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衣服?”程遙遙順著謝昭的視線看向謝緋,這才反應過來。
這一年來謝緋身量高了不少,頭髮也養得黑油油,已然出落成一個美麗少女了。她今天穿著上海買的連衣裙和大衣,腳上是一雙搭扣女士皮鞋,看著更是與旁人不同。要不是程遙遙在場,吸引眾人目光的就是她了。
程遙遙明白了謝昭的顧慮。謝緋如今的衣裳都是兩人從上海給她買的,要不就是程遙遙的舊衣裳,哪一套都太出風頭,並不適合穿去工廠上班。
程遙遙看向一邊的成衣櫃台︰“那買兩套現成的?”
謝緋計較道︰“買兩塊料子我自己做,比成衣便宜好幾塊呢。”
兩人便又挑了幾塊料子,連謝昭的衣料也買了。轉眼就是開春,謝昭上工時衣服磨損得很快,程遙遙可不想再讓謝昭穿著打補丁的破褂子了。
買好了東西,謝昭將熱水瓶水盆這些行李存在化肥廠門房那兒,省得來回麻煩。
三人又去了一趟郵局,這回程遙遙並沒有收到任何信件或包裹。謝緋有些擔心地看著程遙遙︰“遙遙姐,你爸爸肯定是過年太忙了,才沒有給你寫信……”
程遙遙打斷她的話道︰“我才不在乎呢。”
謝昭看了眼程遙遙的臉色,道︰“要不要給上海打個電話?”
“不要!”程遙遙甩手就走了,還道︰“你們走不走?我自己走啦!”
兩人忙追了出來。
冬日的陽光像一塊琥珀,包裹著這所寧謐的老宅子。這是一年到頭難得的閑暇日子,巷子裡有小孩子們打鬧嬉笑的聲音。程遙遙蹲在小菜園子旁看謝昭種草莓。
謝昭從城裡弄來了兩顆草莓苗,說是從國外引進的品種,開春就能結果子的。小菜地裡如今蔬菜不多,涼薯昨天刨出來吃了,地上剩了個大坑。謝昭往坑裡撒了一些草木灰,又填上新土,這才將兩顆草莓苗栽下去。
程遙遙瞎指揮︰“根埋淺一點,要多澆水。”
謝昭照做了,用鏟子拍嚴實草莓苗四周的土,又澆了水。那兩顆草莓樣子細細瘦瘦的,葉片耷拉著,被旁邊鬱鬱蔥蔥的小白菜一襯托更是蔫頭耷腦。
謝奶奶也過來看,道︰“這麼冷的天,能種成嗎?”
程遙遙道︰“草莓就是冬天種的……吧?”後世草莓多是冬天種或者四季苗,這年頭的草莓品種稀少,程遙遙也不確定這兩顆小可憐能不能熬過冬天。
謝奶奶道︰“這苗太弱了,今晚再落霜肯定凍死了!”
“我都好久沒吃草莓了。”程遙遙無理取鬧︰“我要吃!”
謝昭道︰“我拿稻草蓋上,應該能活。”
這幾天晚上冷得厲害,菜園子裡的菜苗都用稻草蓋上了,連香椿樹樹乾上也纏了一圈稻草。不過那菜苗皮實,這草莓苗細細弱弱的,一踫就斷的模樣,能經得住稻草的重量嗎?
程遙遙道︰“給它搭個棚呀。”
謝奶奶道︰“什麼棚?”
“塑料大棚。”一個熟悉的名詞脫口而出,程遙遙道︰“拿塑料搭個棚,就凍不壞了。冬天種菜就是這麼種的。”
”你從哪兒聽來的。“謝奶奶不信,“塑料大棚是什麼?”
