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看到賀承打了石膏的左手,白錦明愣了半天才問,“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賀承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麽,就是讓自己清醒一下。”
“……瘋子。”白錦明咋舌。
他們絕口不提昨天發生的一切,白錦明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兩家的合作項目終於有了新進展,現在需要賀家牽頭拍板。
白錦明說, “老頭子那邊終於鬆口了,其他都還好,就是想在别的城市開拓新市場。你問問你家有沒有感興趣的城市,要是有門路,海外也可以。”
“你家今年野心不小。”賀承單手翻著文件,隨口說道。
白錦明笑笑, “做生意, 沒有野心才是瞎了。”
趁著賀承看文件的功夫,白錦明悄悄打量著他受傷的手。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 厚厚的石膏將左手拖累住,跟西裝革履的賀承顯得格格不入。總覺得今天賀承哪裡不太對勁,看了一會兒白錦明才發現,他的領帶繫得歪了些。
估計是昨晚沒解,今早直接從頭上套進去的。這對於有強迫症的傢伙來說簡直是煎熬,看著賀承那張努力板著、彷彿什麽都沒發生的臉,白錦明覺得好笑,輕咳一聲移開目光。
賀承擡頭看他,問, “你不回去?”
“急什麽?我回去又沒有事做。”悠閒的二世祖給自己倒了杯茶,舒服地靠在沙發上,“怎麽,嫌我煩,現在開始趕我走 了?”
賀承瞥他一眼,道,“你爸昨天沒說什麽?”
“他?”白錦明一愣,“他能說什麽?”
“……别跟我走得太近,之類。”
“你以爲小孩子過家家呢?還别走得太近,怕我被你傳染嗎?”白錦明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咧嘴一樂,“賀承,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感性了?”
他笑得肚子疼,賀承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白錦明也意識到了什麽,逐漸收斂了笑容。
“……你認真的?”
賀承用沉默回答了他。
白錦明在心中默默罵了句街。
雖然酒會上的爭吵麥興沒有占到上風,但他與賀承之間的恩怨旁人都看在眼裡。在外人眼中他們兩個牽絆頗深,之前又出了事,真要鬧起來兩家誰也討不到好處。
況且麥興橫慣了,正常人都要繞著走,能跟他對上的要麽是特别硬氣的家底,要麽,就是跟他一路貨色。
賀承家底夠硬,可惜,出了許然的事情後所有人都只會往後者去想。
有時候賀承也奇怪,那些人模狗樣的傢伙哪個不是二婚三婚,或者小三小四成群,有什麽臉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可社交圈就是這樣的,不管你願不願意,他們都有一套自己的評判標準,說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
倘若再年長上十歲,賀承便不用看那群人的臉色。但他現在只是個被父親撤了工作的二代,還有什麽資格繼續強硬下去。
白錦明有些擔心,“你打算怎麽辦?”
賀承冷笑一聲,“不怎麽辦。他們怎麽看我是他們的事,我只想知道麥興還有什麽噁心人的法子,有能耐都使出來。”
“……我得提醒你,麥興不是個正常人,你不能跟他對著幹。”白錦明嚴肅道,“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咬回去?以後找機會敲他一棍子就得了,别跟自己過不去。”
“但事情已經發生。”賀承合上文件看著他,“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麽辦?”
“等?”白錦明聳肩。除了等輿論慢慢消退他還真沒有什麽好辦法,解決衆口難調的事一向不是他的強項。
賀承卻搖頭,“還有一個辦法。最簡單的辦法。”
他站起來,看著高樓之外的藍天白雲,沉聲道,“把‘源頭’找回來。”
白錦明拿著茶杯的手一抖,差點把熱水灑到身上。
不是賀承突發奇想,昨晚包紮完左手後他就在醫院大廳坐到了天亮,反覆思考著應該怎麽扳回一局,漸漸地他發現,無論怎樣他都逃不開“許然”這個名字。
從許然離開後他就一直想逃離這個魔咒,現在看來既然逃不開,倒不如主動迎上去來得快些。
“……你找他回來是想幹什麽?”
白錦明皺著眉,努力斟酌詞句,“不是我說,他之前因爲你被麥興傷得夠深了,你還想讓他被麥興綁了打一頓?就他那個小身板能不能撐得住可難說,你想扳倒麥興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做人……總得有個底線。”
賀承跟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有那麽沒人性嗎?”
“……”
你自己覺得呢?白錦明在心中默默反問道。
“行吧,”白錦明暫時妥協,“你想怎麽找?”
