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週末， 葉瀟揚如期在富麗酒店舉行小型生日宴會。

　　從小到大，因為他的生日在暑假， 所以向來都是和家裡人過， 沒請過同學。

　　這次他突然說要請同學吃飯， 紀舒有些吃驚。

　　明明生日還有兩個月啊， 這會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辦什麼生日宴會？

　　不過紀舒溺愛自己的兒子， 葉瀟揚又是個有主見的， 他說什麼， 紀舒通常都會幫他辦到。

　　也許兒子只是想體驗一下有同學的生日宴會呢？畢竟跟同齡人過生日和跟家人過生日的體驗是不同的。

　　葉瀟揚以往的生日都比較簡單，他不愛搞什麼花裡胡哨的東西。

　　這次難得在富麗酒店辦生日，紀舒正好趁機過把癮。

　　大概每個媽媽心底都有一顆少女心吧，葉瀟揚看到他媽給他佈置的生日宴會廳時，雖然面色是冷靜的， 但內心卻是極度崩潰的。

　　「蛋糕已經到了， 飲料夠不夠？不夠讓酒店的人送。」紀舒正在盤點物資。

　　「媽。」葉瀟揚指著宴會廳門口的那塊泡沫塑料立牌， 指尖顫抖，「這是什麼？」

　　「我怕你同學找不到地方， 就讓人家做了一塊跟你等身的指示牌。」紀舒解釋道， 「他們看見這個，就知道往這裡走了。」

　　沒錯，那塊泡沫塑料板上印的就是他本人的照片。

　　列印店完美地將他整個人摳了出來， 一比一精准還原，就是表情冷酷無情到一點都看不出過生日的喜悅來。

　　這是他媽紀舒送給他的第一個「驚喜」。

　　葉瀟揚推開宴會廳大門後， 整個人恍若置身於一片粉紅色的海洋。

　　舞臺被鮮花裝飾成了迪士尼的公主城堡，地上都是粉色的氣球，還掛了五顏六色的彩燈。

　　宴會廳不大，隻放了四張桌子，每張椅子後面還系了一個米老鼠的氫氣球，要多浮誇就有多浮誇。

　　葉瀟揚很想問他媽一句，她從哪裡來的錯覺她兒子會喜歡這些東西？

　　還是說他的品味在她心目中就是這個水準？

　　「是不是很漂亮？」紀舒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根本沒注意到葉瀟揚快要垮掉的表情。

　　葉瀟揚不忍心打破他媽的美好幻想，於是他找了一個犀利地切入點，準備旁敲側擊一下他少女心爆棚的媽。

　　他指了指系在椅子後面的米老鼠氫氣球，說道：「媽，你知道嗎？如果你不小心流落荒島，只要在島上畫個米老鼠的頭像，迪士尼公司的法務部就會派直升飛機過來告你。」

　　紀舒笑：「放心吧，這些氣球都是迪士尼正版，八十一個，童叟無欺，到時候讓你同學一人帶一個回去。」

　　葉瀟揚：「……」

　　眼見著都快十一點了，這宴會廳也只能這樣了。

　　葉瀟揚突然冒出一股衝動，這生日老子不過了，愛誰誰過去！

　　以後在學校做不做人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正當他瀕臨暴走之際，宴會廳的門外傳來兩個女孩子小聲的交談。

　　「是這裡嗎？」這是羅漪的聲音。

　　「快看，這裡有他照片，肯定是這裡啦。」這是錢嘉雲的聲音。

　　葉瀟揚：「……」

　　現在當場去世還來及嗎？

　　緊接著，門被推開，兩個女孩探頭探腦走了進來。

　　紀舒一臉笑容地迎了上去：「是揚揚的同學吧？快坐。」

　　沒錯，揚揚是葉瀟揚的小名。

　　平時在家聽紀舒叫慣了倒也不覺得很奇怪，可在同學面前這麼喊他，真是羞恥度爆表。

　　尤其還是當著他喜歡女孩的面，這種感覺，原地升天有木有？

　　羅漪把懷裡抱著的大紙盒放在空桌上後，這才看到葉瀟揚，還有他身後這片夢幻的迪士尼海洋。

　　呃，原來你是這樣的葉瀟揚？

　　錢嘉雲拉著羅漪坐到椅子上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同學到了。

　　紀舒見人到得差不多了，囑咐葉瀟揚好好招待同學，便出去了。

　　葉瀟揚脫不開身，因為其他人並不知道這是一場別有用心的生日宴會，那些男同學個個都忙著跟葉瀟揚插科打諢。

　　羅漪不愛湊這個熱鬧，也不想跟葉瀟揚單獨說話。她一邊玩著手機，一邊小聲跟錢嘉雲聊著天。

　　來的同學多多少少都帶了些禮物，女生們送的東西都還比較常見，無非是些玩偶啊水杯啊耳機之類的，畫風跟淘寶「男生瞬間哭了」的禮物很接近。

　　男生們送的東西則五花八門，令人眼花繚亂。

　　「這是咱們哥兒幾個湊錢給你買的。」王長澤一臉壞笑湊過去，「偷偷用，別讓你媽發現。」

　　說著便神秘兮兮地把一個黑盒子塞進了葉瀟揚手裡。

　　葉瀟揚晃了晃，沒聽出什麼動靜來，不禁問道：「什麼啊？」

　　幾個男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飛機杯——」

　　場內登時哄堂大笑。

　　葉瀟揚：「……」

　　聽從周佳航的建議開這個生日宴會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葉瀟揚冷冷地瞥了周佳航一眼，周佳航連忙舉手以示清白：「我發誓我沒有入股啊！」

