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等我

體育節過後，就是例行月考。

這麼慘無人道的安排，讓很多狀態不穩定的學生直接反映在了成績上面，掉了不少排名。

但對於時刻做好準備的精英班來說，這種情況根本不存在的。

徐遠桐教室裡的大部分學生都在筆耕不輟，他花了半個多小時，差不多寫完了大半張歷史卷子，還剩一道簡答題：

請問上述材料能否證明XXX觀點？如果可以，請用你所學過的知識進行闡述。

在審題前，他被窗外絢麗的春景吸引，分了心。

抬目從窗戶望出去，校園早春裡大片錯落的光影像碎金鋪成開來，一點點漫進他們的教室，窗紗輕輕地飄動。

這樣好的時光，卻被辜負著用來寫什麼卷子，太無趣了。

徐遠桐手中的筆尖在試卷上輕輕點著，眼尾向外一瞥，錯眼見到樓下有個熟悉的身影匆匆離開。

他微微愣怔。

湛黑的眸子泛起一絲疑慮，深思幾秒，題目也來不及看了，唰唰地在下方寫了“不能”兩個大字，遂起身交卷。

他“啪”地把卷子拍在講台上，頭也不回地跑出考場。

正在監考的強哥，拿著手機在看微博，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還想叫住那個臭小子的時候人影都不知跑哪兒去了！！

徐遠桐到了教學樓下面，剛想追上去又覺得不妥，先拿手機給奚溫寧打了電話。

她很快接了。

“……喂？”

“我看到你出校門了，怎麼了，有什麼事？”

奚溫寧猝不及防，有點哽住了：“我也……還不是很清楚，先回家再說吧。”

徐遠桐聽出她聲音裡的異樣，當下做出決定：“我考完了，等著，一起走。”

她掛了電話，站在原地等了等，那道清秀的身影果然很快出現在眼底。

原本害怕焦灼的心情，終於得到了一絲舒緩。

……

上午，奚溫寧他們考完了最後一門月考，接著就按以往的課表上著課。

沒想到她會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說家裡有點事，已經和林清芬請過假，讓她下午早點回來。

奚溫寧有些慌了，以前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挺嚇人的。

徐遠桐停下腳步，看著她說：“不會是特別嚴重的事，不然，你家裡人肯定要多請幾天假，是吧？”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

學神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就立在她身前，動作溫柔細膩：“不管什麼事，回去之後安頓好，及時說一聲，我就在外面等著，你別怕啊。”

他的語氣很輕鬆，讓原本魂不守舍的奚溫寧鎮定下來。

“嗯，我知道的。”

也是很奇怪，上次看見他被王登允挑釁，她的眼淚怎麼都收不住。

可這次儘管心裡有一百倍的慌張，還是把所有壓抑的情緒噎在喉嚨，沒哭出來。

徐遠桐陪著她一路回到家。

奚溫寧急吼吼地推開門，果然，一瞬間就感覺到家中特別的安靜，與往常的氣氛截然不同。

心裡頓時沉下去，連鞋子也來不及脫，張嘴就喊：“媽……”

周幼在臥室裡聽見女兒回來了，趕忙走出來，笑容確有一絲牽強：“星星你回來啦。”

“媽媽怎麼了啊，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你別怕。”周幼急忙寬慰女兒，撫了撫她的背，張開懷抱，抱住了她：“你聽媽媽說，是這樣的。你爸的塑料廠遇到點投資問題，急需要資金周轉，他得去幾個地方跑跑，還有可能要問你小姨他們什麼的借點錢……我這兩天要陪他去外地，你到房間裡收拾點衣服，哦還有你要帶的東西，就到外婆家住幾天。”

儘管周幼眉宇間還有濃濃的愁惱，但依然這麼柔聲安慰著女兒，奚溫寧總算緩過了一口氣，得到稍許慰藉。

“爸爸不要緊的吧？”

“沒事的，我們以前不就說過嗎？大不了公司倒閉提前退休，也挺好的啊！”

奚溫寧樂觀開朗的個性，很大一部分就源自父母的遺傳，何況家中不像郁柚那樣奇葩，也不像詩添夏那樣嚴厲，所以她才能總是這樣無憂無慮。

心神逐漸回攏，奚溫寧暫時定了定神，回自己的小房慢慢地收拾東西，她把書包卸下來放到椅子上，環視四周想了想。

突然想起要馬上給徐遠桐打電話！

她垂著頭，趕忙去找手機，撥通電話之後，對著他斷斷續續地，小聲著把事情給說完了。

徐遠桐也總算放心，他仰頭望著他們家的窗戶，笑了笑：“那你外婆家住哪裡？”

