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家鬧得不成樣子,府衙也是亂作一團。
幾個死者的家屬天天披麻戴孝地跪在府衙外面哭,吵得董元久又是鬧心又是上火。
天兒本來就熱,他天天喝著敗火的涼茶,還是起了一嘴的燎泡。
譚宗光一心急著調查鬥狗的事兒,但是開始調查才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簡單。
首先是蔣昕延收尾收得還挺乾淨,負責鬥狗場的幾個人全都找不到人,榮寶齋那邊又是一問三不知。
他帶著一個心腹偷偷跑了一趟鬥狗村,卻發現原本鬥狗村的位置,如今早就已經只剩一片黑灰了。
鬥狗村當初建在這個地方,就是因為周圍沒有什麼村子,離著官道也有些遠,便於隱蔽。
但是如今出了事,也因為太過偏僻,連個目擊者都找不到。
譚宗光還要去查鬥狗場的事兒,不能把時間都放在鬥狗村這邊,只能把自個兒的心腹留下,讓他盡量把這裡頭的事兒調查清楚,自己又匆忙回城去了。
許是譚宗光這些年在董元久身邊待得太舒心了,所以他絲毫沒察覺董元久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
捕頭跟著譚宗光去了一趟城外,回來之後便悄悄去見了董元久。
「董大人,譚師爺說出去調查鬥狗場,但是卻先帶人出城去了一個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董元久皺眉問。
「屬下跟著譚師爺身後過去,只是那邊都早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滿地黑灰,看不出原本是什麼地方了。
但是譚師爺對那個地方似乎很熟悉,下了官道之後還要走上很遠,但是他對方位十分熟絡,絲毫沒有遲疑地就直接到了地方。
而且他把項力留在那邊,讓他盡量調查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董元久聞言心裡就是一涼,譚宗光果然早就知道鬥狗場的事兒,非但如此,他對這件事的了解,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更深入。
「繼續盯住了他倆,他們做了什麼,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董元久將捕頭打發走了之後,坐在書房內越想越是生氣,他自問這些年來對譚宗光一直信任有加,也待他不薄。
想到這裡,他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來到譚宗光的房間,四處翻找起來。
書桌、書櫃、博古架、衣櫃、衣箱……能翻的地方全都被他翻了一遍。
但是譚宗光在這方面卻出奇地謹慎,沒有留下任何文字方面的證據。
董元久翻了半天,最後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他不甘心,又去譚宗光床上,掀開被褥翻找起來。
最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直接鑽到床底下去摸索了一番。
最終,功夫不負苦心人,董元久在最靠牆角的床柱上,摸到一個微微有些凸起的木塊。
董元久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木塊摳出來之後,伸出一根手指進去摩挲。
木槽四周十分粗糙,想來應該是譚宗光不敢找人來做暗格,所以自己慢慢掏出來的。
董元久摸黑摳了半天,最終從裡面掏出一個疊得四四方方的紙。
藏得這麼深,想必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董元久將紙條揣進袖袋裡,把木塊重新塞回去,然後從床底下鑽出來,胡亂撲打一下身上的土,這才偷偷出了譚宗光的房間,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書房。
好在如今府衙的人都被派出去調查鬥狗場的案子了,所以他這一來一回才沒被人看見。
回到書房之後,董元久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張紙。
這張紙已經不知被摺疊過多少次,不但摺痕十分明顯,摺疊處的邊角也都被磨得有些起毛了。
董元久展開一看紙上的內容,頓覺眼前一黑。
之間紙張上滿滿都是蠅頭小楷,寫了許多互不相乾的字。
都是常用字,兩兩相對,一列一列地寫得清楚。
董元久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哪裡會不清楚這是什麼,這分明就是一張密文對照表。
這樣傳遞消息的保密性較高,因為只有互相擁有這份對照表的人,才能夠看懂密信中的內容。
這種密文靠的是提前約定對照內容,沒有任何規律,除非對照表泄露,否則不可能被人破解。
還有人直接將這些對照全都牢記在腦子裡,看密信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替換成正確內容,連對照表都直接銷毀掉了,安全係數更高。
雖然如今還不知道譚宗光是在跟什麼人傳遞消息,但是有一件事已經十分明顯,他是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探子。
董元久此時已經顧不得考慮,自己一個保定府的知府,有什麼值得別人算計的了,此時他滿腦子都是被人背叛的憤怒。
以前有多信任,有多倚重,現在就有多憤怒,多痛恨。
董元久思緒翻滾,一時間也想不好究竟該找譚宗光攤牌問個清楚,還是直接把人處理了了事。
他就這樣在書房坐了許久,直到外面天色漸晚,小廝進來準備點蠟燭的時候,才發現屋裡竟然有人,嚇了一個哆嗦,借著手裡的火光才看清,桌子後面坐著的是董元久。
「老爺,您在書房呢,怎麼也不掌燈呢!」
「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董元久嘴上說著,人卻沒有動地方。
小廝還以為他是在想這幾天的案子,於是不敢多嘴,將書房各處的蠟燭都點亮之後,悄悄地躬身退出去了。
董元久忽然開口問:「譚師爺回來了麽?」
「回老爺的話,還沒呢!」小廝知道董元久素來對譚師爺十分看重,他平時也得了譚宗光不少的好處,於是便順便捧著說道,「老爺不用擔心,有譚師爺在,這次的事兒也一定會跟以前一樣順利解決、逢凶化吉……。」
小廝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董元久頓時想起譚宗光是如何一步步得到自己信任的。
當初隻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看來,沒準兒全都是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而故意為之的。
「行了,出去吧,他若是回來,叫他來書房見我。」董元久打斷小廝的話,把人打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