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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級餘震》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愛心便當

  接到內線電話,霍長雋匆匆趕到一樓大廳,一眼就看到徐耘安提著個保溫飯盒,傻傻地站在前台邊上。

  徐耘安婉拒了前台姑娘讓他坐在沙發上喝熱茶的建議,一直盯著電梯口,見到頭髮被吹亂的霍長雋就笑。

  霍長雋小跑到跟前,上手搓他臉說:「來了乾嘛不提前告訴我?」

  「給你驚喜啊,」徐耘安嫌棄地拍開他手,將保溫盒舉到他跟前,「吶,宵夜。」

  霍長雋接過保溫盒,只想狠狠親他一口,可礙於前台姑娘還一臉八卦地盯著,只好作罷。他拉起徐耘安的手,走到電梯口,小聲說:「來,參觀一下你老公的地盤。」

  徐耘安給他理順頭髮,笑道:「那就請霍製作人帶路吧。」

  「嗻——」霍長雋呼一聲,將徐耘安迎進電梯里。

  訓練生晚上的舞蹈課正巧結束,一群嫩得出水的少男少女經過,紛紛喊霍長雋「霍老師」或「雋哥」。

  霍長雋說:「長得好看吧,公司未來的搖錢樹可都在這裡面了。」

  徐耘安瞥眼看他莫名自豪的神情,想起畫室那班追星女孩給他普及娛樂圈潛規則的種種,冷不丁開口:「是挺好看的,有你喜歡的嗎?」

  霍長雋渾然不覺:「有啊,好些聲音、外貌和氣質都挺不錯的,好苗子挺多的。我現在經手的Creation就是四個小男孩,底子很不錯,就是還要調教調教。」

  徐耘安意味深長地長長「哦」一聲。

  霍長雋馬上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憋著笑說:「他們只是一群毛都沒長齊的未成年人,小孩子而已。」

  徐耘安想起畫室女員工今天給他普及的知識,不高興地撇嘴:「養成啊,你不覺得養成很萌嗎?」

  這可把霍長雋樂壞了,想攬住徐耘安的肩膀卻被無情拒絕,他巴巴跟上去賠笑道:「萌啊,你不就是我養成的嗎?咱們認識的時候你才剛滿十六歲。」

  徐耘安不接受這種典型的和稀泥,沒搭理他。

  霍長雋戳他酒窩的位置,終於攬住了一直往前走的徐耘安:「你不會是連小孩子的醋也吃吧?」

  「對啊。」徐耘安笑容明媚,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一臉「你看著辦」的神情。

  「有你我哪裡還看得上別人?」霍長雋趁勢親他側臉,掰著手指逐個優點一一數來,「你什麼都比他們好啊,長得好、做飯好、畫畫好、溫柔細心、善解人意、大方得體、腰細腿長、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行了行了。」徐耘安聽著就覺得羞恥,連忙喊停。

  霍長雋還不罷休:「除了……唱歌跑調兒。」

  徐耘安深感自己被耍了,直接給他來一拳,哪怕霍長雋捂住胸口連連喊疼裝可憐也渾不在意,覺得他咎由自取,一點都不可憐。

  兩人鬧著到了錄音棚。Creation集體被折磨得蔫頭蔫腦,林臻來視察他的四棵小搖錢樹長勢如何,順道帶宵夜來治癒他們,其他工作人員也被喊去隔壁會議室吃準備好的火鍋。

  霍長雋推門而入打了個招呼,徐耘安介紹自己是霍長雋的「朋友」,向林臻和Creation的四小只問好。

  「隔壁有火鍋,過去填填肚子唄。」林臻說,四小只則只能在這兒吃熱量沒那麼高的水果沙拉。

  「不了不了,他們吃吧。」

  霍長雋給徐耘安拉開椅子,幫他脫掉外套,又問喝什麼、溫的還是熱的,跑去茶水間搗騰了一杯熱牛奶,坐下來後忙不迭打開保溫盒。林臻看他這架勢,十足十在伺候老婆。

  徐耘安看Creation的男孩們被香氣引誘,不時眼睛瞄過來,小聲問他:「我不知道錄音棚有這麼多人,下次我多煮點過來?」

  「沒關係,他們的我請客,下次你還是煮我的份兒就好。」霍長雋心想,自家菜哪能讓旁人染指。

  桌上又是皮蛋瘦肉粥又是餃子,熱騰騰冒著氣兒,林臻調侃:「喲,愛心便當?」

  霍長雋一口吃一個餃子,鼓起腮幫子回答:「對啊,老公煮噠!」聲音明朗得全部人都聽到了。

  徐耘安被牛奶噎著了,扯了好幾張抽紙擦嘴。

  林臻純粹想開開被員工們封為「萬年單身漢」的自家徒弟的玩笑,沒真的以為他跟男人談了,這下差點兒一口老氣喘不上來,未成年的四小只面面相覷,以最快速度收拾好桌上的包裝袋,溜進錄音棚繼續練歌。