賀承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夾丢給他,“既然麥興能找到他,那别人也能。”
白錦明一頭霧水地翻開文件夾,監控截圖裡火車站大廳中央許然單薄的身影被人用紅筆醒目地圈了出來。
“他乘車去了南方。”賀承重新坐下,慢慢晃悠著轉椅,道,“現在只要有了對方的手機號,就什麽都能查得出來。”
“……手機號?”
“是。”賀承道,“你也算派上了點用場。”
出了辦公室,白錦明去衛生間對著鏡子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把後進來的小員工嚇了一大跳。
許然第三次從夢中驚醒。
他記得鋪天蓋地的黑暗,充斥著彷彿能將人吞噬的恐懼。遠處有一扇門,門後露著點點白光,他拼命向門奔跑,卻發現自己根本擡不起腿,像在濃稠的液體中前進,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
他想吼、想叫,在開口的一瞬間白光籠罩天地,下一刻,他已經在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被子壓得他渾身難受,他坐起來,脱掉上衣,任由夏夜風乾身上的冷汗。
好像聽見有人在喚他,遠遠的,叫著“許然、許然”,他卻聽不清這聲音來自於誰。他用力敲了敲腦袋,好像聽見腦袋裡有水發出咚咚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那是嚴重耳鳴造成的錯覺的。
小時候早已痊癒的耳鳴忽然有復發的跡象,大概是換了個環境的原因。他現在還不太適應南方的氣候,一下進入夏季,整個人由裡到外透著虛脱的燥熱。
但這已經是這些年他過的最開心的日子,連帶著身體上小小的傷痛都可以忽略不計。他將被子搭在一邊,將身下的毛毯拽出來蓋在身上,重新躺下。
失眠。
許然對著天花板哭笑不得。
自己這是怎麽了?
天亮前好歹睡下,到了七點半又雷打不動地自然醒。這樣反覆折騰了幾夜許然整個人都頹了下去,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反倒是董子琦這傢伙最近越來越滋潤了。他剛在期末考試考到了年級前兩百,雖然分數不高,但比他以前的成績要好得太多。
董家父母大喜,獎勵了他兩台遊戲機,又給了許然新的工作——看著董子琦寫暑假作業。
董子琦在回合間隙瞄了許然一眼,指了指二樓,“你要是睏了就去睡會兒吧。”
許然搖搖頭,“我不睏。”
“你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還有那黑眼圈,COS熊貓?”
許然笑著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得了,我還不知道你?我去睡了你好打遊戲是不是?今天的三個小時遊戲時間結束了,你打完這局就去寫作業。”
董子琦嗯嗯地說好,手上動作一刻不停。
許然靜靜地看著他。男孩的側臉在午後日光的照耀下顯得乾淨而純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在眼睛上投下斑駁的淡影,淺淺地刺入心房。
如果不是工作在身,許然根本不想打擾他進行唯一的娛樂活動。他去廚房給董子琦倒了杯橙汁,回來就看到董子琦俯身在櫃子裡翻找著什麽。
許然怕他跌倒,忙過去扶住輪椅,問,“找什麽呢?”
董子琦把手機遞給他,許然一看,是劉銘發來的機票信息。
“我還有一個手柄,舅舅今天晚上過來,我要他陪我打遊戲。”
許然失笑,“小鬼一個,就知道玩兒。”
劉銘研究生時期就開始自己創業,現在生意做到了祖國最南端,算不上大老板但那身份確實羨煞旁人。對於董子琦接納了許然這件事他並不覺得驚訝,只是說,“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許然笑著搖搖頭,“是他自己聰明,跟我其實沒多大關係。”
劉銘摸了摸董子琦的腦袋,“誇聰明不誇努力,說明表現得不怎麽樣。今晚沒有遊戲玩了,趕緊寫作業去。”
董子琦原本挺開心的一張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賭氣不理兩個大人了,轉出客廳找保姆要吃的。劉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轉回頭對許然說,“琦琦從小就不太愛見人,加上截肢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我曾經以爲他這輩子都會待在這棟房子裡不出去了。”
“怎麽會呢?”許然疑惑,“他總要長大的。”
“沒有人教他。”劉銘歎了口氣,“我姐和姐夫工作忙,對孩子百般溺愛,我生意又不在這座城市,外人又有誰能真正理解他的心情?”
