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帶著兒女到達保定府家裡的時候,迎接她的只有滿院子哭哭啼啼的妾室和庶子女們,尤春榮的臥室和書房都被翻了個底兒朝天。
「廢物!」郭氏一巴掌扇在管家的臉上,「半天時間都拖不住,要你還有什麼用!」
她看都沒看那些哭個不停的女人和孩子們,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吩咐道,「二管家呢?找人把這些女人和孩子都帶著,去府衙門口跪著哭去,在家裡哭有個屁用!
你找個清楚的人過來跟我說說,府衙都搬走了什麼東西?」
雖然保定府這邊的事兒都是尤春榮負責,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尤家能做主的一直都是郭氏。
只不過郭氏在京城,不親自來管保定府這邊的事兒罷了。
尤春榮雖然不是個什麼好人,坑蒙拐騙的事兒沒少做,害人的勾當也少不了,但是唯獨有一個好處,他頗為念舊,所以對家裡的老人兒們都比較寬容。
所以雖然明知道管家康旭的能力一般,卻還是不忍心將他拿下來,只是提拔了個二管家,打算等康旭年紀大了之後,把他送到個莊子上去養老,也算是全了主僕一場的情誼。
只是沒想到,康旭還沒老到乾不動的年紀,尤春榮自己卻先走一步。
郭氏與尤春榮的性格恰好相反,她管理後宅,完全就是將以前宮裡的那一套搬過來用,一切隻問對錯,只看結果,完全不顧念私情。
剛挨了巴掌的康旭跪在一旁,他深知尤春榮書房那些東西的重要性,所以他心裡明白,等郭氏忙完眼前的事兒騰出空來,自己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郭氏這邊很快就把家裡的事兒都捋清楚了,但是董元久那邊卻被她鬧得頭疼得不行。
尤家的妾室帶著孩子們堵在府衙門口,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不知道的還以為尤春榮是被知府董元久給殺的呢!
尤春榮的案子本來就吸引了整個兒保定府的關注,尤家的妻妾這麼一鬧,弄得董元久本來快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又沉重了幾分。
而他最擔心的還是尤夫人估計很快就要親自登門了。
這些妾室也就罷了,畢竟尤春榮都死了,也沒人給她們撐腰了。
但是尤夫人卻不一樣,她背後站著的可是長公主。
十冬臘月的,董元久在屋裡隻穿了件綢衫,還是急得滿頭大汗。
屋裡擺著好幾個大長條案,幾十個人圍坐一起翻看從尤家搜出來的東西。
但是一來時間太短,二來這些帳本都是用密文寫的,府衙的人幾乎只要識字的就都被叫來幫忙了,可一時間根本找不到頭緒。
董元久忙著的時候,薛壯也在忙著安排人手。
上次的漁翁得利讓他意猶未盡,這回打算再來一次。
郭氏很快就坐車去了府衙,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剛一出家門,就被人在後面綴上了。
到了府衙之後,郭氏帶著人進去見董元久。
「民婦尤郭氏見過知府大人。」郭氏一身斬衰,見到董元久倒頭便拜。
董元久差點兒沒忍住後退一步,被師爺在後頭給頂住了,這才沒一見面就輸了氣勢。
「董大人,民婦連夜趕到保定府來處理亡夫的後事,沒想到剛進門就聽下人說,您帶人將尤府翻了個底兒朝天?」
董元久聞言打了個哈哈道:「尤夫人言重了,畢竟尤老爺在保定府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此番暴斃街頭,保定府上下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本官也是破案心切啊!」
「尤家的人和東西隨便大人查,但是書房的帳冊,卻並非我尤家的生意,想必董大人也心裡有數,望大人能將帳冊還給民婦,免得民婦回京之後不好交代。」
郭氏雖然口稱民婦,但是態度上卻沒有絲毫低人一等的感覺,尖瘦的下巴高高揚起,一副恨不得將董元久釘死在牆上的架勢。
雖然她並沒有提長公主,但是話裡話外都是在用長公主來壓董元久。
董元久心裡憋屈不已,但是卻也不敢硬抗,咬牙道:「那就請尤夫人跟本官過去看看,那些帳本不是你們尤家的買賣。」
郭氏往旁邊一伸手,身後跟著的丫鬟立刻取出兩份東西放在她手上。
「請大人過目,尤家在保定府只有這兩個鋪面,其餘都不是我們尤家的買賣。」
師爺伸手接過兩張房契,打開給董元久看。
董元久定睛一瞧,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了。
兩間偏僻冷清地段兒的門面,加起來都值不到二百兩銀子。
就這兩個破鋪面,全賣了都不夠尤春榮一天的花銷。
郭氏見董元久不吭聲,又道:「董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叫人去查底檔。」
董元久又不傻,郭氏既然敢把東西這樣大咧咧地拿出來給自己看,就說明尤春榮名下的的確確就只有這兩個鋪面,其他的估計都是掛在別人名下的,所以即便叫人去查底檔,也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一箱箱的帳本,怎麼抬進來的,又原樣裝好給裝上了尤府的馬車。
查了一夜毫無進展,董元久心裡別提多憋屈了。
郭氏拿回帳本,心裡踏實了不少,未免夜長夢多,她到家之後立刻換了馬車,將帳本全都藏在早就準備好的棺槨內,打著要將尤春榮送回京中發喪安葬的名號,直接叫人趕著馬車回京城去。
馬車上掛著白布,前頭有人舉著白幡兒,後面還雇了幾個和尚跟著念經。
乍一看還真挺像是那麼回事兒。
但是這種障眼法,騙騙別人也就算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裡頭肯定有問題。
尤春榮是被殺的,如今案子未破,屍身肯定還是被扣在府衙裡的,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讓尤家領回去出殯。
馬車一路都走的十分順利,畢竟這種送殯的車隊,尋常人看到都恨不得繞著走,更沒有人上前來搗亂鬧事。
但是剛出了保定府的地界兒,就遇到一幫蒙著臉的山匪路霸,上前攔著就要買路錢,最後更是放倒了所有人,挑開了棺槨,將裡面的帳本搬空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