  林臻問:「你真的假的?談戀愛了?」

  「真的,騙你乾嘛呢?師父,這是我的前任,復合有一段時間了,」霍長雋抓住徐耘安顫抖的手,湊近說,「來,你也喊聲師父,師父可是帶我入圈的貴人。」

  徐耘安沒想他這麼輕易地公諸於世,霍長雋總會讓他覺得,他們倆就跟普通情侶沒什麼差別,一樣的相愛,一樣的光明正大。這正正是霍長雋最打動他的地方。

  他愣愣的,跟著喊師父。

  林臻一下子多了個便宜徒弟,可他好歹是見過世面的老油條,驚訝了會兒也就鎮定下來,問:「長雋,你認真的?」

  霍長雋說:「當然是認真的。之前買的房子就是我們的新家。前些天才搬進去的,到時候請您來吃頓入伙飯。」

  林臻點點頭,仔細打量徐耘安,視線及至他手指上與霍長雋同款的戒指,頓時什麼都明瞭:「也好,至少不像你師父我那樣浪到中年,安定點也好。」又轉而向徐耘安笑著說,「耘安同學,你可撿到寶了,我徒弟有才華而且又踏實上進,雖然在圈子里混但也沒沾染什麼壞毛病,而且他挺有錢的,你不工作當個少奶奶也是可以的,哈哈哈。」

  霍長雋向他投去感謝的小眼神。

  林臻又跟他們閒聊了會兒,見隔壁吃得差不多就囑咐霍長雋忙完這陣子記得請吃飯,然後就瀟灑揮手揚長而去。

  吃完宵夜,霍長雋繼續忙著錄音,徐耘安坐在旁邊安靜地看著。

  霍長雋見錄的效果尚可,十二點半宣佈收工,跟小陳確認明天的安排。

  徐耘安靠在沙發上睡意朦朧,他睡得很淺,在霍長雋宣佈收工的時候就醒過來,揉揉眼睛等他收拾好東西。

  回到小區泊車後,徐耘安突然想在起風微涼的十月里吃雪糕,霍長雋陪他走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個雪糕。

  吃下第一口就涼透心脾,徐耘安整個人都被冷得徹底清醒:「剛才你乾嘛說出來了?」

  霍長雋看他被冷得牙根疼的可愛表情,笑起來:「咱們又不是見不得光,林臻是我很尊敬的人,我很想讓我在意的人都認識你,喜歡你。」

  徐耘安很是動容,他把手指發冷的手塞到霍長雋的大衣口袋里,心也被妥帖地放起來。

  他說:「我剛剛見到方霓了。」

  霍長雋臉色一冷,在口袋里握緊徐耘安的手給他暖意:「對不起,不該讓你看到不高興的,我已經很明確地跟她劃清界限了。她是不是又刁難你了?」

  「不是這樣的,她沒有為難我,」徐耘安微笑著搖搖頭,往他身上靠,「其實不只是她,其他任何對你有想法的人在你身邊晃悠都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會想,我當年不也是圖謀不軌,然後就把你勾搭到手嗎?我可以做到的,別人也許也可以啊。你跟她不僅是同一個圈子,還是一個公司的,我能體諒和理解你們工作上有來往,因為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除此之外你跟她不許再有其他的接觸,有也別讓我知道,因為……我會難過的。」

  霍長雋很驚訝徐耘安能如此坦誠直白地說出來,轉而又覺得很欣慰,摸了摸他的頭:「不會有的,我說了不會讓你難過,這輩子心裡就你一個。」

  徐耘安覺得這雪糕越吃越甜到發膩,眼睛笑得彎成月牙:「我知道的,你不會讓我失望。所以我跟她說了,哪怕她再動任何歪念頭使什麼手段,你也不會是她的。說的很理直氣壯。我難得撂一次狠話,你可不能讓我自打嘴巴。」

  徐耘安這樣與世無爭的淡然性子也肯為他撂狠話,霍長雋心裡甜苦交加。他舉起手鄭重發誓:「保證完成任務,要是我說話不算話,我就天打雷劈,不得……」

  「好了好了,怪嚇人的,我又沒說不相信你。」徐耘安打斷。自從那天見了霍懷進,他就更是擔心霍長雋突然有天先他而去,每天都會不厭其煩督促霍長雋戒煙且按時吃飯,還跟劉慧蘭學著搗弄些藥湯給他養胃補身子。

  徐耘安眉眼流露出明顯的關心和緊張,霍長雋看著就暖心暖胃,吻了吻他的發頂,說:「要不以後你也給我做個牌子掛在胸前,寫著‘徐耘安所有物’,就你給蓋飯和鍋巴做的貓牌那樣。」

