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過夜

會議室的玻璃擦得一塵不染，抽象派的名畫和兩顆修剪規整的琴葉榕交相輝映，成為徐徐暖色。

陳凌等會務小妹泡完咖啡，端到他們面前，他手指滑過下顎的稜角，流露出一點商人的狡猾。

即便知道按照目前的規模投資，想建成一流的度假勝地不成問題，但真要做到突破，還得看“緣分”。

“沒關係，我對你有信心啊，你既然願意幫我搞遊戲這塊，肯定也是想做到無前人所及之處。”

徐遠桐似笑非笑，目光的焦點不知在哪兒，靠著身後的椅背，靜靜地看著他。

“陳總，如果我想搞什麼無前人所及，那就去研究暗物質和突破攝星了。說句實話，我覺得還是從最基礎的室內冒險VR遊戲這種一點點做起，把你的樂園雛形先完成，再談什麼業界頂尖吧。”

陳凌沉吟片刻，他知道昔日的徐學神不是沒有了野心，而是更加腳踏實地，一步步把目標和果實放在力所能及之處，等根基穩了，再去談宏圖大業。

其實，這傢伙就算不研究純理論物理，也完全可以進一些研究虛擬現實技術的重點實驗室，但這樣就會失去很多自由。

他情願和陳凌合作，去創作一個屬於他們的科技樂園。

徐遠桐動了動手臂，他穿著單薄的襯衫，肩膀處落著一截凜冽的彎度。

“況且，就算我們能提高關鍵技術，將遊戲引擎升級，要是其他方面的東西跟不上，也不一定能有成果。”

事實上國內的VR核心技術還有欠缺，但陳凌認為，要是讓徐遠桐帶隊去開發VR遊戲，想必不出幾年就會有質的飛躍，至少不用靠國外進口技術了。哪怕他是從頭開始學，都能比一些普通人學了一輩子的要優秀。

即使這是命運不公，即使這聽上去很殘忍，但也是最實際的現實。

也不能怪陳凌太理想化，本來要去探索黑洞的科學家，跑過來研究這種應用物理，可以說是“大材小用”了。

陳凌忽然有點想笑，因為他一直覺得徐遠桐這樣可靠又強大，從他十幾來歲當自己的家庭教師開始，就給了他一種錯覺，只要有這傢伙在，哪怕天塌下來，都能被他找到解決的辦法。

他點頭：“好吧，之後你在開發過程中有任何吃不準的地方，可以隨時找我談。”

“謝謝，我有主見。”

“在奚溫寧面前沒有。”

本以為徐遠桐會反詰一句，結果，對方只是衝他淡淡地笑了：“對，她是我的小祖宗，你是嗎？”

“……”

大家各自聊了一些手上被分派的項目和工作，不知不覺外面天色漸暗，咖啡續了一杯又一杯，科技園的霓虹帶著鋼鐵的冷色，浮現出一種虛幻的色彩，夜裡的街道影影綽綽。

薛虛懷一邊給郁柚打電話，一邊起身告辭：“哎，那我得走了，有事再聯繫……喂喂，我的小仙女有沒有想我啊，今天去哪裡吃飯，我給你準備了……”

聲音逐漸遠去，會議室裡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徐遠桐抬頭看了一眼陳凌，“有空嗎，還有點事要和單獨談。”

看他模樣端然，不像是什麼私事，但又不方便在外人面前提及。

陳凌心中有些猜想，待有人過來想收拾桌上的雜物，他揮了揮手，吩咐：“先出去，我們還沒談完。”

外頭已有圓月照亮大地，迷濛的清輝沿著窗台裁出一段影子。

“最近各個地區都在相應上面的號召，要打造什麼主題鮮明的夢想小鎮。我打聽了一些其他的競爭對手，包括船務集團，它們也要和政府簽約，在西泠市附近造一個互動VR遊戲為主題的夢幻樂園，爭取在三年內完成一期建造。”

徐遠桐慢條斯理地說完，陳凌玄妙地一笑。

“船務集團就是和趙斐的老爸有關係的公司吧？還有那些戲劇學院的領導，我記得也有裙帶關係……”

“而且他們註冊了很多子公司，關係網錯綜複雜，給了一些官員不少好處。”

“別逗我，就船務集團這種垃圾，還能搞出什麼高科技VR夢幻樂園？很可能是掛羊頭賣狗肉吧。”

“嗯，畢竟國內VR行業本身都還沒走上正軌，尚在起步階段，只是這個概念比較新穎，政府願意扶持罷了，他們想往這個方向靠，捯飭點方案和軟廣，弄的高大上一些無可厚非，至於究竟憑什麼接下這個項目的，還很難說。”

