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這邊氣氛緊張,離著不遠的京城卻是一片祥和,歌舞昇平。
夏瑞軒跟著廖老一道進京,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以前他隻覺得,京城最多也就只是比東海府繁華一點有限罷了,畢竟東海府是海港,各個方向的商人雲集,比一般的府城要富裕許多。
但是進京之後,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當真是井底之蛙,幸好沒有把自己那點兒想法跟別人說過,不然簡直是太丟人了。
京城的道路都是以皇城為中心,橫平豎直,寬敞的大道都是石板鋪路,中間能並排跑得開兩輛馬車,兩邊還有專供行人走路的地方。
沿路兩邊的店鋪無論是建築還是裝潢,都不是東海府能比得了的。
兩三層樓的高度是最基本的,門口站著的夥計一個個兒穿得乾淨立正兒,精神頭十足,時不時地向路過的人招呼幾聲,但是並不過分熱情,所以即便被絆住了腳,也不會讓人生厭,一般有空的人都會順勢進去轉上一圈兒。
夏瑞軒正看得目不暇接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甩鞭聲。
路邊的行人立刻都開始靠邊,車夫也將馬車趕到一旁。
夏瑞軒扒著車窗,納悶兒地往後看,問:「師父,這是怎麼了?」
廖老早就見怪不怪了,道:「是有急報入京,甩鞭是為了凈街,免得產生衝撞。」
果然,鞭子響了片刻之後,幾個做官差打扮的人,伏在馬背上疾馳而過,背後插著的三支三角旗迎風獵獵作響。
「這是有什麼急事兒啊,都跑得這麼快了還在拚命打馬?」
夏瑞軒從小在鄉下長大,坐的也都是牛車,偶爾也坐過驢車。
正經坐馬車,還是初味軒生意好起來,薛壯買了馬車之後,他才借光第一次坐。
雖然如今出入基本都是坐馬車了,但是在他心目中,馬還是比牛和驢都要珍貴很多的牲口。
東海府初味軒的那兩匹馬,店裡的人平時都是好好伺候著,夏天還會特意去割新鮮的草來喂馬,天暖和的時候,白天還會給馬刷毛。
所以見騎馬之人這麼拚命地用鞭子抽馬,夏瑞軒看著都覺得心疼得慌。
廖老爺子聞言也朝外面看了一眼,雖然人都已經跑遠了,但是背後的三面旗子還是隱約能看到的。
「這是八百裡加急,只有最緊急的軍情和消息,才會用到的。」廖老爺子說著臉色也凝重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事了。
廖老爺子因為深受先帝器重,所以先帝在是,也經常有人來給他送禮,希望能從他嘴裡得到一些消息。
但是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堅定,自己就是一個廚子,隻管做好自己手裡的菜就是了,從來不參與到其他事情中去。
被人送來的禮,他也從來都沒有收過。
廖老爺子不知道先帝有沒有派人盯著自己,但是無論如何,先帝晚年疑心越來越重,但是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
其實對於他這樣有手藝在身、徒子徒孫滿天下的廚師,只要不犯什麼砍頭的罪過,如今隨便找個酒樓當個老供奉,或是找個孝順的徒弟依靠著養老,再加上他自己這些年攢下的家底兒,都可以過得十分不錯。
所以對於他來說,誰做這個皇帝,其實都沒什麼所謂。
但是比起從先帝在時就各種興風作浪、陷害賢良的慶王來說,自然還是對今上的觀感更好。
雖說是年幼了一些,但是自從登基以來,做的都是正事兒。
當初京城都被慶王和瑞王爭權禍害得不成樣子了,廖老爺子是眼瞅著小皇帝一點點兒安定了局面,雖然後頭肯定有不少是陳瑜白的手筆,可總歸是一直向好處發展的。
如今離開這麼久再回來,自打進城這一路過來,可以看得出來,京城基本已經恢復到先帝時期最熱鬧鼎盛的模樣。
倘若小皇帝真能在陳瑜白的輔佐下剿滅慶王,說不定真的可以超越先帝時期的盛氏,讓大齊更上一層樓。
京城乃至於天下動蕩的那幾年,廖老爺子正好一直都在權利的中心地帶。
他還只是個相當於已經致仕的禦廚,都已經每天提心弔膽地過日子了,更不要說被攪在旋渦當中的官員們了。
陳瑜白擁立小皇帝登基之後,並沒有著急以大義之名去討伐慶王。
除了小皇帝這邊還沒有完全掌握軍權之外,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平穩安定的日子有多麼的難得。
如今京中百官和百姓終於又能過上安穩日子,甚至比之前的日子還要好,誰還吃飽了撐的去反對小皇帝,擁護脾氣陰晴不定的慶王。
「希望不要出什麼事就好。」夏瑞軒經過這一出,也沒心思趴在車窗邊看熱鬧了。
前幾年的奪嫡之戰,雖說並沒有牽連到東北四府那麼遠,甚至像老夏家這種在村裡生活的人,根本都不知道京城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
但是經過這兩年的時間,各種該傳過去的消息也都差不多傳開了。
尤其夏洪慶在永榆縣不用為了一家子的生計發愁了,也不用下地幹活兒了,天天沒事做,手裡頭的錢兒也寬裕了,便時不時的去茶館或是澡堂子泡上半天兒,也認識了幾個年紀相仿的老頭。
茶館和澡堂子都是各種小道消息傳播得最快的地方,對於前兩年京城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兒,自然也是夏洪慶這種——有錢有閑還有點文化的——老頭子最愛聊的事兒。
所以他一聽夏月初要進宮獻宴,就總覺得心裡頭不踏實,甚至有種可能見不到女兒最後一面的深深擔憂。
來的這一路上,夏洪慶閑著沒事就念叨什麼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如今朝局尚且不穩之類的話。
夏瑞軒開始並不在意,但是聽得多了之後,似乎是在不經意間就有點兒被影響了。
這會兒不過是跟八百裡加急的快馬擦肩而過,他就緊張得心跳都有些亂了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