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兒,你說什麼?」寧氏哽咽著問,「再說一遍給娘聽好不好?」
「我說娘跟貓媽媽一樣。」薛崇翻了個身,猶豫了一下,然後將手搭在了寧氏的手背上,「我之前餵過貓媽媽,它也對我很親近,但是它今天為了保護小貓,毫不猶豫的就要伸爪子撓我。」
雖然寧氏還是不太明白兒子的意思,但光是聽到他說了這麼多話,就已經激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娘,你做的沒錯,即便那個人收留了咱們,給咱們吃讓咱們住,但是他欺負娘,也欺負我,娘為了保護崇兒才殺了他,娘沒錯,崇兒也沒錯……」
薛崇本來就是被吵醒的,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很快就又在寧氏懷裡睡著了。
看著懷裡的兒子,寧氏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薛崇從小就聽哥哥給他講的故事,裡面說得全都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而他年紀太小,根本不懂得林二狗為何要收留寧氏,又要對寧氏做些什麼。
他只知道,林二狗為娘倆提供了吃住,所以他即便被林二狗打罵也從來不吭一聲。
直到事發當晚,他親眼看著寧氏殺死了林二狗,這成了他心裡的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為了保護母親,他對此三緘其口,甚至乾脆連話都很少說了。
可也正是因為這個心結,讓他無法像以前一樣去親近寧氏。
反倒是夏月初,一直沒有把他當做小孩子,平等地去跟他溝通交流,才使得他有時候願意跟她多說幾句。
差點被貓撓了之後,夏月初並沒有像一般父母那樣,立刻就罵母貓不好,罵它不該沖薛崇伸爪子。反倒耐心講了許多母貓為什麼保護小貓,以及母貓如何保護小貓的例子。
薛崇當時雖然一言未發,但是心裡卻一直在思考。
原來母親保護孩子是刻在骨血裡的天性,所以娘為了不讓他繼續受到打罵,才會殺了林二狗。
這讓他覺得心裡豁然開朗,好像之前的陰霾一下子就散去了,陽光又重新照耀到心底了。
所以說,孩子的心理世界,有些時候其實可以很單純,甚至連鑽牛角尖的理由都會讓大人啼笑皆非。
一個在大人看起來莫名其妙或是幼稚無比的困擾,卻有可能成為孩子心底的一個死結。
若是沒有人幫他疏導解決,很多孩子即便年歲增長,卻還是無法直面自己的這個心結,而並不會像許多大人想得那樣,長大懂事之後自己就會懂了。
所以在夏月初前世的時候,很多親子矛盾才進行調解的時候,孩子終於敞開心扉說出來的事情,父母很多都是一臉茫然,完全想不起來或者覺得這麼點小事還值得你記恨這麼多年?
薛崇的這個心結,夏月初雖然沒能猜得出來,但是她卻誤打誤撞地帶著他走了出來,沒有任由其發展成為棘手的死結。
抱著難得睡熟的兒子,寧氏心裡不由得想,老大別的不說,在挑媳婦這件事兒上,還真是繼承了他爹的好眼光!
經過這晚,薛崇將心裡話都說出來之後,他的情緒便肉眼可見地一天天好轉起來。
人也不總躲在角落裡了,話也變多了,雖說還是沒辦法跟以前在京中的時候相比,但至少已經比剛回來的時候有很大的進步了。
而其中最明顯的轉變,便是他不再做噩夢了,經常一覺睡到天亮,別說是半夜驚醒,就連起夜都沒有。
夏月初得知薛崇的情況並沒有惡化反倒是有了好轉,心裡才算是安心許多。
結果這邊的心剛落地,薛壯回來又突然說要出門,至少得大半個月才回來。
「眼看就要到中秋了,怎麼趕在這個時候出門啊?」夏月初一聽要去大半個月,心裡頭就有點不太得勁兒。
想到自己連這種小小的分開都很難適應的話,那以後薛壯恢復身份之後,他少不得要上戰場的,那樣兩個人分開的時間怕是要更久,她心裡就越發覺得酸楚。
其實若是從她內心來說,她巴不得薛壯就守在她跟前兒,兩個人一起開酒樓賺錢,日子過得不也照樣逍遙自在。
但是她心裡也明白,愛一個人並不是要折斷對方的翅膀、將對方捆綁在自己身邊,而是要鼓勵對方找到屬於自己的天空。
就像當初薛壯拿出錢來,支持她這個「村姑」去開酒樓做生意一樣,她也要支持他去做自己。
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從對方臉上看到真正舒心愜意的笑容。
「月初,你坐下咱倆談談。」薛壯之前沒有跟夏月初坦白,本來想觀望一下,看看到底能不能成行,順便也多點時間來想對策。
但是時間是一天天拖過去了,對策半點兒沒想出來,反倒是差事的前期準備都做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眼看著就要出門去保定落實酒樓的事兒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瞞下去了,便過來找夏月初攤牌。
夏月初見他神情嚴肅,立刻就忍不住開始多想,擔心地一疊聲問:「怎麼了,你們是要去打仗麽?還是去暗殺慶王?難不成是要潛入敵營去竊取情報?取敵人首級?」
薛壯聽她越說越離譜,哭笑不得道:「行了,快別瞎猜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要去保定府開酒樓,從我自個兒的內心來說,我是不想讓你跟去的,但是你說過無論什麼事情都不許再瞞著你,所以……」
夏月初被他說得一臉懵逼。
開酒樓?
你這麼一臉沉痛地要跟我談談,就是告訴我你要去外地開酒樓?
「不是,你等等!」夏月初揮手打斷薛壯的話,「為什麼要去保定府開酒樓?是重新開一個酒樓還是繼續用初味軒的招牌?你這到底是朝廷給你的任務還是你自個兒想出去拓展生意?就算是要出去開分店,也沒必要一竿子支到保定府那麼遠的地方去吧?」
她越說越覺得奇怪,一臉尷尬地想,為什麼自己會有種自家男人要拋棄妻兒去外面再生一個娃的奇怪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