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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級餘震》第2章
第二章 開鎖密碼

  他叫他安安。

  這曖昧的稱呼一下子就把徐耘安重新拖回到隱秘的時光隧道里,提醒著有過的耳鬢廝磨、忽近又遠到分崩離析,任何刻意保持距離的努力瞬間缺堤。

  顯然,一萬句「霍先生」敵不過一句「安安」。

  徐耘安沒接話,轉而囑咐小寶回家小心,然後排列橫七竪八的顏料瓶,每一個日常動作在某人的熾熱注視下變得格外煎熬。

  霍長雋似乎在等他,徐耘安視線卻沒再分他半寸。他要回去趕畫稿給出版社,跟前台的莎莎打招呼,準備要走。

  霍長雋及時擋在前頭,徐耘安一時沒剎住差點兒撞進他懷裡,連忙向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我送你。」霍長雋垂下眼睫,聲音盡量放低放柔,怕一不小心又嚇得到手的人逃之夭夭。

  徐耘安搖搖頭,客氣回絕:「不用了,多謝霍先生。」

  霍長雋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小寶忍不住嘟噥:「大哥哥,我餓了,要死了。」一雙小胖手毫無目的地扒拉他的後背。

  霍長雋嘆氣:「等我。」接著奔向那輛黑色卡宴,打開後門寶抱到安全椅上,拍拍他的小臉囑咐:「等哥哥一下。」又從車尾箱取出一把黑傘,向徐耘安這邊小跑過來。

  徐耘安停在原地。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霍長雋的話就是他無法拒絕的金科玉律,這種慣性還殘留在他內體,一試便知。

  傘還沒遞上,被徐耘安一句「我不需要」攔截在半路。

  「只是一把傘,我也欠過你的。我只是不想你淋雨生病,這也不行麼?」

  霍長雋黑瞳深深,彷彿要把眼前的人狠狠吸進去,語氣里卻有徐耘安鮮少聽到的低姿態懇求。

  這還是霍長雋嗎?徐耘安還在詫異,霍長雋把傘塞到他手裡,指尖漫過手心和手背的每一寸肌膚,故意點起一把野火。

  徐耘安沒招架住,愣在了原地,殘餘的理智驅使他機械地回道:「謝謝你霍先生,明天會還你的。」

  又是霍先生。霍長雋每努力靠近幾步,就馬上被這個稱呼擋回到遠處,再差一點或許就是深淵了。

  「先生……真生分啊。安……耘安,我挺意外能再遇上你,我挺高興的,不要怕我,我明天還來。」

  霍長雋苦笑不止,暫時配合對方的稱呼。硬是忍下了把人揉進懷裡,一遍遍喚「安安」,直到對方投降,紅著臉蛋回一句「師哥」的衝動。

  這人已經跑了一回,要忍住,別把人嚇跑。

  徐耘安看呆了,等霍長雋冒雨鑽進車里,車消失在視野中,被他觸碰過的手依然在抖。

  他的身體有那個人的余溫。

  直至後視鏡里的人影逐漸成了黑點消失不見,霍長雋才收回視線。到了小區門口,他的手還止不住顫抖,哆嗦了半天沒能解下安全帶。

  小寶自行解掉安全椅的扣子,噗嗤噗嗤爬到前座摸上霍長雋的手:「哥哥,你的手有點涼。」雙手呵氣不斷摩擦。霍長雋扯出一個笑說沒事,下車領他回家。

  七年前,他掙扎在家事的泥潭中。他的父親出軌多年,執意要跟剛被查出重病的母親徹底分了。霍長雋已經長成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人,卻對正上演的悲劇無能為力,對周遭世界的失控感如凌遲一般將他處置來折磨去。

  徐耘安無比關切,多關心幾句就惹惱了他。氣話一出口,霍長雋就後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遷怒於他唯一能掌控的徐耘安身上,胃開始泛起陣陣酸疼。

  徐耘安臉漲得通紅,眼裡寫滿了傷心,抿著嘴唇快跑離開。

  是啊,誰受得了這樣的冷拒?霍長雋胃揪得更厲害了。

  他頭抵著窗戶望出去,外面也下著像今晚那樣淅淅瀝瀝的細雨,綿綿不絕。生活似乎也是如此,永遠不會好起來,但也不會太壞,就這樣牽扯不斷地向前。

  雨中突然闖入一個高瘦的身影。沒幾分鐘,階梯教室的門再度敞開,徐耘安滿身雨汽向他走來,從兜里掏出胃藥塞到他手裡,一把黑傘擱在桌上。

  「你不要生氣,一氣胃又疼了。你一疼我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等你想見我了,我再來煩你。」

  他怎麼會說「煩」呢?

  徐耘安臉紅耳赤喘著氣來,頭髮和眼睫毛都被雨打濕,可憐地耷拉著,說完這句又喘著氣跑開。

  姿態低到塵埃里,那一刻卻在霍長雋兵荒馬亂的心上開出一朵花。

  徐耘安木然回到家中,收起雨傘時才發現傘柄上還掛了個鑰匙扣。鑰匙扣是一隻趴在月牙和白雲上打瞌睡的布偶貓,絕大部分顏色褪去,原本凸起的邊角被磨得光滑,看起來挺有年代感。

  徐耘安把這鑰匙扣裡裡外外摸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什麼,然後把傘擱在一邊,強行壓下心裡的翻江倒海,照舊吃飯畫圖到深夜。他最近接了出版社的約稿,要給一套精裝版的童話書繪制插畫。

