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月初走了之後,封七才埋怨薑瑞禾道:「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問麽,怎麼就非要說呢?」
「我……」薑瑞禾垂頭道,「我就是覺得她們娘倆太可憐了,月初姐那麼聰明,說不定能想出什麼辦法……」
「想個屁!」封七按耐不住地懟她道,「你平時看著還挺聰明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在這個事兒上這麼蠢?」
薑瑞禾差點兒被他罵得哭出來,封七雖然平時也很毒舌,但是對她從來都是玩笑的語氣,這麼嚴厲地罵人還是頭一回。
「你還好意思委屈?」封七見她這樣更氣,「韓家是謀逆的大罪,你知道什麼叫謀逆麽?
夏娘子就算是皇后娘娘,都管不了這件事兒,更不要說她只是個開酒樓的。
我就搞死你,她若是管了這件事,就相當於窩藏反賊,那也是要滿門抄斬的你知道麽?
你以為她心裡不難受麽?你以為只有你心地好會同情人麽?
夏娘子本來就已經很難受了,你還偏要去問這麼一句,你這不是雪上加霜麽?」
薑瑞禾被封七罵得身子微微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華氏人不錯,又根本不知道內情,看著母女倆實在太可憐了,就沒想到這麼多的問題。
畢竟什麼謀逆、反賊這種事兒,離她的生活實在是太遠了,根本就沒什麼概念。
而且在她心目中,夏娘子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什麼難事兒到了她哪兒,都能想得出周全穩妥的辦法來。
此時被封七劈頭蓋臉一頓罵,她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麼,此時是真的哭出來了。
封七剛才罵得毫不留情,這會兒見她哭了,又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走近兩步,塞給她一塊帕子道:「行了,快別哭了,叫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
夏月初回房之後,才想起來叫人去給薛壯送信。
但是等薛壯終於脫身回家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他一進屋便看見夏月初衣裳也沒換,歪在外間榻上的引枕上,用一種看著就不舒服的姿勢蜷縮著睡著了,面上還掛著些委屈的神色。
薛壯悄悄把人抱到屋裡炕上,讓她躺好,又給她搭上一條裌被才退了出去找封七。
聽封七說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他點頭表示知道了,吩咐道:「今晚安排人盯緊那母女倆,我已經跟魏叔說過這件事了,明天官府會過來把人帶走。」
封七應了一聲,想了想又低聲提醒道:「夏娘子似乎挺同情這對母女的,雖然嘴上說著要按國法辦事,但是心裡估計挺難受的……」
「好,我知道了。」薛壯感激地拍拍封七的肩膀,回房換了衣裳剛想鑽被窩,就把夏月初給吵醒了。
「回來了。」薛壯進屋也沒點燈,屋裡黑漆漆的,夏月初眯起眼睛也什麼都沒看清楚,隻好問,「人抓走了麽?」
薛壯鑽進被窩把她摟在懷裡,沉聲道:「明天官府會派人來把她倆帶走,我知道你於心不忍,但這不是咱倆能夠幫得上的事兒。」
他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身子瞬間僵硬了一下,然後很快又放鬆下來。
「不過我可以跟項將軍說一下,看能不能疏通一下關係,流放的話,給選個好點的地方,再找人照應一下……」
「真的麽?」夏月初聞言眼睛一亮,伸手穿過薛壯的腋下,使勁兒摟住他,把頭埋在他懷裡道,「吃苦倒是不怕,只是你沒看到華氏的女兒,十幾歲的小姑娘,生得那樣清秀可人,我真是的怕……怕她會……
她能有什麼罪過呢,又不是她選擇要生在韓家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小小年紀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薛壯也回摟住夏月初,撫摸她的頭髮,輕拍她的後背,努力幫她緩解情緒。
「放心吧,我去找人打招呼,使些錢,叫人多照應著點兒。」
「恩——」夏月初對薛壯的話自然十分信任,所以聽他這樣說完,心裡終於覺得舒服了一些,不多時便在他懷裡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月初還沒醒,封七就在外頭著急地扣門了。
「怎麼了?」夏月初迷迷糊糊地問。
「沒事兒,我出去看看。」薛壯把她塞進被子裡,掖好被角道,「你再多睡一會兒吧。」
夏月初一想到今天就要來人把華氏母女帶走了,那裡還睡得著,也跟著翻身起來。
她換好衣裳來到外屋,只見薛壯和封七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夏月初登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顫抖著聲音問:「出什麼事兒了?」
封七沒出聲,下意識地去看薛壯的眼色。
薛壯嘆了口氣,上前拉著夏月初走到椅子前,輕按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之後才道:「華氏母女昨夜裡吞金自盡了。」
「什麼?」夏月初聞言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
吞金自盡這種死法,她只在小說裡看到過,還真能死人不成?
「人現在怎麼樣了?」夏月初抱著一絲僥倖地問。
薛壯搖搖頭道:「早晨下人去送早飯發現的時候,兩個人就都已經斷氣了。」
夏月初癱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昨晚還在跟自己說話的兩個大活人,如今就這樣天人永隔了。
她心裡止不住有些難過,雖說她跟華氏並沒有多深厚的交情,之前的相交甚至更多少是在利用。
但是當這種生離死別一下子被擺在面前,尤其其中還有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格外的真實和沉重起來。
但是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有些釋然。
兩個人的未來會怎樣,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韓家如今私挖鐵礦證據確鑿,更不要說沒有對外公開的勾結慶王的隱情。
即便薛壯打點關係託人照顧,也畢竟是杯水車薪看,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她們更沒有寧氏和薛崇那樣的好命,能夠脫離苦海,以後還有翻身的一天。
跟今後漫長的苦難遭遇相比,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失為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