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雙胞胎。
孟雲在醫院躺了幾日,大概是實在是不忍心看到謝依然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在短暫商討過後還是同意接受謝晚松的提議,去療養院接受治療。
謝晚松期間又去醫院孕檢了幾次,做了b超,腹中胎兒一切正常,兩個小傢伙在屏幕里扭來扭去,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調皮活潑。
他聽候趙醫生的建議,在懷孕的第三十多周就住在了醫院裡,以防胎兒早產。
私人醫院的vip病房置辦堪比高級酒店套房,床又大又軟,躺上去就再也不想起來,最誇張的是面前還有投影可放。為了讓他感覺舒坦,江跖乾脆也搬過來與他同住。
這幾日兩個人閒來無事時就會翻起名大全,江跖原本琢磨著等兩個孩子生下之後拿著生辰八字去找算命先生算一算,謝晚松剛好在拿著指甲刀修理指甲,聞言嗤之以鼻:「這都什麼年代了,封建迷信。」
江跖便道:「這是學問,算一算還是挺准的。」
謝晚松咔嚓一下剪掉一截,指尖修的漂亮圓潤,不以為意:「當年我媽給我起名的時候,一開始叫謝晚玉,後來又找算命先生算,說我命里缺木,這才改名叫晚松。春木命者相貌秀美,要這樣說的話,那我不是要醜爆了。」
江跖若有所思地攬著他:「還是晚松好,晚玉太女孩子氣。」
他二人糾結研究了半天,最終終於定下兩個兒子的名字:江一鷺,江一鶴。
小名就叫皮皮和鬧鬧。
謝晚松對此頗為滿意:「可行,我兒子們那必須得一鳴驚人,一飛沖天。」
臨產前幾日,大概是有所預兆,謝晚松的脾氣焦躁到了極點,omega臨產前突發狀況繁多,雖然趙醫生已經對二人提前打過招呼,但事情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謝晚松對於江跖的信息素味感到了異常的排斥與惡心。
事情起源於在某一個夜裡,江跖像往常一樣坐在謝晚松身旁時,他突然皺著眉頭,表示自己身體不適。
最初江跖錯以為又是寶寶可勁折騰,Alpha安撫信息素從他周身溢出,溫柔的將謝晚松包裹。然而下一刻,omega卻剎那之間面色蒼白,他整個人都瑟縮在床腳,看向江跖的目光里卻滿是崩潰般的不可置信。
「是你生病了嗎江跖?」他問,「這個味道好惡心。」
這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的嗅覺敏感到極點,即便是江跖並不刻意釋放alpha信息素,只是單純的站在那裡,謝晚松都能感到不適與反胃,這使他一度變得愈發焦慮。
以往令人心安的alpha安撫信息素此時此刻如同一隻寒冷潮濕的手,撫摸肌膚時令他感到顫慄與不安——現在的謝晚松甚至無法跟江跖同處一室。
趙醫生對此情況的出現並不意外:「omega在臨產前夕出現對特定信息素排斥的情況並不少見,其原因也很多,通常都會因為類似味道的信息素在之前造成負面影響,生理條件反射對於新生兒的保護。」
江跖的心隨著她這句話頓時跌落谷底。
他在之前的確做過許多或多或少傷害過謝晚松的事情,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信息素會成為對方陰影一樣的存在,在這樣重要的節骨眼上,謝晚松最需要他的時刻卻無法陪伴身邊,簡直就是對於二人最大的酷刑。
趙醫生好歹也是生過孩子的女性,對於江跖的心情十分理解,憐憫地安撫道:「這還不是最差的,有些孕婦一看到丈夫的臉都會反胃想吐。」
江跖:「…」
好像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謝晚松顯然對此也很無力,哪怕他已經很努力地想要忽視,強裝不在意,但生理最真實的反應卻讓他避無可避。他不會排斥謝依然,不會排斥洛有道,甚至不會排斥梁羽彬,唯獨是江跖。
他不得不對他放手,望而卻步。
雪松氣味令他感到不安和恐懼,不論多少次的嘗試,結果始終如此。
他看到alpha悵然若失的神情,努力辯解道:「我不想這樣的,江跖。」
他的alpha似乎想安慰他不要過分在意,抬起頭衝他笑了笑:「沒關係,我去外面,有事隨時叫我。」
江跖站在醫院門口點燃一根煙,這會兒洛市的氣溫已經不似之前那般寒冷,可多在外面站一會兒還是能感受到涼意。
