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界

　　就在這時， 一直閉著眼睛順著光柱往上的楚然的手忽然抬了起來， 只見到指尖上光芒躍動，隨即阿離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從七彩祥云上拉扯到了光柱之中，隨後就落入了楚然的懷裡。

　　狐柏見機也趕緊化作流光，入住到了阿離的身體裡。

　　緊接著， 時空變幻， 這個世界頃刻間化作虛無，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雷擊打， 一下比一下激烈。

　　阿離被這雷擊中所蘊涵的滂湃力量嚇壞了，整個人縮在了楚然的懷裡，動也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 他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一眾浩瀚的聲音。

　　九天十八方的諸神齊齊來迎接。

　　「恭迎天帝重返天界！」

　　阿離微微瞪大了眼睛，知道現在，他才意識到，原來狐柏對他說的那些， 全部都是真的， 楚然他， 竟然真的是天帝。

　　明明因緣已經結清了，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他，竟然阻止了自己飛昇仙界， 而是直接將自己帶回了神界？

　　原以為解開他的心結便是兩人感情的終結， 難道現在，竟還沒有結束？

　　心裡想著，他轉過身看向此時的天帝， 卻發現他的眼中是一派的冷漠，清明，且……完全不存在自己。

　　他看也沒有看阿離一眼，徑直從阿離身邊走過，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阿離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仰著頭問道：「你忘記了嗎。」

　　天帝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阿離的手一眼，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阿離卻產生了莫名的恐懼，立刻將拉著他衣袖的手放開了。

　　見他離開，阿離抿著紅唇，有些傷心地哽咽道：「什麼嘛……如果不是有感情，為何要將我帶上來。」

　　狐柏趕緊出現摀住他的嘴，轉瞬就將他帶到了自己的在神界的宅邸。

　　下面來迎接的神此時已經在暗地裡討論瘋了。

　　「剛才那是狐神族的家主？怎麼連真身都沒了？」

　　「這還用說嗎，估計肯定是那位動的手，不然還有誰能夠毀了他的真身，不過他身邊的那隻小白狐是怎麼回事，難道這狐柏還在凡間生了個私生子？」

　　「看著不像啊，況且狐柏是紅狐狸，那隻小狐狸可是白的，怎麼看也不像是有血緣關係吧，況且他真身都沒有了，又怎麼有本事帶著自己的後代度過仙神雷劫。」

　　「那隻小狐狸膽子可真大，剛才竟然拉了天帝的手，你們看到了嗎。」

　　「他究竟是誰？」

　　「他啊，」這是忽然一個溫柔的男音出現，頓時讓所有神都靜下來聽他說，「他，我在凡間看到過，是天帝轉世成凡人的時候好過的小狐狸，也不知為何獨得了天帝的青睞，後面的幾世的渡劫，他一直忠心耿耿的跟在天帝身邊，不過凡狐始終是凡狐，他不知道，對於咱們這些渡劫的神明來說，凡間發生的一切，不過只是午休時的一場夢，有的甚至連夢也不如，他或許還以為，現在的天帝還是凡間的那個天帝吧。」

　　說話的人正是天帝的三大得力助手之一，月神，曾經在第一世的時候，化身繫統的人。

　　下面有人嘲笑道：「也著實太天真了，不過就是一隻凡間的小狐狸，還真的以為跟了幾世就能得到天帝的青睞了嗎，若是他真的得了天帝的喜愛，那豈不是能一躍成為天后了？」

　　就是這一句話，天界之中的笑話傳開。

　　神界的三日過後，天帝的詔書下來，這次渡劫功勞最大者為狐柏和阿離，而阿離原本不過是仙界小仙的身份，因為天帝的恩惠，直接替他擋了仙飛昇至神界的天雷劫，讓他一躍成神，許多人覺得這樣就已經是他天大的賞賜了，之後天帝只給他封了一個小小的打雜的活兒。

