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

　　葉瀟揚受清華大學學生會的邀請， 回母校做一個關於海歸創業的演講。

　　他的公司正在茁壯成長，目前已受到了多家知名投資機構的密切關注。

　　他本人在清華讀本科期間就是聞名全校的學霸， 現在又以MIT博士的身份歸國創業， 這個主題請他來演講最合適不過了。

　　「你又要出差了啊？」羅漪知道消息後悶悶不樂，可還是幫他收拾行李。

　　「就去兩天，很快回來。」葉瀟揚正在準備演講時要用的PPT，他突然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

　　「我才不去。」羅漪說道。

　　「為什麼？」葉瀟揚問， 「你週末又不上班， 一人在家待著也是待著。」

　　「不想去。」羅漪悶悶道。

　　葉瀟揚思忖片刻， 試探道：「是因為不想去北京？」

　　羅漪坐在床上疊著衣服， 並沒有回答他。

　　葉瀟揚說道：「怎麼說也在北京生活了六七年，一點兒也不想回去看看嗎？」

　　「有什麼好看的，」羅漪悠悠道，「我離開北京也就一年， 能有什麼大變化。」

　　「可是我想和你回去看看。」葉瀟揚抿唇道。

　　北京承載了他們之間太多的回憶，葉瀟揚一直對這座城市有莫名的好感。

　　如果不是羅漪離開了北京，他最開始是想把公司設立在中關村附近的。可後來權衡再三， 還是選在了張江高科。

　　他猜羅漪會回南方。

　　見羅漪不說話， 葉瀟揚拿出手機一頓操作。

　　五分鐘後，羅漪的手機螢幕亮了， 是葉瀟揚給她發的圖片。

　　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嘛，非要發微信。

　　羅漪打開一瞧，是高鐵訂座付款成功的截圖。

　　兩張商務座， 加一塊將近三千五。

　　這傢伙……還說她能花錢，他也毫不遜色好麼？

　　【葉瀟揚：老婆，票已經買好了，明早跟我一塊去，好不好？】

　　羅漪拿著手機出了臥室門，不一會兒把她的行李箱也拿了進來。

　　葉瀟揚會心一笑，繼續準備PPT。

　　第二天一早，葉瀟揚開車載著羅漪一起去了虹橋高鐵站。

　　中午到北京後，學生會有專人來接，還在清華校內的餐廳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羅漪不禁感慨，畢業幾年間，某些人混成了傑出校友。

　　而某些人，比如她，混得母校估計都想把她除名——這是自謙的說法，羅漪當然還沒有差勁到人大不想認她的地步。

　　即使大家都是名校畢業，成功人士也只是一部分。

　　一大半的名校畢業生步入社會後就是工作崗位上的普通人而已。

　　羅漪沒那麼強的好勝心，她覺得她做的這份工作有價值，她喜歡，那就夠了。

　　這個社會不光需要天之驕子，也需要勤勤懇懇的螺絲釘。

　　只要找准自己的定位，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值得尊重。

　　晚上，兩人被安排住進了清華的校內賓館。

　　夜間無事，兩人手挽著手出去散步，回味闊別已久的校園生活。

　　清華的校園在全北京是首屈一指的大，羅漪最初是非常羡慕的。

　　但大學開學之後，飽嘗趕課之苦的她，突然慶倖還好自己的校園不大，想去哪裡走兩步就到了。

　　夏天天氣很熱，空氣裡有潮熱的水汽。

　　情人坡上坐了不少學生情侶，正在互訴衷腸。

　　望著那些青春的面龐，羅漪回想起，她上大學的時候，也曾和葉瀟揚在這裡看過星星。

　　其實北京的夜空是看不到什麼星星的，光污染太嚴重了。

　　葉瀟揚摟著她坐在草坪的樹下，給她講浩渺無窮的宇宙——地球之外是太陽系，太陽系外是銀河系，銀河系外是無數的星系。兩顆星星之間的距離，可能會有幾萬光年，甚至更遙遠。

　　那時候她想，原來人類只是縹緲宇宙裡的一粒塵埃。

　　而微小如同塵埃的他們，能有幸在這浩瀚的宇宙裡相逢、相識、相愛，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啊。

　　對這件事最深刻的記憶，是她發現當時他倆旁邊還坐了一對情侶。

　　原本她也沒上心，直到要走的時候才發現這倆居然都是男生。

　　羅漪：「……」

　　葉瀟揚：「咳。」

　　男女比例七比一，一對情侶三對基，果然名不虛傳。

　　葉瀟揚很慶倖，羅漪讓自己成為了「一對情侶」。

　　繞過情人坡，兩人又路過一片荷塘。

　　這會兒荷花開得正盛，微風一吹，空氣裡浮著一陣清香。

　　據說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寫的就是這一片荷池。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羅漪記誦道。