他頓了頓,“以前也請過家教,那人對琦琦說,他會覺得生氣難過只是因爲想撒嬌,不過是沒了兩條小腿,安上假肢就好了,沒有必要難過,太矯情了不像個男子漢。琦琦氣得三天沒吃飯,把我姐嚇的,之後再也不敢請人來家裡了。” “……”
“我得跟你道歉,”劉銘對他低下頭,“在介紹你來之前,我給我姐說了你所有的情況,也看過照片,他們才敢讓你試試。”
健全的人無論說什麽,董子琦都只會覺得他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唯有許然,這個跟他情況相近的人,才會産生一點微乎其微的共鳴。
看著劉銘的髮頂,許然心中忽然掀起一股年深日久的酸澀。
他又何嘗沒聽過這種話?那些自以爲是鼓勵的話在當年的他聽來只有深深的嘲笑。他有多想對那些人說你們懂什麽?如果真像你們說的沒什麽大不了,爲什麽你們還會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好像我是個可憐的異類?
他消沉過、彷徨過,最終在時間的流逝中選擇與自己妥協。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年那些人中或許真的有想要認真鼓勵他的,但都被埋沒在了無止境的嘲笑與諷刺之中。
讓董子琦去分辨哪些人帶有善意、哪些帶有惡意還很難,他見的人太少了,比當年的許然還少,註定不可能接受那些聽起來比較刺耳的忠言。
許然歎了口氣,“我會盡力幫他。”
劉銘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飯後他跟劉銘聊了很多,大學時沒有機會接觸,這會兒倒覺得彼此挺投脾氣。劉銘好歹是陪著董子琦打了遊戲,非拉著許然一起看,等結束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住下吧,大晚上的回去也不方便,反正這裡沒外人。”劉銘說。董家父母都出差,保姆下班回家了,房子裡就剩他們三個男人。
許然還沒說什麽就被人塞了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具,無法,只能含笑答應。
這一晚董子琦很興奮,上了床以後還拉著劉銘絮絮叨叨地說話,好容易給哄睡了。洗漱完畢許然去客房,路過二樓客廳的時 候看到劉銘靠在陽台的欄杆上喝酒。許然腳步頓了一下,走了過去。
劉銘把啤酒遞給他,許然擺手說不喝。
“你以前聚會的時候就不喝酒,怎麽現在一點都沒變。”劉銘說。
“我本來就不愛喝。”許然笑道。
沉默半晌,劉銘忽然問,“以前聚會你總要在九點前離場,他們都說你對象管得嚴,是真的嗎?”
許然一怔。
九點是賀承從公司實習回來的時間,他總要去接人,大多數時候要給那個忘記吃晚飯的家夥帶些宵夜。
沒人知道許然要見的人是誰,都擅自認爲是某個跟他一樣沉默内斂的姑娘。
“畢業的時候你不是挺想留在北方的嗎,怎麽忽然到這兒來了?”劉銘問,“跟對象處的不順利?”
“是啊。”
許然雙臂架在欄杆上,望著月光下朦朧的城市夜景,淡淡道,“前段時間分手了。”
劉銘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方,喝了口酒,道,“賀承那家夥確實不好伺候。” “……什麽?”
許然大驚,猛地擡頭看他,用力太猛差點栽倒。劉銘連忙扶了一把,無奈道,“反應這麽大幹嘛,我早就知道了。”
大三那年的一個晚上,臨近熄燈時間劉銘匆匆從校外趕回來,正看到許然拿著個餐盒,對一輛黑色轎車裡坐著的人說著什麽。
用劉銘的話說,就是…… “
那時候就算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話,單看眼神就知道,車裡的那個一定是你的愛人。”
又過了兩天在某個企業的宣講會上,劉銘知道了賀承這個名字。
不爲人知的心事被毫無徵兆地提起,許然心臟跳得厲害,緩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認識他?”
“學校裡自主創業的學生沒有不認識他的。”劉銘聳聳肩,“不過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記住他的名字。”
“……”
許然不知道應該怎麽反應。劉銘知道他的性向,會不會覺得對董子琦的影響不好?劉銘知道的話,董家父母知道嗎?
他兀自慌亂著,劉銘看了他一眼,寬慰道,“放心,我沒跟我姐說。沒有必要。”
“……謝謝。”
等許然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劉銘問,“爲什麽是他?我知道有不少gay的性格比賀承要好得多,你不應該被他那種人束縛。”
爲什麽是他?