　　「就你他媽出的主意！」

　　「狗屁，我才沒說過！」

　　王長澤則像個推銷員一樣跟葉瀟揚詳細介紹起來：「我看淘寶上說特別好用，全自動按摩，伸縮自我調整——」

　　「你閉嘴！」葉瀟揚咬牙切齒。

　　王長澤不服氣地指了指堆成小山一樣的禮物：「我覺得這比那些東西實用多了。」

　　眼見著大家都把禮物送過去了，錢嘉雲推推羅漪的胳膊：「你去啊。」

　　羅漪斂下睫毛，臉頰緋紅，呢喃道：「你去。」

　　「你買的東西，我才不借花獻佛。」錢嘉雲懶洋洋道，她打定主意不幫羅漪出頭。

　　沒辦法，羅漪收起手機，把盒子抱起來，小步走到葉瀟揚面前。

　　一圈男生見有妹子來了，紛紛讓道。

　　羅漪今天穿了件雪紡小碎花裙，耳邊的短髮柔軟地貼著臉頰，腳上套了短白襪和小牛皮鞋，整個人像是從童話裡走出來的一樣。

　　「生日快樂。」她聲音軟軟的，不敢看葉瀟揚的眼睛。

　　葉瀟揚見她這副模樣，心底是又憐惜又憤懣。

　　為什麼，膽小成這樣呢？外表脆弱到仿佛一捏就會破碎，內裡卻是冷石心腸。

　　「送的什麼呀這是？」幾個男生想搶過來一窺究竟，可葉瀟揚卻緊緊攥著那個箱子，任誰也奪不走。

　　羅漪說道：「足球。」

　　她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東西，只記得他應該挺愛踢球的，所以一早就拉著錢嘉雲去了愛迪達專賣店買了一隻足球送他。

　　這隻足球一千多塊錢，剛好能抵掉那盒巧克力的人情，倒也挺合適的。

　　這樣，她心裡的愧疚也能少幾分。

　　哎，她不想總欠他的。

　　葉瀟揚只覺得手裡這個箱子有千鈞重，可他的一顆心卻要飛到九霄雲外了。

　　她送他禮物了？還是足球，她記得他的喜好。

　　其實她就算送他一顆狗尾巴草他都會視若珍寶的，可偏偏她還送了他最愛的足球。

　　雖然他家裡有好幾顆足球，但現在，葉瀟揚宣佈，那些足球都失寵了。

　　他以後隻踢這顆！

　　不行，萬一踢壞了怎麼辦？

　　這球應該擦得鋥光瓦亮擺到架子上！

　　要不晚上抱著睡覺吧？

　　葉瀟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這一刻，他的腦中有無數種想法飄過。

　　荒唐到無以復加的想法。

　　羅漪送完禮物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葉瀟揚還像個石像一樣捧著個盒子站在原地。

　　周佳航輕咳一聲：「兄弟，人都走了。」

　　葉瀟揚回過神來，把這個盒子放到了那堆禮物的正中央。

　　宴會開始後，場子裡吆五喝六，人聲鼎沸。

　　羅漪小筷夾著菜，默默吃飯。錢嘉雲的目光完全被富麗酒店這些奇奇怪怪的菜式吸引了，每上一道菜，她就要大呼一次。

　　說來也奇怪，這些食物在廚師的手下簡直脫胎換骨。

　　富麗酒店擅長創意菜，每道菜光看外表，絕對看不出是什麼食材。吃進嘴裡，都得好好品味一番，才有可能猜對。

　　「這是什麼？有人吃出來了嗎？」孫憶曼問。

　　她面前的碟子上是碧玉般的獼猴桃片，上面點綴了些許白色的肉粒。

　　「蟹肉？」

　　「應該不是，蟹肉口感更綿密一點。」

　　「金槍魚？」

　　「金槍魚肉有點像蒜瓣的口感，這個肉顆粒更小。」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討論著。

　　碟子轉到羅漪這邊，她夾了一塊，嚼了兩口咽下，這才說道：「是比目魚。」

　　「比目魚？真的假的？我都沒吃過哎。」

　　「比目魚是海魚吧？這個肉味道明明很淡啊。」

　　羅漪又夾了一塊試了下味道，這下她很篤定了：「是在淡水中生活的比目魚。」

　　眾人爭執不下，有人去問服務員。

　　服務員訕笑道：「是淡水比目魚，廚師處理過魚肉，所以味道不大一樣。」

　　一桌子的女生很驚訝，比目魚這種魚，大家基本上都是只在書上見過，更別提它高昂的價格了。在場沒什麼人吃過，就算吃過也很難記住味道，羅漪居然一口就能嘗出來？

　　這……大長今轉世？

　　羅漪見大家都在看她，便放下筷子，解釋道：「以前爸爸帶我去海島玩的時候，吃過幾次，所以我有點兒印象。」

　　「哇，真看不出來，見多識廣啊。」李靈秋讚歎。

　　「沒有。」羅漪不大適應接受這樣的誇讚，她謙虛道，「換一種魚我就吃不出來了。」

　　「哎，羅漪，你家是桐澤的，你爸媽是做什麼的？」孫憶曼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椰汁。

　　說來也怪，這次每張桌上都放了一大瓶椰汁，葉瀟揚完全不像春遊那樣小家子氣地隻準備了一罐椰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