程遙遙小時候在外公家見過,比劃著道︰“……塑料大棚能在冬天能種出春天的菜,春天也能種出冬天的菜。”
謝奶奶笑了︰“我知道了,是洞子貨!從前有些人能在冬天種出青菜來,賣得比肉還貴呢。不過他們有秘訣,哪裡是那麼好種出來的。”
中國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他們冬季時能在室內種植出蔬菜,專門供給富貴人家。只是種植方法是不傳之秘,產量也相當稀少。
程遙遙一聽,這道題她會啊!趕緊賣弄起來︰“不難!我在城裡見過,拿塑料薄膜給蔬菜搭個棚子,裡頭可以人工調節溫度,產量很大。”
謝奶奶笑道︰“隨你們折騰吧。昭哥兒搭個架子把苗護住, 已經盯上了。”
大家轉頭一看,趴在太陽地裡睡覺的橘黃小肥貓立刻把頭轉開了,一副“我沒有在看你”的表情。
謝昭立刻拿了細竹篾和防雨的塑料布來。程遙遙上輩子常去草莓園采摘,有幾個珍貴品種是種在塑料大棚和玻璃暖房裡的,根據記憶跟謝昭仔細描述起來。,
謝昭一點就通,幾下就弄出了個大棚雛形,把草莓苗罩上了。只是草莓苗要曬太陽,白天不蓋塑料布,隻用竹篾罩著,防 和雞。晚上再蓋上塑料布保暖,防霜凍。
保護好草莓苗,謝昭又翻了一小塊地種上番茄和菠菜種子,也搭了一個塑料棚在上頭。謝奶奶瞧見了,笑道︰“你也跟著遙遙胡鬧。”
謝昭不吭聲,一臉認真地研究著這個大棚。
程遙遙稀罕了兩天,見那草莓苗不像能馬上結出草莓的樣子就拋到腦後了,謝昭反而迷上了大棚。謝昭鑽研起什麼東西來就格外認真,天天觀察著棚子裡的青菜有沒有發芽,可惜一點動靜都沒有,唯一萌出的番茄苗兩天就凍死了。
謝昭把地重新翻了一遍,又種了新菜籽。
程遙遙見他廢寢忘食的,又絞盡腦汁想起了一些關於塑料大棚的知識點。程遙遙用外公種花的辦法,把菜籽種在雞蛋殼裡發出苗來,再移種到大棚裡,這一回,小菜苗們挺住了。
在後世塑料大棚反季節蔬菜大行其道,那時候的人們反而不屑大棚蔬菜,更追求純天然成熟的作物了。可在這時候,塑料大棚種植絕對是一種創新之舉。
謝昭這大半年走過許多地方,大城市尤其是北方,冬日裡幾乎沒有蔬菜可吃,全靠囤大白菜和土豆過活。甜水村氣候溫暖,冬日裡能吃的蔬菜也只有寥寥幾種。如果這種塑料大棚真的能在冬日裡種出青菜,其中利潤和意義都不可估量。
程遙遙可沒想到那麼遠。她見謝昭終於松開了眉頭,自己也高興起來。
這天,謝昭從城裡帶回了一大包棉花來。謝奶奶打開來一看,高興道︰“全是新棉花,你摸摸,多松軟!”
如今棉花是經濟作物,誰家自留地裡種了是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村裡有了偷偷種了些,也遠遠不夠絮棉被的。村裡人的棉花胎多是用了十幾年的,每年年底拆開來,絮一點新棉花彈一遍,又當新棉胎用了。
這一大包新棉花少說也有十斤,如今不是產棉花的時節,也不知道謝昭是從哪裡弄來的。
棉被床單早就縫製好了,只等著新棉花。謝奶奶將一張席子鋪在桌面,程遙遙和謝緋兩人扯著一張細棉布的四角,將棉布繃得緊緊地蓋在席子上,就開始絮棉被了。
謝奶奶是絮棉被的好手。雪白柔軟的棉花一層一層貼緊,壓實,一床又輕又軟的小棉被就漸漸出現了雛形。滿廳堂都是紛飛的棉絮,落得人一頭一身都是。 咪咪叫著,跳起來撲這些輕飄飄的棉絮,還總想往棉被上撲。
程遙遙騰不出手來,叫道︰“謝昭,你把 抓走!”
謝奶奶道︰“別,它又該撓昭哥兒了。”
謝緋隻好把舊棉花彈了彈,給 縫了一個新墊子,又漂亮又暖和。 喜歡得很,也不鬧了,叼著小墊子狂甩。
謝緋委屈道︰“墊子不是這樣用的……”
謝奶奶笑道︰“別弄這些了,先緊著把自己的衣裳做出來,上工了好穿。”
“放心吧,兩套衣裳我很快就能做好的。”謝緋很自信地道。
謝緋的針線活是跟謝奶奶的學的,她從小就不能出門,隻好做針線活打發時間,又耐得住性子,一床棉被還沒絮完,一件新罩衫就已經出現在謝緋手中。
程遙遙驚嘆道︰“小緋,你可真厲害,這陣腳看著比機器做得還細密呢!”
