼不一樣。
因為今天來的那些客人都是死人,而他們是玩家,更是活人。
周聞彥又問了兩個問題,例如在酒店裏面需要准守什麼條例。
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侍者把知道的都說了,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工,知道的也不多,只能透露零星的消息。
正在問著,其他玩家從露臺門口經過,就看見侍者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問什麼就說什麼。
其他玩家當場就酸了。
他們不是沒有問酒店裏面的工作人員。
只是這些工作人員都太冷淡了,一問三不知,屁都放不出一個,又因為擔心觸發什麼劇情,他們也不敢下死手去威脅NPC。
要是其他人都和他們一樣也沒什麼,但怎麼到了這兩個人面前就不一樣了?
NPC就像是聽話的小綿羊,讓幹嘛就幹嘛。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了。
要是侍者知道了他們的心聲,一定會說。
呵呵,讓你們看見過大佬的操作,一定會比他還乖,畢竟要活命的嘛。
其他玩家交換了一個眼神。
既然有人能套到NPC的話,不如過去白嫖一下線索。
說幹就幹,蓬蓬裙走了過去,擠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哥哥,你們在說什麼呢?”
這麼一打岔,侍者見機連忙溜了。
周聞彥直接無視了蓬蓬裙,沈冬青則是在認真地切著牛排,天大地大沒有他吃東西重要。
蓬蓬裙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但她沒有這麼容易放棄,再接再厲,用甜膩的聲音喊:“哥哥?”
沈冬青反應過來了,指了指自己:“我嗎?”
蓬蓬裙:“對啊,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
沈冬青想了想,糾正道:“輩分不對。”
蓬蓬裙愣了一下:“輩分?什麼輩分?”
沈冬青理所當然地說:“我比你大一千來歲,不該喊哥哥,喊我祖宗比較對。”
畢竟大一千多歲,都十個世紀了。
蓬蓬裙:?祖宗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