他抽完一整根煙以後,又去找了一趟趙醫生。
「現在這種情況有什麼辦法可以隱藏氣味嗎?」
的腺體活躍度是所有性別里最高的,與Omega不同,雖然現在抑制素和特質頸圈可以幫助Omega隱藏氣味,但作用在Alpha身上的效果顯然微乎其微。
「alpha腺體活躍度比beta要高得多,氣味不能做到完全隱藏。」趙醫生果不其然地重復道,「不過還有一種辦法可以隱藏氣體,就是做腺體休眠手術。」
江跖抬起頭,眼底燃氣一小簇希望:「您能仔細講講嗎?」
趙醫生面露難色:「腺體休眠手術主要用於降低腺體活躍度,緩解腺體癌變,術後大概要一段恢復期。謝少臨產應該就是這幾日的事了,時間上不知道可能會有所衝突……建議您還是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江跖說,「今天就準備吧。」
這大概是他這幾天里最為振奮的時刻。
他返回vip室看了一眼,謝依然正坐在椅子上剝橘子皮,看到江跖後她用嘴型對他講「睡著了」。
江跖點點頭,他走近去看了看,大概是氣味影響到了omega,即便是在睡夢中,謝晚松依舊不安地皺了皺眉頭。
他蹲**子,在對方纖長的指間輕輕一吻。
腺體休眠手術在下午實施,實際上這算不得一個大手術,只是在腺體裡面動刀子,稍有不慎就會引起腺體壞死。
江跖換了手術服,面對著床躺下來,棉球擦拭過脖頸兒後的腺體,強烈的酒精味迅速在鼻翼間瀰漫開。
尖銳的針頭刺入,護士將麻醉藥注入,冰涼的液體湧入皮膚,毒藥一樣順著血液衝進身體各處,像是浸入一片冰冷的海,四肢頓時僵硬起來。
這樣的恐懼就好像一時間將他扯回了十幾年了,看見顧子安跳下去的那一刻。
一直到麻醉藥起效,護士溫柔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我要切開腺體了,可能會有點疼。」
腺體是身體上最為重要敏感的部位之一,麻藥的作用只能盡可能將疼痛最小化,不可能完全避免。
冰冷鋒利手術刀劃開柔嫩的皮膚,深入的部位從未被碰觸開拓過,若說之前的疼痛尚且能忍,再某一瞬間劇烈的痛感直衝大腦,江跖悶哼一聲,身體繃緊發顫,冷汗唰的就從額上流了下來。
與此同時,vip室的護士鈴突然被人拉響。
謝晚松是被一陣斷斷續續的腹痛驚醒的,一開始痛感不強,漸漸的疼痛從腰部蔓延至整個腹部,疼的他幾乎驚叫出聲。
幾個護士魚貫闖入房間,一直從vip室推入產房,腹部撕裂一樣的疼痛還在繼續,宮縮帶來的劇痛使得謝晚松渾身都在哆嗦。謝依然一路被高姨推著,緊緊攥著他的手:「別害怕啊小松,一切都會沒事的……」
謝晚松張了張口,下一句話卻因為疼痛哽在了喉頭。
頭頂的燈光照射到視線模糊,在眼底形成一個朦朧的光圈,他整個人都猶如沸水中撈起,躺在待產室里看著匆忙往返的醫護人員,看到門口謝依然跟高姨,卻唯獨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身影。
江跖呢?
走廊里再度傳來了一陣兵荒馬亂的嘈雜之聲。
江跖在麻藥的藥效下始終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雖然渾身乏力,意識卻很清醒,聽見謝晚松臨產的消息時,他眼前一黑,若不是醫生按緊了他,恐怕下一刻就會從床上跳起來。
最後的縫合階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苦苦煎熬過來的,大概靈魂已經急不可耐地飄了出去,伴隨著主刀醫生的一句「可以了」,放空的軀體瞬間蘇醒過來。
他從手術台上下來的時候,乏力感襲來,入目天旋地轉,雙膝一軟險些摔到在地上。
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計下床都難,即便是在alpha裡面他都已經是極高的身體素質。
護士卻被他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舉動嚇壞了:「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宜下床,還是好好躺下吧!」
江跖揮開她意欲來攙扶的手,雙目赤紅,多看一眼都覺得膽戰心驚。
他嘶啞著嗓音問:「產房在哪?」
與謝晚松即將面臨的恐懼相比,他現在又能算是什麼?