　　「你還記得？」葉瀟揚問。

　　「記得啊，這麼經典的散文。」羅漪笑笑，「以前我覺得朱自清筆下的景物很美，現在覺得他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心境應該也很美。」

　　就像她和他現在這樣。

　　拋卻一切煩惱，手牽著手走在池塘邊，欣賞荷花綽約的風姿。

　　兩人散步散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賓館休息。

　　第二天，葉瀟揚去禮堂做演講，禮堂裡濟濟一堂，很多學生前來瞻仰這位風雲學長的英姿——其實這次學生會邀請了不止葉瀟揚一人，但他顯然是最受矚目的那一個。

　　羅漪坐在禮堂中間靠前的位置，不知道的，肯定以為她也是慕名前來的在校學生。

　　輪到葉瀟揚上臺演講，底下的女同學們紛紛感慨：「學長好帥啊！」

　　羅漪抿唇微笑，舉起單反相機給他拍照。

　　「在座的學弟學妹們，大家好。」葉瀟揚甫一開口，就贏得一陣歡呼和掌聲。

　　「我是葉瀟揚，」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到羅漪身上，他微微揚起一邊的唇角，說道，「葉是傅裡葉的葉。」

　　四周的學生們都不懂他為何這樣強調，好奇怪的自我介紹，卻很有個性。

　　傅裡葉，法國著名數學家、物理學家，葉瀟揚用他的名字來給自己的姓組詞，別有一番深意。

　　可在場真正懂他的人，只有羅漪一個。

　　傅裡葉的葉，曾是她親口告訴他的，如今成了他的自我介紹。

　　與其說是葉瀟揚認同這句話，倒不如說是他想用她的話來給自己做標識。

　　原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影響，可以深入骨髓。

　　葉瀟揚的演講非常精彩，他如同耀眼的太陽一樣，在臺上釋放無盡的光芒。

　　好幾次他的演講被掌聲打斷，這是學生們對他的讚賞和褒揚。

　　演講結束，主辦方留了二十分鐘的提問時間。

　　學生們積極舉手發言，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向葉瀟揚，他都回答得從容不迫、有條有理、邏輯清晰。

　　還有五分鐘的時候，一個男生接過話筒，問道：「學長，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我馬上大四，有出國的打算，我女朋友在校內保研了。我捨不得離開她，可是又很想出國深造。我到底應該在國內讀研還是出國留學？」

　　葉瀟揚一愣，他真沒想過還會有學生向他求助感情問題。

　　而羅漪的眼神，也隨著這個問題的提出微妙了起來。

　　「你應該明確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有時候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葉瀟揚說道，「我無法給你合理的建議。因為學業和愛情，哪個更重要，對於每個人而言，標準是不同的。」

　　男生聽了這話，臉色有些黯淡。

　　他又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聽說學長大學期間也有過女朋友，你出國的時候沒有糾結過嗎？」

　　眾所周知，葉瀟揚選擇了出國，這很可能意味著，他放棄了他的愛情。

　　「對我而言，她更重要。」

　　葉瀟揚此言一出，全場詫異。

　　誰也沒想過，葉瀟揚這樣優秀的人會把愛情放在學業之前。

　　「但我是幸運的，她支持我的學業。」葉瀟揚繼續說道，「每個人該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任，你得到一些東西，就會失去一些東西。」

　　「等待越久，結果越好。」葉瀟揚話鋒一轉，「但前提是你們能承受長久的等待。」

　　男生聽得雲裡霧裡，他想落座，卻突然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學長您女朋友現在怎樣了？」

　　這個問題就顯得有些沒大腦了，萬一分手了，那葉瀟揚得多尷尬。

　　可葉瀟揚卻沒有覺得冒犯。

　　他緩緩說道：「她結婚了。」

　　會場內一片唏噓，看來當年再轟轟烈烈的愛情，都沒能抵過時間和空間的消磨。

　　可隨後，葉瀟揚又揚起一抹淡笑：「和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羅漪，眼底漾滿柔情。

　　羅漪和他隔空對視，長久無言。

　　台下一片驚歎，紛紛露出驚羨的神情。

　　熬得過最寒冷的冬天，才能迎來最溫暖的春天。

　　在一段愛情裡，恩愛最容易，等待最痛苦，攜手最難得。

　　還好，他們沒有錯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