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的氣氛,從城門口開始就能感受出與平時的不一樣。
門口的官兵都比平日多了一倍,進出城都必須接受嚴格的檢查,門口的隊伍排得老長。
焦急地等待了許久之後,三個人才總算進城。
進城之後先回家換上素服,然後毫不耽擱便直奔魏家。
魏家此時已經是一片慘白,門前的燈籠換成了白紙燈籠,各處都掛著白帳和白幔。
風很大,吹得四下的白帳和白幔上下翻飛,
魏家老大帶著幾個弟弟和孫輩們,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堂前面燒紙,哭聲不絕於耳,不時還要磕頭答謝來賓。
從魏家門口一路走到靈堂,薛壯的腳步一記比一記沉重,耳邊的哭聲也好似鞭子一樣抽在他的心裡。
站在靈堂前面,薛壯撩起衣擺,跪下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
夏月初自然也是跟著他一起下跪磕頭,而且這三個頭磕得也是心甘情願。
魏國濤對夫妻二人來說,的確就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一般。
魏家人見狀忙過來磕頭還禮。
魏家老大起身,沒有讓薛壯和夏月初去招待客人的花廳,將二人引到後面魏國濤的書房內。
這間書房薛壯不知來過多少次了,唯有這次進入的時候,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
進屋之後,薛壯就忍不住追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魏叔身邊不是一直都有人跟這麼?
我之前還說過,讓宋一然他們三個先過來保護魏叔一段時間,等你們平安離開之後再讓他們回來。
魏叔當時還說,他這些年也不是白做的,也培養了不少自己的人手,雖然比不過宋一然幾個人,但是自保肯定是綽綽有餘的。這怎麼突然就……」
魏家老大悲痛地低下頭,抹了把眼淚道:「昨天下午,有人送了一封密信過來,我爹看過信之後,就隻帶了一個貼身護院便走了。
你也知道,公事上的事兒,他從來都不讓我們插手。
半夜府衙的人來送信,我們才知道我爹出事兒了,在城南那邊的一條死胡同裡,被人捅死的……」
魏家老大說到這裡,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了。
「那封密信呢?」薛壯問。
「應該是被我爹帶走了,我在書房找了半天,最後也沒找到。」
「發現魏叔的具體地方是哪裡,你詳細跟我說說,我派人去看一眼。」
雖然屍體已經抬回來了,現場怕是也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但薛壯還是想著,萬一能發現一點線索也是好的,所以問清楚地方之後,趕緊派人去檢查。
「那跟著魏叔的那個人呢?」薛壯又問。
魏家老大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從家裡出去是兩個人,但是最後看到的時候,卻只有魏國濤一個人的屍體。
他一聽說爹沒了,光顧著悲痛欲絕,哪裡還顧得上想那些事兒。
「大哥,你隻管顧好家裡這邊的事兒,抓住兇手替魏叔報仇的事兒就交給我了。」
夏月初見他們把正事兒說完了,這才問:「我剛才沒看見魏夫人在前面,是不是身體……」
「是,我娘一聽到消息就暈過去了,這會兒雖然醒了,但還是根本下不了地。」
夏月初聞言,扭頭對薛壯道:「你該忙就去忙把,如今家裡上下都忙,我過去陪陪魏夫人。」
「行,你去吧。」薛壯說罷,猶豫了一下又道,「等下我叫唐茹過來陪你。」
夏月初這才想起來,低聲提醒道:「你別忘了叫人去雲台寺送東西送錢,爹娘還要在那邊住一陣子呢,平安還說要他的書本和筆墨紙硯。」
「放心吧。」當著魏家大哥的面,薛壯也不好做什麼親密的舉動,最後只在夏月初的手臂上輕拍了兩下,兩個人交換了一下彼此會意的眼神。
夏月初去見魏夫人,還沒進屋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魏夫人靠坐在引枕上,面色蒼白,滿臉的憔悴,眼睛又紅又腫,還不住地扯著帕子擦淚。
夏月初抬手揮退了一旁的丫鬟,自己擰了塊冰帕子,上前幫魏夫人敷在眼睛上。
「夫人,節哀。」
冰涼的帕子敷在紅腫的眼睛上,帶來一片清涼,魏夫人聽到說話才知道是夏月初來了。
「月初啊……」
夏月初偏身坐在床邊,伸手握住魏夫人伸過來的手。
「誒,我在這兒呢!」
「你說,本來一切都很順利,馬上就能脫離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還有幾天就能走了,怎麼偏偏就……」
夏月初也被她說得鼻子發酸,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
魏夫人此時精神頭不濟,嘴裡卻還停不下來,不住地說著話。
夏月初知道,她只是想發泄自己的情緒,並不是想要什麼回應,所以隻用雙手握住她的手,靜靜地聽她回憶。
「你說咱們怎麼這麼命苦,跟了這樣一個男人。
自打跟他成親之後,我真是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
每天夜裡,不等到他回家,根本就睡不著覺。
若是哪天他徹夜未歸,我就也只能睜著眼直到天亮。
好不容易熬了大半輩子,以為他終於可以兌現當初的承諾,帶著我們一家人找個能安穩過日子的地方,誰知道臨要走了,他最後還是失言了……」
魏夫人說到這裡,抬手將已經不冰的帕子拿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又道:「這樣也好,我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不用擔心他在哪來,有沒有遇到危險了。
等我什麼時候也到地下找他去,我倆就能過上安穩消停的日子了……」
「魏夫人,您別這麼說……」夏月初越聽眼淚越是止不住地掉,「底下還有那麼多孩子們,他們還都指望著您來定心呢!」
「都沒人給我定心了,我還能定誰的心啊!」魏夫人的眼淚又順著眼角流下來,她反手抓住夏月初,「月初啊,不是我跟你說喪氣話,像咱們這樣,嫁給這種男人,就得認命。
你還是早點要孩子,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為好。
可千萬不要學我,把所有心思都系在男人身上,到最後,就只有受傷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