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假高冷師尊X真復仇徒弟

　　空曠的沙漠中， 漆黑的夜色與茫茫的天際， 肆掠的狂風綁架著石頭與沙子行過，在空氣中發出可怖的聲音。

　　它並不是普通的沙漠，任何生物與植物都無法在裡面生存，無論是多強大的修仙者， 都無法踏入這片沙漠的腹地， 人們畏懼著這裡，遠離著這裡，

　　除了風、沙子和石頭之外，這裡一直都是一無所有，百年如一日的履行著它平靜的喧囂。

　　直到今日， 這『平靜』卻忽然被一人打破。

　　準確的說，對方並不是一個人。

　　是一個遊魂。

　　我是誰？

　　這個靈魂問自己。

　　他赤著腳，一步一步地往沙漠的中央走去，銀白色長發自然垂到腰際， 風吹起的石頭穿過他的身體， 對他沒有產生絲毫的影響， 但是他身上散發著的光芒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有絲絲縷縷被吹走。

　　他依舊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他把什麼都忘光了，只記得自己要去找一個人。

　　可是他不知道要找誰， 只好去人多的地方， 一個一個的找，找了很久，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沒有身體， 這個世界並不歡迎他，他每時每刻都在感受著這個世界的意識，正在用自然的力量，一點一點剝去他賴以生存的屏障，最後將他趕出這個世界，或者將他撕裂成這天地間的萬物之一。

　　他感覺自己就要被撕碎了，如果不再找一個生存的依靠，可能今天，他就要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為了讓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去尋找那個一定要找到的人，他只好往這個危險的沙漠前進。

　　他的潛意識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就在沙漠的中央，有能夠讓他好好的在世間行走的東西，往那裡去。

　　縱使現在裡面對他來說，同樣的危險，但是他現在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靈魂中帶著的力量消失得比平時還快，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但卻從未停下過向前進。

　　一步，一步，大腦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去沙漠的中央變成了他生存的本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

　　肆掠的狂風開始越來越小，最後停了下來，連一縷微風都沒有，漫天的黃沙像是一下子被哄乖了的小孩子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睡覺。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空茫渙散的瞳孔中開始慢慢的聚焦，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黑頭髮的靈魂。

　　那個靈魂擁有強大的威壓，神情中時而慈悲，時而怨恨，他穿著一身十分不凡的衣裳，玉冠束髮，腰間佩一柄不凡的寶劍，將他襯托得超然物外，身上的每個細節都打理得十分精緻妥帖，就像要去見哪個最重要的人一樣。

　　他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這個人是個死者，並且還是一個遲遲不肯離開的怨魂。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的身上環繞著一身無比厚重的光芒，那些光芒就是阿離今天來的目的。

　　對方見阿離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本來不打算開口的他，忽然有了說話的慾望，他在內心組織了半天的語言，總算才說出一句完整的，磕磕絆絆的話：「你，能，看，到，我？」

　　阿離點了點頭。

　　那怨魂上上下下仔細地看著阿離，直到他感受到了阿離身上擁有和自己一樣的氣息後，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沒由來地，他開始抱著腦袋宣洩的狂叫，原本安靜的沙漠忽然揚起龍捲風暴，比方才還要強大百倍，過了一會兒，他安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他抬頭看著阿離，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閉上眼睛，仰著頭，回憶著百年來孤寂一人的滋味，臉上的表情既是感激，又是解脫。

　　「感謝天道憐憫。」

　　阿離沒有在乎他的狂暴或是安靜，眼睛一直在看著他身上光芒，任誰都能看出他的渴望。

　　「你想要它們嗎？」那個靈魂像是忽然找回了自己說話的感覺，除了最開始開口的那句話，後面他不再磕絆。

　　阿離點了一下頭。

　　「你身上帶著一個和我一樣的東西，我知道你要靠它活下去，但是它要不夠用了，我說的對嗎。」

　　阿離停頓了半天，在腦海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將他的這句話翻譯，過了許久，他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再次點頭。

　　對方得到他的肯定，緩緩道：「你一定是天道派來的使者，感謝天道，感謝天道。」

　　阿離不明白天道的使者是什麼東西，便歪著頭，不解地看著那個靈魂。

　　「唉，你這個小鬼，反應怎麼這麼遲鈍，我來瞧瞧，」說著他湊近仔細看了看阿離的靈魂，「你的靈魂怎麼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像是被拼湊在一起的，你看這裡還有裂縫，難怪會這麼笨了，估計現在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吧。」