　　而狐柏原本地位已經很高，天帝便直接給他提升了一級，讓他成為了神界的副君。

　　阿離拿著自己的封賞書，緊緊地抓著，最後氣笑了。

　　他直接當眾將書扔了，然後要求要見天帝。

　　就這樣阿離出名了。

　　據說，此次下凡歷劫回來的天帝，帶回了一個小狐狸精，據說那個痴情的小狐狸精跟了天帝整整數世，天帝念他幫助自己渡劫有功，便賞賜了他一個天上打雜的小神仙的活兒，據說那個小狐狸精還不服氣，竟想要做那天后呢。

　　他在天帝的府邸外等了許久，大門卻始終沒有打開過。

　　最後是狐柏將阿離帶了回去。

　　阿離一個人將自己關了起來，三天後，打開大門，請求狐柏帶他去見一個人。

　　這人是涂宛陽。

　　他的任務者，楊萌的願望。

　　來到涂宛陽的宅邸，並沒有費上太多的勁就對上了，只是涂宛陽覺得很意外，阿離來找她幹什麼。

　　阿離站在門口，道：「我受人所托，帶她來見你最後一面。」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將在自己身體裡沉睡的楊萌給召喚了出來。

　　涂宛陽道：「她是誰？」

　　楊萌靜靜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先是意外，隨後就化作釋然，她靈魂漸漸散去，或許是徹底消失，又或許是去人間投胎了。

　　這一拜訪完結，狐柏感覺阿離好像卸下了一個重擔。

　　狐柏問他，接下來，還有什麼想做的。

　　阿離說道：「我想要再回到人間，我曾經欠下的第一個因緣，我想將他還清。」

　　「第一個因緣？你咋到處欠人因緣？」

　　阿離道：「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曾死過一次，靈魂差點散了，結果遇到了我的第一位恩人，是她給了我功德，才讓我重塑身軀，能夠在世界上苟延殘喘，我的修煉功法與世人常用的不同，不能將天地間靈氣吸收，只能通過功德怨魂的功德維持，所以，我大概是不能長久的留在天界的。」

　　「是嗎，所以給你功德的每個靈魂都會要求你幫她做一件事？是什麼？」

　　「她當時對我說的是，若是能夠遇到她的仇人，便幫助她殺了他。」

　　狐柏忽然停下了腳步，對他道：「我說，你怎麼死氣沉沉的，他不就是不認你嗎，打擊有這麼大？以前你們敵對的時候又不是沒有。」

　　一說到這個，阿離嘆氣一聲，然後原地蹲下了，地沉沉地說道：「這回不一樣，況且，人家都失戀了，還不許難過一下嗎，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狐柏聳了聳肩，給了阿離一個能夠指路的千紙鶴便轉身離開了。

　　阿離在原地頓了半天，最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天河邊，天河流淌的是滿天星塵，阿離就在河邊坐了下來，一坐就是幾天。

　　幾日後，他覺得自己的心情不僅沒有恢復，每日不過是白白消耗自己體內的功德罷了，於是便打算回去，不如沉睡一段時間，將自己身上的功德消耗減少到最少。

　　往前走時一個神與他擦肩而過。

　　猛地，阿離體內此時唯一的靈魂躁動了起來。

　　那位靈魂的記憶也隨之湧入了阿離的腦海。

　　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是被奸/殺致死的。

　　死後她變成了一個惡鬼，纏上了那個男人，發誓要為自己報仇，可是在即將下手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的未來。

　　這個男人在將來，會是個將軍，他會拯救一整個國家的子民，力挽狂瀾，所以，如果她殺了那個將軍，那麼在未來，這個國家就會血流成河，所有她在乎過的人，認識的人，全都會死。

　　即便是惡鬼也是有思想的。

　　在這時，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她可以復仇，殺掉這個仇人，然後千千萬萬的人為她陪葬。

　　她也可以選擇不殺這個男人，去轉世投胎，可是他不願意投胎，她想報仇，但是也不想那麼多人死，天道逼她，必須做一個選擇，否則，她以後她就會永遠被禁錮在死時的地點，永遠也出不去，永遠也無法被人看到，永遠也無法觸摸著世間的一切，永遠也不能親手報仇。