“也不遠的，坐兩站112路就到了，就在康家南路……”

“行，你先收拾東西，到外婆家乖乖把作業做了，吃好晚飯，我過來找你，好吧？”

奚溫寧心口一陣發燙，眼睛潮濕的看不清周圍的事物。

方才對家裡的狀況提心吊膽，如今又冒出對爸爸的擔心，現在還感覺到少年無聲無息的照拂，所有情感融匯到一起，讓她有點提不上氣了。

無聲地抹去落下的眼淚，奚溫寧吸了吸鼻子，咧嘴：“好的啊，我吃完飯等你過來，說好了。”

徐遠桐聽出她聲音裡的難過，眉心微微糾了一下，又笑了：“嗯，說好了。”

……

外婆家附近也有一個商業中心，到了夜裡人潮不減，依舊像流水般來來往往，奚溫寧吃過晚飯就和老人家說要出去散步消食，很快回來。

外頭燈火耀眼，她出去之後，聯繫上了徐遠桐。

他就站在馬路邊，招了招手。

“你還真來了啊。”

“是啊，我就是這樣的性格。”

兩人誰也沒急著說話，沿著商業街慢慢地散步。

高懸於夜空的一彎月，皎皎明朗，夜風裡還似帶著一抹惆悵，輕柔拂過他們臉龐。

“你爸那邊的事現在如何了？”

她搖了搖頭：“媽媽說不用我擔心，他們挺好的。”

徐遠桐垂眸，目光看著她粉粉糯糯的脣顫著，還帶著點兒出其不意的媚。

“怎麼了。”

奚溫寧有點發愁，眉宇間都是沮喪的表情。

“我本來是想，有機會也能出去念書，但現在爸爸公司出了點問題，可能……一時半會都不能解決的話，我就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那種生意真正擁有的可支配現金本來也不多，經營成本也在不斷加大。

奚爸爸好不容易憑著乾淨和時運做到如今這樣，真的太不容易。

徐遠桐知道她平時看著大大咧咧，其實是特別善良孝順的女兒。

兩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也是時候該挑明了。

奚溫寧決定趁這個機會說出口。

“徐遠桐，我知道你想去國外念書的，你之前說過自己總會想很多，肯定也考慮到要去CIT的事了吧。”

他頓住，然後沒什麼反應地看她。

“後來我也查過資料，那個學校真的很適合你。”

徐遠桐看出她的情緒很低，聲線透著耐心，安撫道：“總有辦法解決的，其實我只是想學一些東西，不一定要去國外……”

“那肯定不一樣的啊，再說你一直不就想去CIT的嗎？不要改變主意啊。”

她一臉緊張，比他還要上心的樣子。

“我記得有一次問你物理大題，你還說……學了物理，才能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物理才是最酷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但你要是考慮到……想和我在一個地方念書，那你千萬別為了這種事動搖！”

徐遠桐沒想到她會直接冒出這麼一句話，沉著眉宇看她。

“我不喜歡拖累別人，更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傷害到別人。”

奚溫寧說完立刻低頭，看著腳邊乾淨冷硬的水泥地。

他是要走一條很遠、很險的路。

而她會充滿祝福。

徐遠桐聲色淡淡地：“我現在已經沒有你想的這麼在乎這件事了。”

耳邊是車輛來回不斷的聲響，他和她並排走著。

“你別擔心太多，我說過你還小，有很多時間可以去經營未來。”

“我不擔心的。或者說，它是什麼樣的未來我都認。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喜歡未雨綢繆，而我是及時行樂。我不在乎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一定有回報，我願意做我的選擇，哪怕它沒有結果，對別人來說可能很沒意義，但只要是我喜歡的，那就足夠了。”

奚溫寧很明顯的話中有話，她堅定地望著他的眼睛，不容有疑：“所以我是真的很希望、很希望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徐遠桐又不傻，當然聽懂了她的意思。

但他不認同。

“你說的對，既然什麼樣的未來都認，那凡事也都存在轉機，不要現在就把所有問題都定性，我這個思維模式……不就是你教我的嗎？”

他的嘴角似有輕撇：“何況，任何假想的路線都要比實際更花費時間，所以……我們都不要太著急了。”

“不管未來怎麼樣，你都要去最喜歡的CIT，可以答應我嗎？”

奚溫寧等著他的回應。

“——不行。”

徐遠桐徹底笑開了，非常的從容俊冷：“你忘了嗎？我不為做不到的事保證，但只要我做出的承諾，就會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