謝緋揉著脖子,害羞道︰“哪有那麼好。要是有縫紉機就好了,我一下午就能做出三套!”
謝昭道︰“哥給你買。”
謝緋眼楮一亮。謝奶奶拍打了謝昭一把︰“縫紉機那麼貴!浪費這錢做什麼?咱們又不開裁縫鋪子!”
謝昭道︰“小緋喜歡。”
謝奶奶一眼瞪向謝緋,謝緋趕緊搖頭︰“縫紉機太貴了,我……我不要。”
程遙遙幫腔道︰“小緋在做衣服上很有天分的,買台縫紉機做衣裳多方便!何況錢又不是問題……”
程遙遙話音未落就接到了謝昭的眼神,忙閉了嘴。
謝奶奶好像沒看見他們的眉眼官司,一邊利索地縫被子一邊計較︰“我都聽銀桂嬸子說了,現在最便宜的縫紉機一台也得小三百,咱家又沒有縫紉機票,這又多了一份錢。再說小緋馬上進紡織廠了,縫紉機買來也是放在家裡落灰。有這閑錢,不如捉兩隻小豬羔來養。”
程遙遙第一個贊成︰“好啊好啊!”雪□□嫩的小豬崽,程遙遙想一想就喜歡。
謝昭無奈地看她一眼,對謝奶奶道︰“養豬太辛苦了。”
謝奶奶道︰“辛苦什麼!如今家裡吃飽穿暖的,我成天在家裡也沒事乾,養兩隻豬算什麼?”
謝緋也不贊成︰“我進城了,哥哥要上工,奶奶一個人在家,本來就要喂雞喂鴨,再養豬就忙不過來了。”
程遙遙道︰“還有我呢!”
三人同時看了她一眼。程遙遙忿忿不平道︰“我也會乾活的!”
謝昭道︰“煮豬食,鏟豬糞,給豬圈換稻草……你乾得來?”
謝緋補充道︰“到了夏天,豬圈的味道可難聞了,還有蚊子蒼蠅。”
程遙遙立刻表示從城裡買豬肉吃挺好的。
謝奶奶拗不過謝昭,絮叨著︰“如今咱們家瓜菜長得這麼好,吃不完正好喂豬。豬糞一年到頭也能抵百來個公分,年底殺豬賣給大隊上,還能賺點錢。”
程遙遙道︰“咱家已經有一隻豬了。”
謝奶奶一驚︰“豬在哪兒?”
程遙遙一指天井前, 把小墊子拖到陽光底下,趴在上頭睡得正香,圓滾滾一團可不是豬麼。
在程遙遙三人的反對下,謝奶奶的養豬計劃夭折了,隻好將注意力轉移到小雞崽上。如今一天能撿二十來個雞蛋呢,雞蛋多得吃不完,謝奶奶琢磨著孵出小雞崽來養。反正家裡有公雞和母雞,孵小雞不是一件難事兒。
村裡卻悄然掀起了一股養豬的熱潮。今年小豬羔便宜,一隻才兩毛錢,許多人都特地抱了小豬羔回家養。養豬,養雞是農民們掙錢的兩個重要途徑。
這天,程遙遙跟謝昭去後山挖蕨菜,才走到山下,卻見林婆子提著一捆豬草,一手牽著個小男孩,身後還跌跌撞撞跟著個小女孩,背著滿滿一大筐豬草。
林婆子一看見程遙遙,三白眼翻起,只是礙著謝昭不敢說什麼,隻喝斥小女孩︰“還不快點走,家裡小豬羔餓著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小女孩狠狠抖了下,分明是走不動了,還拖著大筐子艱難地挪動。
程遙遙看不下去了︰“你這麼大的人不提,讓一個孩子提這麼沉的東西?”
“這是我孫女兒,你管得著嗎!”林婆子插著腰。
謝昭冷冷看她一眼,林婆子就咽了口口水,氣焰頓時下去不少。謝昭道︰“她臉色不對。”
程遙遙仔細一瞧,那小女孩兒滿頭冷汗,嘴唇都白了,一看就很不對勁。林婆子滿不在乎地撇撇嘴,枯瘦手指狠狠掐了小女孩兒一把,“懶骨頭,又想裝死!”