謝晚松被推入手術台,產房裡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與想象里的地方大相徑庭,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通往太平間的死人。
腹部的陣痛間隔愈發短促,子宮被撐裂,剖開,疼得他幾乎要掉下淚來。
他恐懼到無以復加,就連慘叫里都帶上了哽咽。
此時的Omega十指全開,張開的雙腿小幅度顫抖著,像是在彰顯他的主人何等驚慌失措。
「放輕鬆,學著我吸氣呼氣,別緊張。」護士一邊安慰他一邊著急地催促,「omega情緒不穩,剛剛叫的alpha怎麼還沒有來?」
太疼了。
巨物撐開每一絲縫隙,每一絲褶皺,硬生生地往外擠。
謝晚松耳畔嗡鳴不斷,他聽不進去外界的任何話語,順產帶來的苦痛讓他幾乎要死在這張床上。
醫院派來的alpha蹲在他身旁,努力的散髮著安撫性信息素,來借此讓這個漂亮又可憐的omega獲得安全感,好受一些。
對於沒有自己alpha陪同安撫的他們來說,無疑於獨面人間地獄。
的目光里帶上了幾絲憐憫,想要去握對方緊緊揪住被單的手。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聽見了omega暴怒地嘶吼聲——
「滾!」
隨著他這一聲暴吼,耳畔驟然划過一絲響亮的嬰兒啼哭,緊跟著是護士欣喜的叫聲:「第一胎出來了!」
謝晚松幾乎要背過氣去,他劇烈地喘息,止不住的痙攣。
第一胎已經耗費掉他極大的氣力,他闔上雙目,累得要暈厥。
「就差第二胎了,再努力一下,可以聽見我說話嗎?」
那一瞬間護士們驚慌的呼喚他聽不見,只能感覺由衷的疲憊,恨不得就要這樣死過去。
他感覺有只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將冰冷的指尖收入掌心,溫度瞬間就湧了進來。
淚水蒙著眼睛,明明他什麼都看不清,空氣里什麼味道都聞不見,沒有熟悉的味道,沒有陌生的味道,什麼都沒有。
可他卻突然用力回握住了那只手。
「江跖……」他氣息微弱地呢喃,「我後悔了,我不想生了……」
熱度撫過耳鬢,江跖貼著謝晚松的耳,聞言只是更加用力的攥住了他的手,小聲哄他:「說的什麼話,皮皮鬧鬧還等著跟他爹一樣一飛沖天呢。」
謝晚松閉上眼,冷汗順著額前滑落。
「我今早去找了算命先生,他一見我就說我今天喜字當頭,問我是不是要做父親了。他還說這兩個孩子不禁能順利降生,將來都是貴人命…兩個小鬼頭把你折騰那麼久,總是得好好教訓一頓,讓他們以後懂得疼你愛你。」
江跖說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說到天荒地老,到最後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的哭腔。
也許是江跖的話真的起了作用,謝晚松莫名就有了些氣力,他在分娩的劇痛中再一次忍無可忍地低吼出聲。
等到第二胎終於安全著陸的時候,謝晚松整個人像是從沸水里撈出來,徹底虛脫。
護士們抱著雙胞胎來給他看,歡天喜地。
此刻已經被擦淨了滿身血液,猴屁股似皺巴巴的臉蛋,醜呼呼的,小嘴一張叫聲倒很響亮。
江跖卻是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直到這時候,塵埃落定,他才察覺到腺體傷口的疼痛。
謝晚松現在連轉頭的氣力都沒有,他隨便往江跖臉上摸索一把,摸了一手濕熱的淚痕。
待到他終於喘勻了一口氣,他本來說你是怎麼進來的,氣味到哪裡了…謝晚松想要問江跖的事情太多了,現在的他沒有力氣講完所有。
終於他開口,聲音由於哭喊的緣故沙啞疼痛,輕聲嘆道:「白痴,都說別信算命先生了。」
江跖抽噎了幾下,突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