  凌晨三點半,他倒在床上,閉眼時不禁想起幾個小時前霍長雋摸他的手,看他的眼,喊「安安」的唇。

  他還留著那個鑰匙扣。

  徐耘安又想起了很遠的事情。霍長雋有一隻名叫「蓋飯」的布偶貓,最初是霍媽媽從朋友家抱養回來。霍長雋喜歡得緊,把「蓋飯」寵成了親兒子。

  大學有段時間,霍長雋混地下樂隊整天趕各種場,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演機會,沒法帶上蓋飯。徐耘安親手做了個鑰匙扣,掛在霍長雋的吉他背包上。

  想到鑰匙扣整天在霍長雋身後一晃一晃,徐耘安就傻笑得跟地主家兒子似的。他藏著沒說出口的小心思,這也是霍長雋在他離開很久很久後才頓悟的。

  徐耘安畫圖或者看書都喜歡畫朵雲以示強調,雲朵算是他的個人標識。這個鑰匙扣里不僅有霍長雋最愛的貓咪蓋飯,也有曾經最愛霍長雋的徐耘安。

  當時,徐耘安想對他說:我跟蓋飯會一直陪著你。

  論起含蓄程度,比夏目漱石將「I love you」翻譯成「今夜月色很美」更過分。

  後來蓋飯病死了,徐耘安還在,這回換他送霍長雋一隻外貌相近的布偶貓,剛出生不久,取名為「鍋巴」。

  貓只有十幾年的壽命,徐耘安的壽命可能是貓的好幾倍,但他跟蓋飯或者鍋巴本質上沒什麼不同,拿出自己這輩子的好時光陪霍長雋渡過這漫漫歲月,希望自己盡可能長留在他心中。

  承諾尚在唇邊未來得及吐露,人便走散了,但在二十三歲之前,徐耘安確實是這樣想的。

  徐耘安翻了個身,睜眼望向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眼皮很重卻全無睡意,一切關於霍長雋的回憶只會讓他更疲倦。

  一夜未眠,徐耘安輾轉反側到翌日清晨,洗漱一番後帶上那把扎眼到不行的黑傘就出門去了。

  今天微雨綿綿,目之所及氤氳著濕漉漉的水汽,連著層層疊疊垂壓在天邊的厚雲,織成一張黏濕的銀灰色蛛網,一把網住了整個世界,偶爾來風也掃不淨空氣中悶熱分子。

  路過小區附近的露天籃球場時,徐耘安習慣性停住腳步,撐傘在雨中看了好一會兒,五個身穿市一高中校服的少年還在場上打球嬉戲。

  其中一個男生忽然手滑,籃球從場那頭衝著這邊飛過來。徐耘安下意識扔開傘,向前跨一步接住了籃球。

  「小哥,抱歉了,謝謝啊,」跑過來的男生是他們當中身量最高的,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笑起來露出兩顆明晃晃的小虎牙,「哎,我們還差個人才能玩三對三斗牛,小哥要不要來加入?」

  眼前的場景彷彿跟過去微妙地重合,徐耘安被這一笑晃得眼花,愣了幾秒。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也是一笑就亮出兩顆小虎牙,深黑如古潭的眼眸灑滿星光,他滿身是汗,每一個細小毛孔透著騰騰熱氣,向徐耘安這邊小跑過來,喘著氣兒說話的時候,感覺每個音調都冒出鮮活的荷爾蒙:「你一直在那兒看著,要不要一起?」

  十七歲的徐耘安日夜畫畫,手疼腰酸,不想強行獻醜,拒絕了這個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那人沒說什麼,把球用力擲向場內,坐在場邊曬太陽。

  「怎麼不打了?」

  「不打了,你不陪我打。」

  徐耘安面露難色,半晌才吭聲:「我手疼,所以……」

  怕他不相信,徐耘安伸出自己那雙長了繭子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那人卻突然握住了徐耘安的手,粗糲的指尖在手掌摩挲了一圈,緊緊捏了幾秒又旋即放開,一副若無其事又恍然大悟的模樣:「是該好好保護,這雙手打籃球可惜了。」

  熾熱的紅暈飛快地在徐耘安的臉頰和脖頸蕩開,那人卻笑得更歡,孩子氣的眉眼舒展開來:「那就陪我聊會天,行麼?」

  別說聊天,哪怕現在要我風裡來水里去,我都一萬個願意。

  徐耘安當時心底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年紀小沒見過什麼世面,就為了這麼一張臉,這麼一句話就搭上自己。

  「小哥?小哥?」

  男生的催促把徐耘安拉回到現實中。徐耘安回過神來把球扔給那男生,拿起跌在地上的黑傘,整理好衣服,微笑著搖了搖頭:「不了,我不太會。」

  男生本來是隨口一提,也沒多強求,接過球後又咧嘴笑了笑,跟徐耘安揮手致謝就轉身跑回去繼續。之後那男生帶球連過兩人,艱難射中籃筐後與隊友擊掌,興奮得圍著場邊跑了半圈,徐耘安嘴角也跟著染上明媚笑意,感覺頓時天放晴了。

  這慶祝方式也能看到他的影子。

  額前的雨水沒來得及擦拭,沿著弧度流到眼角,徐耘安眼前暫時失去焦點,畫面模糊起來。他閉眼後又睜開,下意識加重了握在傘柄上的力度,似乎還能回憶起霍長雋很多年前和昨天握在自己手上的力度。

  他無意放縱自己沈浸在過往之中,畢竟離十七歲很遠很遠了。

  徐耘安胸口微微發燙,片刻又消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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