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是什麼?
謝晚松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他盤腿坐在江跖的床上,盯著窗外發呆。
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昨晚暴雨的痕跡,天光一片晴好,日光洋洋灑灑的落了進來。
現在距離江跖離開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個小時,顯然對方徹夜未歸,也一定沒有回來見謝晚松的打算。
他一邊洗漱,順便掏出手機,找出了跟林風的聊天記錄,給他發了一個位置定位。
桌子上還放著半杯沒有喝掉的奶,是江跖剩的,謝晚松輕輕抿了一口,確實已經涼的不能再涼了。
他換上襯衣,套上了西裝外套,將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苟。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有被之前的事情所影響,有條不紊地把一切收拾好。
可實際上他的內心卻並未像面上表現出的那樣冷靜理智。
直到林風發來了消息,車已經停在了樓底,謝晚松這才施施然的下樓,故作無事的上了車。
「謝總,鄭律師這週末去謝家主宅,孟董囑咐我跟您說一聲。」
鄭律師是謝長遠生前好友,當初遺囑也是托付給他,這次去保不准就是關乎於遺產分割的問題。
謝晚松眉梢一挑,順手將車載充電寶插好:「孟雲挺有意思,有事不找我,還得你來做個中間人。」
他面上雲淡風輕,可話語里卻能明白感覺到心情不佳。
林風從後視鏡里看到謝晚松面無表情的臉,低垂的眼睫遮掩了眸中情緒。
他張了張口,最終什麼都沒說,硬是逼迫自己沈默下來——即便是在意昨晚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麼,憑借他的身份實在也無從過問。
現在正值堵車高峰期,從這裡到達公司還要幾十分鐘的路程。謝晚松仰頭躺在車座上,閉著眼小憩了會。
鄭律師。他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先前見過鄭律師一面,是在不久前謝天勇的葬禮上。
他承認自己覬覦謝老爺子那筆錢,為了讓謝家承認自己的身份勤勤懇懇奮鬥無數年,這錢是他應得的東西。
這只是原因之一,令一個原因無人知曉——他是打心眼裡故意跟謝天勇對著乾。謝晚松明白謝天勇想拿這筆遺產,他就要搶,還一定要搶到手。
即便是謝天勇跟個老鼠屎一樣瘋狂攪和,如今馬上塵埃落定,於他而言卻並不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江跖摔門而去的前一句話持續回蕩在謝晚松的耳邊,就連他不可置信的神情都如此歷歷在目。
謝晚松說不上來是個什麼心情,只覺得內心極度壓抑。再他看來,從月下把江跖買來的那一刻起,對方就已經並非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值得利用的聽話道具,即便是佔有欲,也僅僅是因為他是自己所屬的東西。
他承認自己對江跖持有很大程度上的玩樂態度,最初只是單純的因為欺負他隱忍冷淡的性格,可當如今對方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之後,內心的煩悶與複雜卻並非失去一件玩具那麼簡單,內心深處逐漸滋生、日益增長的不安,他並不習慣這種感覺。
謝晚松最後悔的事情大概就是在郵輪上的失態,把江跖對他的最後一層窗戶紙毫不留情地戳破,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愈發不可控起來。本來是可以裝作無事發生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生活下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分割遺產,最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分道揚鑣。就像對待林風一樣——只要對方永遠不說,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
謝晚松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已經好幾年都沒有這種無能為力的疲憊感,或許從最初挑到江跖就是一個錯誤,但現在他迫不得已要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
起碼是在律師將遺產分割以前。
謝晚松喘勻了口氣:「林風,查一下江跖現所在的工作場所,發到我手機上來。」
他原本是想要第二日就去找江跖的,但礙於工作原因,又不得不把時間往後推了幾天。
謝晚松從會議室里走出來,揉了揉眉頭,把疲憊感壓了下去。
一整場會議下來,他頻頻走神,助理一連叫他好幾遍,才強行把思緒從昨晚的情形中拔出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紙筆,發現筆頭已經不知不覺落在白紙上許久,墨水積攢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圓點。
稍加年邁的演講者對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再次浪費時間重申一遍。
謝晚松藉口不適提前退場,前腳踏出會議室,後腳有人就緊跟著他走了出來。
梁羽彬一身黑色西裝,相貌俊朗,領口解開了幾個扣子,穿著雖不正經,卻不曾展現出任何輕浮的態度。
「謝總。」他微笑著打招呼,「去哪啊?」
謝晚松視線從他面上掃過:「回家了。」
梁羽彬跟他並排站在電梯前,剛好能看見謝晚松精緻的側臉;「我表妹在樓下開了一家西餐廳,賞個臉,我請客?」
謝晚松微微遲疑,他與梁羽彬關係說不上好,頂多算是點頭之交,梁家跟謝家交情不淺,若是放在以前他倒是樂意與梁羽彬多吃上幾頓。
他禮貌地回絕道:「改日吧,今晚有約了。」
梁羽彬毫不介意,反而爽朗地笑道:「我都忘了,謝總現在是結婚人士,不像我們這些單身人士,晚上自然要著家的。」
謝晚松剛要講話,隨即電梯「叮」地一聲,再面前緩緩打開。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謝晚松的辦公室在十三層,梁羽彬在他下面一層。
電梯的後面可以直接看見高樓的底部與景色,隨著電梯緩緩上升,梁羽彬神情卻有些不自在,他往電梯邊上靠了靠,手也有些無處安放,摩挲著西裝褲子,而後抬起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謝晚松被他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動作搞得莫名其妙,投遞去了一個奇怪的目光:「你恐高?」
梁羽彬似是無從開口,掩著唇咳了一會兒,直到電梯快到了,這才尷尬道:「你今天是不是忘記抑制劑了?」
在會議室時並未發現,直到現在都在密閉的空間,香味可勁兒往鼻腔裡頭鑽。
謝晚松在公司向來注意,共同工作這麼久時間,雖知道他是個Omega,卻從未這樣清楚的聞到他的味道。
謝晚松一怔,第一反應是抬起胳膊嗅了嗅,自然什麼都沒能聞見。這才想起抑制劑還安靜躺在辦公室的抽屜內,接連幾日都渾渾噩噩忘記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