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書傑的眼神明顯一黯,原本還模稜兩可的神色轉眼間就變得堅定起來。
但是一心沉浸在自己計劃中的應佳敏完全沒有發現,她如今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會如何立功,如何重新獲得器重。
到那個時候,就算宮中的禦廚再多又如何,就算很多人的手藝都比自己好又如何?
這樣一個功勞加身,就足夠自己在宮裡吃一輩子的了。
仲書傑掀開地上的石板,讓應佳敏先進去,自己也跟著矮身鑽了進去,然後將石板放歸原位。
兩個人拾級而下,不多時便來到地下室內。
應佳敏之前只是聽說過各個房間下面都有密室,可以聽到屋裡說的什麼,但還是頭一回來到下面。
密室空間不大,靠牆放了個桌子,上面放著筆墨紙硯,剩下的地方擺了兩張椅子,便差不多把密室給塞滿了。
兩個人並排而坐,對於正在熱戀的一對男女來說,本該是羞答答又滿心雀躍的,但是兩個人的心思卻明顯都不在同一個軌道上。
應佳敏仔細打量著密室,感覺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甚至還有些憋悶,空氣也有些渾濁,一點兒都不舒服。
但是想到自己的計劃,她便也就只能忍著了。
仲書傑挽起袖子,假意在整理筆墨紙硯,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似乎還抱著一絲幻想,希望應佳敏可以關心自己一句。
即便只是問一句手怎麼了,好像就能證明她心裡還是有自己的,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利用。
但是直到上面屋裡傳來腳步聲,應佳敏的目光都沒有在仲書傑身上停留過。
上面不斷有聲音傳來,應佳敏覺得自己好像也置身於上面屋內一樣,不由得感慨宮內工匠們的巧思妙想。
等二人再從密室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時辰。
應佳敏覺得自己在下面都快被憋死了,出來之後就急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仲書傑道:「出來這麼久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被發現了不好交代,明天早晨咱倆老時辰老地方見。」
她說罷轉身要走,卻被仲書傑一把拉住。
應佳敏急著回去寫信,但是之後還少不得要麻煩仲書傑,所以還是強壓下自己的不耐煩,回頭笑著問:「怎麼了,捨不得我?」
「早晨送你的胭脂,喜歡麽?」仲書傑的雙眸濃得如化不開的墨,直直地盯著應佳敏的眼睛。
應佳敏這才想起,那盒胭脂根本不知道被自己丟到哪裡去了,但臉上還是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道:「當然喜歡了,明天早晨見面的時候我擦給你看。」
「好,你記得一定要擦。」仲書傑靜靜地看著她撒謊,心裡竟然是莫名的平靜。
應佳敏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一邊心裡想著回去得問問誰那邊有大紅的胭脂明天借來用一下,一邊訕訕地說:「那我先走了,明天早晨別忘了。」
仲書傑緩緩地點頭道:「放心,我一定等你!」
再次目送著應佳敏的身影消失在夾道的拐角處,但他此時的心情,跟早晨比起來卻已經是天壤之別。
仲書傑回去將之前在密室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稟告給薛壯。
薛壯聽過之後又交代了幾句話,在他起身告辭的時候,突然丟過來一個小瓷瓶道:「傷口又出血了,回去上點葯再重新包紮一下。」
仲書傑低頭盯著微微有些滲出血來的繃帶,心裡暗罵自己,別傻了,她都不如旁人關心你,根本不值得你流血受傷。
「多謝東家!」他將瓷瓶揣進懷裡,「請東家放心,我會辦好這次的差事的。」
「你今天就做得很好。」薛壯鼓勵道,「這只是你生命中一個小小的顛簸,別想太多,邁過去再回頭看,這甚至連道坎兒都算不上。」
仲書傑離開之後,夏月初才從裡間出來,倒是不為了避男女之嫌,只不過她在薛壯找人談正事兒的時候,一般都會自覺的避開。
雖然事後薛壯會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她,但她總覺得自己在旁邊聽著,會有損薛壯在其他人面前的威信。
「我後悔了。」夏月初出來一屁股坐在薛壯對面,沉著臉說。
「怎麼,又開始母愛泛濫,覺得仲書傑可憐了?」薛壯笑著調侃她道。
夏月初卻搖搖頭說;「我後悔自己太瞻前顧後,不夠果斷,當初你說要把她送回京城去,我就該同意,而不是想東想西地阻攔你。她這種人根本就是瘋子,不該留!」
她此時當真是滿心的懊悔和後怕。
薛壯如今做的事,跟前世的地下黨幾乎是一個性質,他就相當於保定府地區的總聯絡員。
外面派出去的探子,各處安插的眼線,最後都是要匯總到他這裡的。
應佳敏這種只顧著自己立功,全然不想大局的人是最危險的。
如果這次沒有提前發現,被她捅了婁子,到時候只要暴露了一個人,就有可能牽出一群人。
許多人之前做的工作,日日夜夜如刀尖兒上行走站穩的腳跟,說不定就會全都白費。
幾年的心血功夫就都打了水漂,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
一想到這一切都有可能被那個蠢女人給毀了,夏月初就覺得胸口發悶,後悔自個兒當初為什麼沒同意薛壯的建議,把她送回宮裡去,管她是死是活,也比留在這裡禍害人強。
「沒事兒,不用害怕。」薛壯伸手拉住夏月初的手,入手冰涼一片,掌心更是汗津津的,知道她是當真害怕了,忙把人攬過來安慰道,「咱們這邊的護院都是大內禁軍,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清楚,今日若是沒有我的授意,仲書傑就算再被感情沖昏了頭腦,他也不敢讓應佳敏進密室的。」
「以後這些事兒都由你做主,我隻管做菜的事兒就好了。」夏月初把頭埋進薛壯懷裡,又找補道,「萬一我忍不住又參與意見了,你也不要聽我亂說。」
「不是亂說。」薛壯在她耳垂上親了一口,「之前她的確沒犯什麼大錯,說攆她回去也不過是我一時間的氣話,如今到了這般田地也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作死,到時候人贓俱獲,看她還有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