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行假令調出羅公子說真情救轉粉金剛
話說胡奶奶收拾了行李,正欲同金員外、戴義到通真觀去避禍,不想趙大虎帶了四五個家人,正欲前來暗害孌姑的性命。一見了戴義,便叫坊保來問:「你們往那裡去?」戴義回首一看,認得是大虎,說道:「原來是趙大爺。小人是本縣的差人,怕他們走了,特地前來將金員外一同押去看守的。」趙大虎認以為真,說道:「這就是了。」戴義遂催金員外同胡氏上船,同往通真觀去了,不表。
且言南京的總督,乃是沈太師的侄兒沈廷華,他名雖為官,每日只是相與大老財翁看花吃酒,不理正務,也是羅燦該因有救,那日文書到了南京,適值總督沈廷華到鎮江去會將軍米良去了,來下公文的只得在門上伺候。
這沈廷華年過五旬,所生一位公子年方七歲,愛惜如珍,每日要家人帶他出來看戲,觀花,茶坊酒肆四處玩耍。看官,難道他一個總督衙門中,還是少吃少玩?就是天天做戲同公子看也容易,不是這等講法。只因公子本性輕浮,每日要在外面玩耍,他才得散心。那府中有個老家人,背著公子,同自己一個十五歲的兒子,到外面玩耍,出了轅門,轉過七八家門面,只見一叢人在那裡看戲法兒。那老家人帶著公子也來看看。那一班轅門上的衙役,認得是內里的人帶公於出來玩耍,忙忙喝開眾人說道:「快快閃開!讓少爺看戲法。」眾人聽言,只得讓公子入內,拿條板凳請公子同那家人坐下來看。
一會兒,送茶的、送水的都來奉承。只見一個賣糖酥果子的,闊面長身,手提籃子,也擠在公子的面前來賣。公子見了酥果,便要買吃。那個賣果子的人,忙抓了一把糖果子,與那老家人說道:「這是送與公子吃的。」那老家人大喜,忙向身邊取出錢,把那賣糖的。那人道:「小人是送與公子吃的,怎敢要錢?只要你老人家照顧就是了。」那老人家大喜,說道:「怎敢白擾你的酥果?」那人道:「說那裡話,只是不恭敬些兒。」說罷,竟自去了。這老家人將糖酥果分做兩半,將一半與公子吃了,那一半與自己的兒子吃了,坐在那裡玩耍。
不一時,公子只是將頭吐舌,不住的兩淚汪汪,滿目紅腫,老家人忙問道:「你是怎麼樣的。」又見他兒子也是一佯,他兩個人在地下亂滾,只是搖頭擺手,說話也說個出來了,家人大驚,忙忙馱著公子,挽著兒子,急急忙忙跑回衙門,到後堂來了,看官,你道公子是何道理說不出話來的?原來是盧宣定計,做成啞口藥丸,捻在糖果之中,叫盧虎賣與公子吃的,以便混進私衙,於中取事,好救羅燦。
話休煩絮。且言那老家人將公子抱到後堂,見了夫人。只見公子在地下亂滾,吐舌搖頭,面色青腫,夫人大驚,忙抱住公子問道:「我兒,是怎生的?」公子只是搖手指喉,兩淚汪汪,說不出原故。夫人見了這般光景,叫問老家人道:「你帶公子到那裡去玩的?為何弄出這般光景回來?」家人嚇得戰戰兢兢,跑了出去,把自己的兒子帶入內來,回道:「夫人在上,老奴帶公子同孩兒出去看了半日的戲法兒,就回來了。不知怎樣,公子問我孩兒一齊得了這個病症,老奴真正不解。」夫人將那孩子一看,也是滿臉青腫,口內說不出話來。夫人大驚,說道:「這是怎生的?」夫人無法,只得令家人快請醫生來看。
不一時,將南京的名醫一連請了七八位醫生,進府來看。這公子原無病症,不過是吃了啞口丸的,那些醫生如何看得出?一個個看了脈,都說無病。夫人說道:「若是無病,就不該如此模樣。」內中有一個先生說道:「莫非是飲食之中吃了甚麼毒了?」那老家人那裡敢提吃糖的,一口咬定,只說在外玩耍,並沒有吃甚麼東西。夫人道:「在內府又是隨我吃飯食,怎生有毒?既是如此,求先生代相公敗敗毒便了。」這先生只得撮了一服敗毒散下來。先生去了,忙令家人煎與公子服了,全無效驗,一連三日,夫人著了急,罵那家人道:「生是你帶公子去看戲法,得了病來:如今就著落在你身上,好好的請醫生代公子醫好了,不然處死你這老奴才!」
