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寶樓跟府衙的關係,雖然說不上當真能跟知府稱兄道弟的程度,但是吳茂才這人善於鑽營,加上有廖老爺子這個靠山後盾,所以在濟南府混得如魚得水。
所以捕頭柳同一聽夥計說有人在東寶樓鬧事,甚至還打傷了東寶樓的護衛,立刻就帶了幾個人過來了。
廖老爺子鐵青著臉坐在雅間內,心裡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自己帶著夏瑞軒出門的這段時間,偶爾路過各大城市的時候,也會找自家徒弟接待一番,一直以來都還是很給自己長臉的,但是沒想到,濟南府這邊十幾年沒來過,東寶樓竟然墮落成了這個樣子。
「誰敢在東寶樓鬧事?」柳同上樓便嚷道,然後順著夥計指的方向往雅間走去。
廖老爺子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斜眼看向帶著幾個捕快進來的柳同道:「捕頭大人來得正好,我在東寶樓吃飯,覺得菜做得不地道,想要見掌櫃的,但是這位夥計不但不去請掌櫃的出來相見,反倒叫人進來就動手,好在老頭子別的本事沒有,身邊還是有兩個能打的,不然今天豈不是要被人欺負了去?還望捕頭大人給草民做主。」
柳同一聽這話,嗤笑一聲道:「你是打哪兒來的鄉巴佬,吃過什麼好東西?敢說東寶樓的菜做得不地道?還想見東寶樓的掌櫃?你可知道東寶樓的掌櫃是誰?說出來嚇死你!」
「是麽?」廖老爺子道,「老頭子我活了一輩子,還真沒被什麼嚇著過,不如你說出來試試?」
「告訴你,東海樓的吳掌櫃那可是廖老禦廚的親傳弟子。」柳同一臉得意地說,「算了,我也懶得跟你多說,你個鄉下老頭子能廖老禦廚是誰麽?」
柳同說著一揮手道:「來人,幾個人帶回衙門。」
廖老爺子依舊穩坐不動,兩個護衛連兵刃都沒亮出來,三招兩式就把幾個捕快打倒在地,只剩下柳同一個人滿臉震驚地站在原地。
「反、反了你們了,竟、竟然敢毆打官差?」柳同這個捕頭的位置,本來就是走後門坐上來的,平時遇到什麼案子大多都是派底下的人出馬。
今天聽說是東寶樓有人鬧事,根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硬茬子,想著東寶樓素來出手大方,自己來一趟表示重視,最少就得有五兩銀子到手,這才顛顛兒地帶人來了。
誰知道這些人跟瘋了一樣,竟然連府衙的官差都敢打?
柳同這會兒覺得自己腿都軟了,生怕對方連自己都一起揍,一邊後退一邊放狠話道:「有、有種你別走,等、等著!」
話音未落,人就一溜煙兒地跑下樓去了。
他回到府衙直接求見同知薑偉辰,三言兩語說明經過。
薑偉辰身為同知,每年三節兩壽都沒少收東寶樓的孝敬,跟吳茂才的關係一直比較親近,聽了柳同的話,立刻一拍桌子道:「大膽刁民,敢到濟南府的地盤上鬧事,走,本官帶人去會會他。」
柳同跟在薑偉辰後邊一起回到酒樓,找夥計一問,好傢夥,那幾個刁民竟然當真還在樓上雅間等著,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簡直是太猖狂了。
薑偉辰這回帶了十幾個人來,腰間都掛著佩刀,幾個人跟著進屋,剩下的守在門外,雅間內外的氣氛頓時就緊張起來。
「刁民何在?」薑偉辰下巴抬起,眼皮下壓,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在雅間內掃視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廖老爺子身上。
「來者何人?」廖老爺子面對此場景也毫無懼色,手裡不知擺弄著一個什麼物件兒,漫不經心地問。
柳同立刻跳出來道:「這是我們濟南府同知薑偉辰薑大人,刁民還不速速上前跪拜認罪。」
「總算來了個說話能算點兒數的。」廖老爺子說罷,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護衛,一抬下巴示意道,「給他看看!」
薑偉辰被他這樣輕慢的態度弄得火冒三丈,根本不肯伸手去接,反倒是一拍桌子準備發怒。
但是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掃過護衛手裡的令牌,那熟悉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心裡一凜,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斥責吞了回去。
薑偉辰深吸一口氣,接過護衛手裡的令牌細看,當時就差點兒跪了。
身為濟南府同知,這令牌他是見過的一次的。
按照朝廷的慣例,欽差大臣出巡之前,皇上會賜一塊令牌。
雖然這塊令牌還到不了「如朕親臨,可先斬後奏」的威力,但是卻也足以調動地方官員乃至於小範圍地調動附近駐軍。
薑偉辰狐疑地打量著廖老爺子,心道這人究竟是什麼人?最近也沒接到有欽差大臣出京的消息,更何況朝廷中也沒有年紀這麼大的官員吧?
難不成是假冒的?
可是他把手裡的令牌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看了半晌,又覺得是真的無疑。
薑偉辰隱隱覺得這件事兒似乎麻煩了,額頭和手心兒都冒出汗來。
想到這兒,他回頭怒斥東寶樓的夥計道:「你們家吳掌櫃呢?前面鬧成這樣怎麼也不見他人?」
夥計沒想到薑偉辰會突然把矛頭對準自己,一時間有點懵,張口結舌半晌才道:「薑、薑大人,我家掌櫃的今個兒沒來店裡……」
柳同倒是比夥計更有眼力見兒,斥道:「他沒來你不會去找麽?」
夥計這才會意,趕緊應諾著一溜煙兒地跑了。
不多時,吳茂才就匆匆從家裡趕了過來,快步上樓之後剛要跟薑偉辰見禮,一眼看到坐在上首的廖老爺子,雙膝一軟就撲通跪倒在地。
「師、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吳茂才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道。
薑偉辰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廖老禦廚,心裡也是猛地一沉。
「別叫我師父,我他媽的沒有你這樣的徒弟!」
廖老爺子憋了許久的火氣,此時看到徒弟吳茂才頓時都發作出來,抄起桌上一盤菜丟過去,連菜帶湯潑了吳茂才一頭一臉。
吳茂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敢分辨也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