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窗簾拉開一道窄縫，玻璃阻隔了窗外如泣如訴的蟲鳴鳥啼，卻阻隔不了忽明忽暗的月光從罅隙中傾瀉而下。

　　他說，很可愛？

　　這三個字躍入眼底的時候，羅漪混沌的大腦仿佛火山爆發——「轟」地一下，全身血液猶如蘑菇雲一般膨脹開來，每次脈搏的跳動都充斥在耳蝸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叫囂著蠢蠢欲動。

　　羅漪去看空間的訪問記錄，他是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來的，而留言的時間大概在十點。

　　也就是說，他在她的空間逗留了一個多小時？

　　Holy shit！

　　那她年少無知之時轉過的那些「男默女淚」的爆款日志和幼稚至極的心情說說，是不是也被他看到了？

　　羅漪欲哭無淚，很想撞牆。

　　可是，看到他的這句留言，她的心情卻又峰迴路轉。

　　手機螢幕的光線映入她的眼眸，她眼底有兩團跳動的小小螢光。

　　她反復品味著那句話，不禁柔腸百轉，怦然心動。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又是在逗她嗎？

　　羅漪摸了摸自己臉頰，燙得驚人。

　　似乎，更睡不著了。

　　羅漪第一次有了窺視他人生活的衝動，於是她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葉瀟揚的空間。

　　他的空間內容很少，僅有的幾篇日志都是轉發，是別人總結的高中學科競賽知識要點和高等數學入門基礎知識。

　　他發過幾條心情說說，但只有照片，沒有文字。

　　羅漪看了一眼，是假期去國外旅行的一些風景照——他在日本喂過小鹿，在泰國騎過大象，在美國逗過小松鼠，在澳大利亞見過土撥鼠。

　　呃，似乎是挺喜歡小動物的一個人？

　　羅漪相信，對小動物懷有愛心的人，內心深處都是柔軟的。

　　這麼一想，她的心湖漾開了一圈漣漪。

　　噯，他居然是這樣的人，美好得近乎不真實。

　　怎麼辦呀，她好像有點把握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啊，不行，該睡覺了。

　　她關上手機，強迫自己入眠。

　　可惜她滿腦子都是他的那句留言，還有這些天他跟她互動的點點滴滴。

　　又帥，又壞，又溫柔。

　　羅漪失眠了。

　　她抱著被子，心情焦灼又不安，折騰到淩晨兩點才朦朦朧朧入了夢。

　　第二天早晨，她頂著兩團黑眼圈站在鏡子前，恨自己昨晚為什麼要手賤去碰手機。

　　羅漪用梳子梳著頭髮，她的短髮長長了一點點，已經快到脖子那兒了。

　　她體質弱，頭髮一長營養就容易跟不上，髮梢會有些許枯黃，於是她索性留了短髮。

　　可現在，她又有點想留長了。

　　今天春遊，不用穿校服。

　　她換上一件雪紡百褶白襯衫，配了一條牛仔背帶裙，腳踩一雙白色帆布鞋。這身打扮清清爽爽，背帶裙上的小蝴蝶結又帶著一點乖巧甜美。

　　她背了一隻小巧的MCM鉚釘雙肩包，只帶了手機零錢等隨身物品，就出門了。

　　從社區門口坐公交到一中，需要半個小時，她時間卡得很好，九點準時到校門口。

　　校門口或站或蹲了十多個人，她一眼就發現了跟電線杆一樣高的湯鯤羽。

　　她小跑著過去：「班長。」

　　「你來了啊。」湯鯤羽跟她打了個招呼，「等一會兒吧，人還沒齊。」

　　正說著話，一輛黑色的寶馬X6緩緩停到路邊。

　　副駕駛的車門被推開，葉瀟揚下了車。

　　他今天是白襯衫配牛仔褲，俐落的黑色短髮顯得整個人很精神。

　　汽車後備箱打開後，他搬出幾打聽裝飲料。

　　駕駛位的窗戶降了下來，紀舒探出頭來，說道：「我直接給你送到那邊就好了，這麼多東西搬著不累嗎？」

　　「行了媽，你快走吧。」今早葉瀟揚本打算一人過來，紀舒非要開車送他。

　　「這孩子……」紀舒笑笑，又對同學們說道，「大家玩得開心啊，我先走了。」

　　說罷升起窗戶，揚長而去。

　　「他媽媽好年輕好漂亮啊。」

　　「說起話來也好溫柔。」

　　「昨天家長會我就注意到了，好羡慕。」

　　羅漪聽到身邊同學在竊竊私語。

　　她也好羡慕葉瀟揚。

　　要是她媽媽姚嵐還在，應該也會像紀舒這樣溫柔的吧？

　　「買了這麼多？」湯鯤羽指揮幾個男同學一人搬了一打。

　　「有錢任性啊，咱葉哥不差錢。」周佳航嬉皮笑臉，他成功讓葉瀟揚放了點血，簡直揚眉吐氣。

　　葉瀟揚往羅漪這邊瞥了一眼，她立刻像隻害羞的鵪鶉一般轉過她烏黑的小腦袋。

　　要是他知道她昨晚因為他的一句三字評論沒睡好覺，肯定又會笑話她。

　　哎，他到底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想到這裡，羅漪又覺得他好討厭。

　　孫憶曼的媽媽也開車載著她過來，她準備了好多食材，還帶了不少竹簽。