老家人無奈,想了一想,別無他法,只得出來尋訪高人,來救公子。帶了些銀子,出了宅門,來到前面轅門上,見了一個旗牌官問道:「你可知道此地有甚麼名醫?快代我請一位來看看公子。」那旗牌官說道:「如今的醫生,不過略知藥性,就出尋錢用,混飯吃,有甚麼武藝!昨日我家小兒得了一個奇病,總不說話,南京的醫生都請到了,也看不好。多虧儀征來的一個道士,叫做賽果老,把我一服丸藥就屹好了。如今現在我家裡。」那家人聽了,大喜道:「公子同小兒也是得的個不語之症,既有此人,拜煩你代我去請。」旗牌道:「這個容易。」遂問老家人來到家中,見了盧宣,說了備細:盧宣道:「既是旗牌官分上、敢不效勞!」叫人肯了藥包,問那老家人一同來到府內。
進了後堂,說了備細。夫人令丫鬟扶出公子,盧宣一看,假意大驚,說道。「公子此病,中了邪毒,得費力醫呢,要公子同貧道在一處宿歇三日,大驅了邪氣,然後服藥,才得痊癒。」那老家人見說,又將自己的孩兒叫出來一看。盧宣道:「這個容易,他沒邪氣,服藥就好了。」忙向葫蘆內取出一顆丹藥,把與老家人說道:「快取開水,服了就好。」夫人心中疑惑,忙叫丫鬟取開水,當面服下。那孩兒吃下丹藥,肚中一陣亂響,響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說道:「快活,快活!」就說話了。夫人見蒼頭的兒子好了,心中駭異,敬重盧宣,猶如神仙一般,忙令家人收拾內書房,就請盧宣同公子到書房去住,又備了一席素齋,款待盧宣,好不欽敬。
當晚就在書房安歇。盧宣吩咐那老家人道:「煩你去吩咐門官知道,惟恐我一時要出去配藥,叫他們莫要阻攔,要緊,要緊。」那家人說道:「多蒙師父救好了我的孩兒,這件小事都在我身上。」盧宣大喜,當下就同公子在書房歇宿,自有書童伺候,不必細表。
等到人靜之時,公子睡了,書童往外去了。盧宣往四下里一看,只見靠牆擺了兩張櫃廚,左邊封皮上寫了一條道:「來往文書」,右邊柜上也寫了一條道:「火牌令箭」。桌案上又是文房四寶。向右邊廚上畫了解鎖的神符,悄悄的盜出一枝令箭,藏在身邊,依然將廚櫃鎖好,貼上了封皮。又用硃筆標了一紙諭帖。上寫道:
諭儀征縣令知悉:即仰貴縣將反叛羅燦、大盜金輝、楊春交付來差。
火速,火速!
盧宣收拾已完,依就去睡。
次日清晨,找到老家人說:「我要出去配藥。」老家人引盧宣出了轅門。盧宣找到盧虎的下處,悄將令箭拿出,付與盧虎道:「你可星夜趕回儀征,如此如此。」盧虎聽了此言,收了令箭即刻過江,望儀征去了。
盧宣依舊回來,者家人領進:進了書房,同公子用過早膳。夫人同丫鬟到書房問盧宣道:「師父,小兒病體如何?」盧宣回道:「公子的貴恙容易了,昨夜已代他退了一半邪氣,約莫今晚就痊癒了。」夫人大喜道:「倘得小兒痊癒,自當重謝!」夫人說罷去了,早有那些師爺幕友前來問候,與盧宣陪話,盧宣想道:「事不宜遲,要想脫身之計才好。」假意向家人說道:「快擺香案,待貧道畫符驅邪。」一聲吩咐,香案已齊。盧宣畫符禮拜,即取出一粒丹藥與公子吃了,也是響了一陣,即刻開言。夫人同蒼頭好不歡喜,封了一百兩銀子,來做謝儀,盧宣收了,辭謝夫人,叫人背了藥包而去。只聽得三聲大炮,報:「大人回轅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