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尉明從王府回家之後,哪裡還有心思繼續休息,連夜叫人收拾行李,自己打算一開城門就去城外軍營練兵。
剛才在王府,顧元說三日後一定出發。
江尉明心裡明白,這已經是以最快速度在準備了,畢竟這是個突發情況,誰也沒料到會發生。
但是一想到兒子說不定正在受苦,他的一顆心就怎麼也安穩不下來。
「老爺,出什麼事了?」府裡大半夜的,人又是出去又是回來的,到底還是驚動了正房院裡的江夫人。
江尉明努力控制好表情才回過頭去,道:「今日收到傳信,說景辰一行人跟西夏派來的人已經在路上,快要接近邊境了,王爺憐惜我惦念兒子,所以允許我帶兵護送顧大人去與西夏人談判,三日後就出發。」
江夫人一聽到兒子的消息,立刻高興起來:「真的啊?那可太好了,那辰兒豈不是快回來了?」
「是啊!」江尉明心道,最好能是這樣。
「阿彌陀佛,有老爺去接那我就放心多了,這事兒明早得趕緊告訴老太太,讓老太太高興高興,免得成天牽腸掛肚的。」
「別!先別告訴老太太……」江尉明趕緊攔著。
「怎麼了?」江夫人不明就裡。
「我這次去不光是為了接景辰,最重要的是跟西夏的談判,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日。老太太如今已經慢慢習慣了景辰不在,你突然告訴她人要回來了,結果怎麼等也還不見人,豈不是更煩心,這事你自個兒知道就算了,等我們談判結束,準備往回走的時候,我會派人提前回府送信兒的,到時候歸期已定,老太太很快就能見到孫兒了。」
「老爺說得極是,是我想得不夠周到。」江夫人絲毫沒有懷疑,直接接手了收拾東西的工作。
江尉明百無聊賴,坐等到天亮,直接帶人去了城外軍營。
顧元說話素來算數,說是三日,三日後果然準備停當,準備出發。
慶王甚至還一直送到了王府門口,對江尉明交代道:「顧先生身子不好,將軍可一定把人給本王照顧好了。」
江尉明嘴裡發苦,心裡發酸,卻也只能連聲向慶王保證。
他護送著顧元一行人到城郊軍營,然後帶上早已列隊準備出發的士兵,朝著邊境出發。
從蓉城一路到邊境的路不算好走,所以大部分人都是騎馬,幾個文官坐的馬車為了方便趕路,也都比較窄小,難免就頗為顛簸。
顧元的馬車內,早早兒就被人鋪了好幾層錦被,下面烘著炭盆,有人專門負責更換,車內倒也暖和。
「先生何必要親身犯險,還像以前一樣把章程列出來,叫其他人去做不就好了。」一旁的小廝一邊幫他灌湯婆子一邊忍不住嘟囔,「這馬車又窄又小,再怎麼布置也還是不夠舒服,外面又天寒地凍的,您本來就畏寒,若是再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
顧元靠坐在車廂壁上,身後被塞了好幾個柔軟的靠枕,隨著馬車晃晃悠悠的,一時竟有些昏昏欲睡。
聽到小廝嘮叨,眼皮都不抬地擺擺手,示意讓他不要多話。
「這次與西夏的談判關係重大,變數也多,一個弄不好就滿盤皆輸,我還是自己去才能放心。」
小廝聞言不在多說,將灌好的湯婆子塞在顧元搭腿的棉被下,又將他手裡的手爐換上一個。
顧元靠在車窗邊,他不能受風,所以特意叫人在車窗上嵌了一小片磨得晶瑩透亮的琉璃,讓他能夠藉此看看外面。
看著外面不斷後退的景色,顧元抱著滾熱的手爐喟嘆一聲道:「聽說如今京城那邊,已經有人能做出大片的玻璃,做成窗戶既能防風擋雨,又能讓人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東西,可比我這個好多嘍。」
「先生不要著急,咱們早晚是要回京城去的,到時候就給先生做個車窗都是玻璃的馬車,先生就可以隨便看外面的風景了。」
小廝把顧元周身都武裝起來之後,又忙著去車廂後面的位置燒水,準備給顧元泡茶。
「先不喝茶了,我有點兒倦了,你也歇會兒吧。」顧元說著,緩緩閉上眼睛。
小廝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依舊青白的面色,先生最近身體比以前更容易睏倦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從蓉城出發去榆中與西夏人匯合,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從大齊境內通過,要麼從吐蕃境內過去。
總歸要有一段路不在慶王的控制範圍之內。
江尉明這次沒有獨斷專行,而是等晚上紮營休息的時候,拿著地圖來找顧元商議。
顧元並沒有看地圖,手指摩挲著手中的暖爐,緩緩開口道:「榆中地區水草肥美,是極好的放牧之地,加之是蘭州的東向門戶,自古便多有爭戰。
「先帝晚年纏綿病榻時,西夏趁虛而入,奪取蘭州,使得榆中一帶如今已經成為吐蕃、西夏和大齊百姓混居之地,倒也還算相安無事,咱們去榆中見面談判,只要不打起來,應該不會引起太大的騷動,更不會引起朝廷的注意。
「咱們帶著這麼多人行進,如果走大齊境內,就繞不開利州路,當地駐軍將領房義昌乃薛家軍出身,熟讀兵法,驍勇善戰,曾多次與西夏交手,境內定安排有多處探子和暗哨,貿然路過,很難不被發現。
「而如今吐蕃王尚在回程途中,為了防止牲畜凍死,吐蕃諸部在冬季也鮮少會長途跋涉,而是會在秋季就開始向溫暖的地方遷徙,尋找合適的地方作為冬季的落腳點……」
「先生的意思是,咱們該走吐蕃?」江尉明著急地打斷顧元的話問。
顧元點點頭道:「只需要多派斥候探路,避開吐蕃諸部即可。繞路吐蕃比走大齊境內要安全許多。」
走吐蕃要比走大齊境內更繞遠一些,而且又要穿山又要過江,江尉明如今心急如焚,哪裡想繞路,恨不能立刻飛到榆中去。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顧元分析得十分有道理。
「既然如此,咱們便取道吐蕃,少不得就要加緊趕路,還望先生莫要怪罪。」
小廝聞言剛想搶著開口,卻被顧元用眼神製住。
「自然,說好路上一切聽從江將軍之命的。」顧元抬手掩口,悶咳了兩聲道,「顧某的身子還沒糟到那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