　　每個同學都幫忙拿了點兒物資，討論著一會兒要怎麼烤。

　　剩下的同學陸陸續續到齊了，湯鯤羽帶著大家去馬路對面坐公交。

　　流沙灣在403路的底站，周日早上公車裡空蕩蕩的，他們幾乎包車。

　　學生們挨個刷卡上車，羅漪沒有公交卡，伸手去包裡掏零錢，她特地帶了幾個鋼鏰兒留著坐車。

　　她站在一邊，讓其他同學先上車。

　　羅漪剛把鋼鏰兒摸出來，就聽到刷卡機那邊「滴滴」響了兩聲。

　　葉瀟揚若無其事地收回公交卡，對羅漪說道：「別愣著，上車。」

　　周佳航看到這一幕，心想，乖乖隆地咚，幫女同學刷個一塊錢的公交卡也能擺出高端商場刷黑卡的瀟灑姿態來。

　　葉哥，咱這個逼裝得，逼格有點低啊。

　　羅漪神色怪異地瞧了他一眼，默默背著包進去了。

　　她看到有個女同學身邊還有空位，便坐了過去。

　　「陳爽沒來嗎？」孫憶曼勾過頭來問道。

　　「她都沒報名。」羅漪身旁的女同學是陳爽的同桌，名叫丁泠。

　　丁泠說道：「她期中考試沒考好，最近心情都不大好。」

　　孫憶曼驚呼：「年級第八也叫沒考好？能不能給我們留點活路？」

　　「反正她就覺得沒考好唄，她的目標是超過那誰，結果這次差了二十多分。」丁泠衝葉瀟揚那邊使了個眼色。

　　孫憶曼似乎明白了：「她也真是的，把自己逼那麼狠幹嘛。第一第八有那麼大差別嗎？高考還不都是清華北大？」

　　「學霸的世界，咱不懂。」丁泠聳聳肩，表示她已經習慣了。

　　羅漪聽出了點兒端倪，原來陳爽一直拿葉瀟揚當目標啊……

　　這叫什麼來著，欲與天公試比高？她應該活得很累吧。

　　前往流沙島的車程差不多有四十分鐘，公車晃晃悠悠地從車水馬龍的市區穿梭而過，女同學們像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話談天。

　　羅漪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耳朵裡塞著耳機，迴圈播放著莫文蔚的歌。

　　昨晚沒睡好，她有點困。她纖長的睫毛輕顫，慢慢闔上了眼睛。

　　正當羅漪迷迷糊糊意識恍惚之時，她的袖子被什麼人扯了下。

　　她一驚，連忙摘掉耳機，只見周佳航扶著她的座椅靠背，笑嘻嘻地問她：「打王者榮耀嗎？來開黑呀。」

　　羅漪的目光茫然地越過周佳航，落在靠窗坐的葉瀟揚身上，他跟後排兩個男生橫拿著手機聊著遊戲。

　　車窗開了一道縫，他的側臉沐浴在晨曦中，白襯衣的袖子向上卷起，帶著一種鬆散的慵懶。

　　羅漪小聲說道：「我不太會玩哎。」

　　「沒事，我們帶你飛。」周佳航說道。

　　羅漪推脫不開，同意了他的邀請。

　　周佳航指了指他前面那個空位，說道：「你坐過來，方便交流。」

　　羅漪拿起包，挪了過去。

　　羅漪打開遊戲，她許久沒登陸了，需要更新。

　　以前在桐澤，身邊同學愛玩，她跟風下載玩過幾盤，可惜技術很菜，所以她對打遊戲這件事並沒有什麼熱情。

　　周佳航加了羅漪的好友，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被拉入遊戲房間，她果然段位最低。

　　好在打的是匹配，沒有那麼大的壓力。

　　「你會玩什麼英雄啊？」周佳航問。

　　「小喬。」

　　「還有呢？」

　　「別的不會了。」她如實說道，她就只有這一個英雄玩得還算順手，給她一個安琪拉都常常反向開大。

　　「OK，那一會兒你走中路。」周佳航吩咐道。

　　開局之後，她立馬選了小喬。

　　其他三人也紛紛鎖了，只有葉瀟揚還沒選。

　　周佳航說道：「選李白啊，就差個打野了。快把你的鳳求凰皮膚掏出來閃瞎我們的狗眼！」

　　王長澤糾正道：「是你的狗眼，我們不想被你代表，謝謝。」

　　葉瀟揚的手指不緊不慢地在螢幕左側挑選著英雄，時間還有五秒的時候，他終於「哢」地鎖了。

　　「臥槽，你選周瑜？」周佳航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想給葉瀟揚兩個爆栗。

　　「大驚小怪。」葉瀟揚淡定說道，「我周瑜賊強。」

　　您周瑜賊強，那您好歹亮出紅色熟練度的周瑜讓大家心服口服吧，您頂著個白板周瑜是鬧哪樣啊？

　　看樣子您帶個懲戒技能是要拿周瑜打野了？匹配也不帶這麼坑人的啊！

　　咱不是說好要帶妹子飛的嗎？

　　遊戲開始，五人各司其職，局面平穩。

　　雖然周瑜打野聽上去很玄幻，但放到會玩的人手裡，什麼英雄都能玩出花來。

　　羅漪小心翼翼地縮在中路塔下補小兵，不敢亂跑。

　　「葉瀟揚，你能不能把公放關了？」周佳航道，「影響我發揮。」

　　「自己菜還怪我？」葉瀟揚嗤笑。

　　每個英雄角色都有配音，聽到周佳航那麼說，羅漪豎起小耳朵，聽了一下。

　　「身為男人，無法讓步的只有兩件事：勝利和小喬。」

　　羅漪腦子一嗡，手一抖，漏了一個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