　　阿離依舊歪著頭，還是不理解他的話，過了半響，他才又點了點頭。

　　「靈魂變成這個鬼樣子了，你還想活下去，想來也是個執著的人。」他說這話時，頗有中同病相憐的滋味。見著阿離，一百年來唯一見到的活人，他是真的很開心了，所以才會一下子和阿離說了這麼多的話。

　　「你知道規矩吧，想要我的東西，你要付出的代價。」

　　半響的思考與等待，阿離張了張嘴巴，終於發出了聲音，說話竟比方才開口的怨魂還要結巴：「你，給我，那個，我，幫你實現，願望，你，投胎。」

　　「是的，就是這樣。」

　　「你，的……」

　　「我全夠告訴你，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願望，但……我傷了一個人的心，一百年來，我無論如何都忘不了他最後看我的眼神，我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卻不知道說哪句，我想跟他道歉，可我覺得他不會想要我的抱歉，如果可以的話，你幫我去見見他，看他過得好嗎，如果過的不好，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幫我照顧好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良久後，他便索性跳過了，「他的名字叫做化意，名號化意仙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當會是如今修仙界的至尊，對啊，他應該擁有一切了，怎麼會過的不好呢，怎麼……」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曾經擁有一切的時候，擁有一切，並不代表過得好，忽然他就失落地停住了。

　　「好。」阿離答應了。

　　「還有一個願望，我曾有一個兒子，個性陰狠，我出事時，為了保全他，也為了將來不為害天下，便廢了他一身靈根，將他封印在一個可以讓時間停滯的法寶之中，他的個性，定然還不會放棄修仙之路，你便幫我去看著他，若他依舊劣根難除，那便讓他自生自滅，人類時間短暫不過百年，他無靈根，自然會死去，若他有所改變，那便與他修復靈根之法寶，今後修仙之路，讓他自己去闖一闖。」

　　「好。」

　　「我的兒子，名字叫做楚然，靈根被廢時，他才七歲，不過，千萬不要因為他小便看輕他，他……總之見到他，你會明白的。」

　　阿離的瞳孔忽然放大，神情依舊呆滯，對於對方的話，依舊是半懂不懂，但是，剛才對方口中說出的兩個字，忽然就觸碰到了他心底好像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對方說完了願望之後，便開始將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光芒渡給阿離，隨著阿離的光芒越來越強，他的光芒越來越少，他像是在說臨終遺言一樣對著阿離喃喃自語：「我是一個很失敗的人，臨死了也變成了一個不願投胎的怨魂，空有漫天功德加身，卻毫無用處，現在，倒是還有一絲用處的，等將它們都給了你，我便會陷入沉睡，直到願望完成的那一天，我會醒來最後看一眼世間。」

　　直到最後一絲光芒都給了阿離，他放下了自己的手，化作一縷流光，飛入了阿離的身體裡，消失不見。

　　阿離規整著他讓給自己的功德，一時間竟不能將其完全納入自己的身體，於是衝天的功德所散發的光芒照耀了整個沙漠。

　　阿離一點一點的將其收起，同時依著本能使用這些功德修補靈魂，製造身體。

　　數量恐怖的功德漸漸消失，沙漠的風暴源頭也徹底解決，從此，這篇地域，將會重新煥發生機。

　　一陣屬於天地間自然的微風颳過，他的銀發被風拂了幾縷起來。

　　阿離怔楞地伸出自己的雙手，十指動了動，眼角忽然滑落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到他腳邊的沙子裡，很快干枯。

　　他想起來了，把曾經忘記的一切，都想起來了，想起來自己是誰，想起來最後看到楚然那一幕讓自己痛徹心扉的場景，想起來要找的人是誰，更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沒有身體了。

　　他是狐族老祖宗，離。

　　他要找的人，是楚然。

　　他早就已經沒有身體了，只是一抹依靠功德怨魂所給予的功德活下去的，游離於三界之外的靈魂。

　　非妖，非仙，非神，非人。

　　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還沒有遇到楚然的更久以前，比遇見唐凝露還要更早以前，他還沒有修煉到渡劫境地的時候，他就為自己的自負與驕傲，付出了代價。

　　原來……我已經死了這麼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