其實VR行業規模還小，一直不溫不火，目前來看並不好做，只不過除了遊戲這一方面，未來在醫療和軍事等其他領域也都有它的需求，還是有發展前景。

徐遠桐低眸，像沾染了外面一絲漸深的夜色。

“它們公司近期還要推出一些VR產品，你說，他們要是把潛在消費金額報高，以此抬高股價，但市場卻需求不足……接著會如何？”

陳凌聽懂他的意思，瞬間樂了。

“只要做過不幹不淨的事，遲早都會被曝光。錢嘛，賺的越多越不幹淨，趙斐這逼以前在學校都能這麼亂來，我看他也乾淨不到哪裡去。”

徐遠桐眯起眼睛，有種冰冷的意味。

“假如可以抓到他的把柄，接下來就能影響他們的VR夢幻樂園，一舉兩得。”

“你既然想盯著他們，那我肯定找人幫忙。其實吧，之前我就想出手幫奚溫寧的，不過她……”

徐遠桐忽然打斷了他，也不多廢話，起身的時候說：“哦，我女人的事不勞你費心，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

真他媽的翻臉不認人。

虧他前年還在美國親自照顧過他，還給他守過夜呢！

陳凌站起來，擺出老闆的氣勢：“你知道嗎，要是封建社會，那我是君，你是臣——”

徐遠桐腿長人高，幾步已經走到門邊，聞言沉聲笑了笑，回頭睨了他一眼，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話，散在清冷的空氣裡。

“你歷史都沒及格過。”

——

《古宅·第一季》在S市的首輪公演順利收官。

官博即刻宣布將在全國進行巡演，消息既出，古宅的粉絲們欣喜若狂。

S市的書迷和劇迷對於這部舞台劇的前期Repo滿溢稱讚，全國其他地區的粉絲期待值更是極高。

整部劇幕還運用了目前最高科技的“3Dmapping”技術，將視覺影像與建築立面高度結合，可以說是既酷炫又真實，足以令觀眾咂舌。

方粵作為“旗粵文化”的主要負責人，不可能每場巡演都跟著跑，勢必就要交給其他人挑擔子。

沒得幾天空閒，奚溫寧就得提前和一些演員們先去西泠市的大劇院踩點，等大型道具都運過去之後，她這邊也要負責讓人清點檢查。

徐遠桐眼看只能趁著這段時間把事辦了，很堅決地要約她出去。

“我想先去陳凌這個項目的基地實地看一看，你陪我一起？”

奚溫寧知道他什麼心思，但表面並未表現出來。

“隨便吧，我先和家裡人說一下。”

只因為那天車裡發生的事讓她羞得面紅耳赤，這男人簡直是硬上……

哼，太氣人了。

等要出發的前一天，她洗完澡就蹲在地上，在家裡和郁柚、詩添夏兩個妹子視頻。

房間的地板、床上攤著各種色彩的衣物，有性感撩人的、也有淑女端莊的、還有復古俏皮的。

奚溫寧拎起一條系肩帶的民族風長裙，問她們：“怎麼樣，這件好不好看？”

郁柚搖了搖頭：“沒有那種Sexy的感覺。”

“哦，那你們說要不要帶幾件騷氣點的內衣啊？”

“我看你就算穿著大媽內褲，徐遠桐也會把你幹的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

詩添夏在屏幕的另一端聽見了，幸災樂禍地掩嘴笑了。

“去去去，不和你們聊了，全都是辣雞！”

“哎喲，還害羞了啊，你之後還要給我們分享心得呢。”

“就是啊，你們以前一直逼問我，現在也不能放過溫寧啊。”

奚溫寧最終挑了一件兩側有細帶的內褲款式，還是裝嫩的紫粉色，看著就像為了方便脫卸，很有誘惑感。

他們要去的地方在S市的南面，徐遠桐自駕過去要是路況不堵，也只要三個小時，九月初那邊還沾著一點夏天的溫度，啟程的時候聽天氣預報說有下小雨。

奚溫寧將頭枕在車窗邊上，望著外面的風景發呆，細碎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側。

視線默默地移到身邊駕駛座的男人身上。

他穿著一件休閒的緞面藍襯衫，敞開領口，下面是淺湖藍的牛仔褲，她很久沒看到學神這樣有點悶騷又相當年輕的裝扮，清雅氣質像一匹泛著光澤的綾羅。

奚溫寧出發前還特意噴了點香水，此刻香味散髮到車內，魅惑人心。

她一雙眼睛的形狀也很漂亮，像沾了霜的黑玉，清靈通透地望著你，像是能看懂最深處的秘密。

徐遠桐心不在焉地握著方向盤，真擔心車子只開到一半，他就想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