　　女鬼痛苦嘶嚎，最後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她被永生永世的囚禁在這裡，經受風吹雨打，日曬冬寒，她他眼看著自己的仇人，建功立業，娶妻生子，功德無量，飛昇成仙，她能夠看到這個世界，但是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看到她，沒有人知道，這個女鬼為這個國家付出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放棄了什麼，她是那麼的偉大，又是那麼可憐的一個女人。

　　天道沒有給她正義，沒有為他報仇，也沒有給她解脫，只是給了她一身，多得可怕，卻誰也看不見的功德。

　　直到阿離的出現，阿離因為意外被殺死在了這裡，他的內丹被吃掉了，但那時的他已有半仙之體，他的神魂並沒有消亡，只是再也不能夠修仙，不能修仙，就等於將他殺死在了這裡。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裡漸漸出現了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跟她說，帶她走，如果能夠遇到自己的仇人，就幫她殺了那個人，她就將自己靈魂作為燃料，供養阿離在這個世界有實體生存，供養他修煉。

　　這些血粼粼的過往成仙在了阿離的面前，緊接著，那個他一直不知道長相的男子，她的仇人的外貌處在在了阿離的腦海，這是只有遇到對應的人才會有相應觸發出現的記憶。

　　她的仇人，竟然就是剛才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位神。

　　阿離猛地睜大眼睛，心臟兀地收緊。

　　體內與他共生的靈魂在瘋狂地催促著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阿離閉了閉眼睛，強忍著心中的痛苦，默念了一段口訣，想要召喚自己的法器，直到唸完，才回想起來，他的法器天絕，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天帝的法器。

　　它已經主動認了主，回歸到了天帝的身邊，現在……與自己無關了。

　　阿離知道自己必須動手，當初答應的願望是不惜一切代價，只要遇到了，就必須要與人不死不休，否則，他自己也活不了。

　　阿離凝神，伸長了自己尖銳的指甲，二話不說追上去就要從背後襲擊對方。

　　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的，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有勝算，他楚離，頂破天頂多算是個剛剛飛昇的小仙，而對方已經是不知道經過多少年修煉的神了，兩人的實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上。

　　在對方的眼裡，如果不是因為阿離和天帝有幾分關係，那麼在他的眼裡，阿離連浮游都不如。

　　感受到了阿離的殺意，那位神轉過身來嗤笑一聲，輕輕鬆鬆地就阻止了阿離的攻擊，順便還弄斷了他的指甲，一掌擊中了阿離的胸口，霎時間，阿離的手上鮮血淋漓，摔倒在了地上。

　　「你區區一個小仙，竟敢動手，若不是看在你與天帝和狐神族的族長有幾分交情的份上，今日我定要叫你灰飛煙滅，這次不過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以後走路看著點，這神界，可遍地都是你惹不起的神。」

　　阿離吐了一口血。

　　身體裡的靈魂好不容易見到仇人，此時卻見到報仇無望，頓時悲痛萬分，心如死灰，頓生了自絕的念頭。

　　阿離也受到了她的影響。

　　兩人是共生，兩個都不能有事，若是一個人出了事，另一個也絕對活不了。

　　他原本好不容易站起來，結果此時又因為渾身散發的痛苦，在此倒在了地上，身上的活氣越來越少，若是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阿離大概也看到自己的結局了，其實到現在，一生中最大的夢想，飛昇已經實現了，甚至還很好運的搭上了天帝，直接連渡劫都不用，一飛就飛到神界來了。

　　一飛昇天的滋味感受到了，愛情的滋味也嘗過了，六世的陪伴，六世的相愛。

　　足夠了。

　　足夠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皮，呼吸也越來越淺。

　　那位與他敵對的神，皺眉地看著他，明明他下手一點都不重，怎麼對面這個人看起來卻好像是要死了一樣？

　　隨後，遠遠收到召喚飛來的天絕，見到倒在地上滿身鮮血的阿離，又看到那位神，頓時怒而長鳴一聲，直飛下去就穿透了那人的胸腔，直接將這位神原地斬殺。

　　隨後，天絕就化作了一把扇子，掉落在阿離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