  徐耘安說:「等你老掉牙了,得了老年痴呆不認路,我就給你做。」

  霍長雋突然拉著徐耘安往前小跑,高興得像個孩子:「那說定了,不許反悔!」

  十月很快就過去,氣溫驟然下降。

  霍長雋抽空邀請林臻和幾個相熟的圈內朋友到新家涮火鍋,給他們正式介紹徐耘安。有Youth X的地方必定熱鬧,最後鬧到第二天早上才散場。

  好不容易送別一群玩得還不盡興的瘋子,霍長雋拿著張薄被從背後熊抱在收拾殘局的徐耘安,想跟他睡個美滋滋的回籠覺。徐耘安迅速躲開,說自己等下還要上課。

  霍長雋撈不著老婆,就只能撈他兒子鍋巴上床。

  徐耘安回藝都,中午到附近的店子吃飯,查看手機發現有新的郵件提醒,發送人是許久不露面的蘇塘。

  之前徐耘安從趙書瑛那裡得知,蘇塘最近在跟前任糾纏不清,這段時間也只是不時在微信上跟他閒扯幾句,絕口不提那檔事。蘇塘在寄來的明信片上恭喜徐耘安跟前任復合成功。明信片蓋的是歐洲少女峰的獨特郵戳「Top of Europe」——少女峰是阿爾卑斯山的最高峰之一,該峰上有歐洲海拔最高的郵局,上面寫著一句話:

  「天地在,山水在,歲月在,所愛在,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了。祝福,永遠。」

  得知徐耘安留學時也見識過少女峰,就他一個沒去過,霍長雋為此打翻醋罈子,吵著說過段時間也要跟徐耘安去那邊滑雪。

  這封郵件大致內容是蘇塘撰寫好徐初的人物報道,給採訪對象之一的徐耘安過目,可以提出修改建議,郵件附一個Word文檔。

  徐耘安仔細看了報道,打電話給蘇塘確認沒有意見,還誇他寫得好,能看到徐初皮囊之下的靈魂,倒是比徐耘安過去近三十年所看到的徐初更加深刻。

  電話那邊是蘇塘清脆的笑聲,他似乎待在空曠環境里,聲音有點縹緲:「多謝誇獎。不過應徐老的要求,有件事在報道里隱去了,但我覺得你作為兒子,有必要瞭解一下。」

  徐耘安有點不祥的預感:「什麼事?」

  「徐老前段時間例行身體檢查驗出問題,需要長時間的靜養,所以才打算暫時擱筆不畫的。你應該知道吧?」

  徐耘安想起前段時間趙書瑛曾跟他提過徐初隱退之事,很隱晦地暗示他得空就回家看看,徐初很久以前就不跟他慪氣了。

  他剛掛電話就去問趙書瑛,趙書瑛默認了:「的確是有點問題,不過也不是什麼大病,人上了年紀不是痛風就是哪裡高啊。師父沒讓我跟你提,他倔啊,跟你一個樣兒,看著性子淡但就是認死理,痛也不肯說。」

  她很為兩父子著急,僵持了這麼多年的困局,總得有人先示好吧。

  趙書瑛嘆氣,勸道:「其實……師父雖然對你一向冷淡,但吃穿用度和培養方面從來就最好的,你妹妹也趕不上你的。我想這麼多年了,師父對你性取向的事應該看開了很多。反正後天就是那日子了,回去看看吧,順道跟他促膝長談。好嗎?」

  趙書瑛說的那日子是徐耘安的生日,也是徐耘安母親王慎心的忌日。

  徐耘安回去畫室安排好工作,訂下第二天回家的車票——現在徐初一家住在北城鄰市的郊區。

  霍長雋煮好飯端上菜,進臥室發現徐耘安在收拾行李,問他怎麼了。

  徐耘安心急如麻,一時間也忘了告訴霍長雋這事兒。他被這麼一問,立馬就沒了那種強迫自己趕緊的心情,傷感和隱隱的害怕湧上心頭。

  不同於霍長雋對他爸更堅決的憎惡和不原諒,徐耘安對徐初態度相當複雜,一方面失望於他冷漠,另一面又牽掛著他。正如趙書瑛所言,他們父子之間並無什麼大仇,也沒有互相躲避多年的理由,更多是雙方各有心事和立場卻不肯交流,久而久之就在兩人之間橫亙著深深隔閡,可這隔閡在生死面前又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徐耘安真怕下一次見到徐初的時候,就是最後一面了。

  「我爸病了,他沒告訴我……」徐耘安將自己埋進霍長雋懷裡,聲音很是委屈,「我是他親兒子,沒什麼血親關係的也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霍長雋知道徐家父子多年的隔閡,抱住徐耘安,給他輕輕撫背。

  「沒事的,我陪你回去,沒事的,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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