這個問題倒是難住許然了。
過了很久他才回答,“就……大概是孽緣吧。”
劉銘拍了拍他,不知是什麽意思。許然有些混亂,跟他道了晚安逃回客房,劉銘也沒有阻攔。
莫名坐立難安,許然又去洗了把臉,回來坐在床上發愣。
董家的房子很大,大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聽得見。客房沒什麽擺飾,空空蕩蕩,像極了許然現在的心情。
劉銘居然知道。
可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
毫無睡意,但已經午夜了,他必須強迫自己睡下。闔眼前手機震動了一下,拿過來看,發現是給董子琦買的練習冊的配送消息。
送貨地址是董家,確認明天收貨。發送短信,關機。
閉上眼睛,渾渾噩噩地陷入夢境。
許是床鋪比家裡軟的關係,這一夜他沒有驚醒,一覺天亮。
第二天中午快遞到了,董子琦一聽是練習冊就躲得沒了影,許然去收件簽字,中午大太陽曬著,快遞員將帽檐壓得很低,都看不見表情。
“是許然先生本人嗎?”他反覆確認道。
許然就差把身份證給他看了,快遞員才將包裹遞給一旁的劉銘,轉身離開。
劉銘眯起眼睛望著快遞員離開的背影,說,“這年頭還有這麽敬業的快遞員,難得。”
許然也覺得奇怪。南方的夏日曬得人頭暈,他莫名有些心悸。
怪了,昨晚休息得不錯,怎麽還是這麽不舒服?
心頭籠罩著淡淡陰雲,許然努力讓自己不這麽敏感,把那點不安盡數抛到腦後。
已經沒什麽能夠傷害他的了,所謂心悸,大概是水土不服産生的錯覺吧。
劉銘這個年假放得十分惬意,每天都出門溜達,硬拽著董子琦不成就轉過來禍害許然。除了家教日白天晚上的接送,周末還非拉著人走街串巷地找小吃。C市市井文化豐富,就算轉上三個月都不帶轉全的。
許然走路不方便,就坐在店門口看他從街頭走到街尾,再回來,每次都買的拿不動爲止。
“離家太久了,就想這個味兒。”劉銘毫無形象地吸溜一碗豌雜麵,紅紅的辣油附在麵條上,看得極少吃辣的許然口中生津。
許然拽了張紙遞給他,說,“想家就多回來嘛。”
“哪兒能由著性子來呢,總得討生活。”劉銘淡淡地說。
討生活,許然特别喜歡這個詞,好像日子裡所有的不如意在這個詞面前都不值得一提。無論腰板是彎是直都得過下去,這麽一想,以前受過那些的苦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劉銘再沒提過關於賀承的話題,只是像對普通朋友那樣對待許然,這讓他十分感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劉銘道,“而我對窺視别人的秘密沒有興趣。”
這麽委婉地說“我不在意你是gay”許然也是第一次見。他身邊總有一些神奇的人,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都想介紹劉銘和白錦明認識認識。
想到白錦明,就不得不想到賀承。最近他開始頻繁地回憶起過去,一方面是因爲獨自生活的激情慢慢退去,一方面是因爲董子琦。看著他,許然總能想起自己那不算輝煌又不甚荒唐的高中時光。
想起賀承的時候越來越多,漸漸地也就習慣了。心臟不會再抽痛,這是個非常好的兆頭。
七月中旬天氣熱得人發懵,董子琦天天待在空調房裡不覺得,倒是苦了總要兩頭跑的許然。劉銘提議他住下,反正這裡有的是客房。猶豫再三之後,許然還是答應了住到劉銘離開。
再開學董子琦就上高三了,現在他需要惡補高一高二的理化生基礎。帶著他許然覺得自己也把高中重新過了一遍,每天除了心累再沒其他感覺了。
晃晃蕩蕩,到了月底。
心悸的毛病不知什麽時候好了,許然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不適的感覺。看來真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許然想,等秋天的時候一定要多出去走走,鍛煉一下提高免疫力。
董家的别墅大得像個城堡,困住了兩個行動不便的傢伙,所有跑腿就由劉銘代勞。這天許然跟董子琦正在樓上補課,大門外門鈴響起,劉銘放下手機出了院子去看。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英俊卻面色不善,冷冷地問他,“許然在嗎?”
劉銘隔著大門打量他,半晌,道,“賀承?”
賀承冰冷的視線從他臉上掃過。他對這個陌生的面孔沒有一點印象,也絲毫不感興趣,只是問——“許然在嗎?”
劉銘咧嘴笑笑,開門,“他在。”
“叫他出來。”
劉銘做了個“請”的手勢,“你自己叫。”
我可不伺候你。
賀承冷哼一聲,從他身邊走過。
走進别墅的時候賀承還想,要用什麽方式把許然找出來,進了門卻發現完全不用費心。
許然就站在二樓的台階上,臉色蒼白,愣愣地看著他。
賀承望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一如往常開口命令道——
“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不太好分段,六千一次更完,今晚九點的就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