小女孩兒尖叫一聲,忽然捂住胸口,靠著大筐子軟綿綿滑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評論太少,太讓人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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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忽然暈倒,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林婆子踢了踢小女孩,凶狠道︰“還給我裝死,回去餓你三天不準吃飯!”
小女孩毫無知覺,被她一踢就軟綿綿倒在了地上,原本就破舊的衣裳沾滿塵土。
程遙遙怒道︰“她都暈倒了,你還踢她!”
林婆子也沒想到小女孩是真暈了,臉上閃過瞬間心虛︰“這是我孫女,我愛怎麼踢就怎麼踢!小秋,你給我起來,起來!”
程遙遙皺眉,小秋?這不是原書女主的妹妹嗎!
林婆子推了小秋好幾把,見小秋臉色越來越難看,也害怕起來,道︰“我去村里找大夫!”
說罷,竟拉著小孫子,轉身就跑了。
“喂,你怎麼就走了啊!”程遙遙接了個燙手山芋,無措地望向謝昭。謝昭脫下外套蓋在小秋身上,把手指放在小秋鼻子下,氣息微弱。
眼看著小秋的嘴唇都青紫了,程遙遙害怕道︰“謝昭,怎麼辦?那林婆子多久才能把大夫找來啊?”
謝昭皺眉,看了眼小路盡頭︰“她不會回來的。”
程遙遙驚訝地看著他。
謝昭猜得不錯。林婆子這個孫女兒從小心髒有毛病,大兒子一家不知廢了多少錢給她養著。如今老大兩口子死了,丟下三個孩子。大女兒林然然能干活兒,過兩年就能換彩禮,小兒子小景是男丁,只有這個病秧子成了拖累。今天頭一回帶她出來打豬草,就鬧出這事兒!
林婆子想到這兒,牽著小孫子林志宇越走越慢,路上還薅了一大叢豬草,不緊不慢磨著時間。
半個鐘頭過去了,程遙遙知道林婆子肯定是不會回來了。她記得原書里的林婆子對待大房留下的三個孫兒十分不好,也沒想到居然狠毒到這個地步。
程遙遙握住了小秋枯瘦如柴的小手,上頭布滿了髒兮兮的泥土和傷痕,還有溫度。這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程遙遙沒辦法拿她當做紙片人來對待。
眼看著小秋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弱,程遙遙的心髒都揪起來了。
手背忽然一暖,謝昭握了握程遙遙的手︰“她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帶她回村。”
謝昭伸手打算抱起小秋,卻被程遙遙阻止︰“不行,她是心髒病,不能移動她!”
程遙遙拿出自己的水壺晃了晃,打開湊到小秋的唇邊︰“你把她的頭抬起來,我喂她一點水。”
謝昭道︰“妹妹,她的病情還不確定,這樣很危險。”對小秋危險,對程遙遙而言也危險。
程遙遙桃花眼灼灼地泛著光,堅定道︰“她不喝水就死定了,你相信我!”
謝昭頓了頓,將小秋半扶起來,捏著她的兩頰讓她張嘴。程遙遙把水壺湊到小秋唇邊,將靈泉盡數灌了下去。小秋昏迷著,靈泉從她唇邊不斷滴落,到底咽下了兩口,頓時咳嗽起來。
“咳咳咳……”小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竟睜開了眼楮,主動湊到水壺上貪婪地喝著水。
看她一口氣喝了半壺摻水的靈泉,程遙遙趕緊把水壺挪開了。小秋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呼吸著,臉頰上的死灰色漸漸褪去。
程遙遙松了口氣,高興地沖謝昭道︰“她沒事了!”
謝昭正盯著她手里的水壺,若有所思。程遙遙沒注意到這一點,拍拍小秋的肩膀道︰“你沒事了吧?”
小秋看看眼前這張美麗的臉,怔怔搖頭。
程遙遙舒口氣︰“你剛才可嚇死我了。”
“謝謝姐姐。我是生病了,你別怕。”小秋小聲道。她看了看程遙遙和謝昭,又左右看了眼。
謝昭道︰“你奶奶回村找大夫了。”
“她哪里……”程遙遙才要反駁,就見謝昭微微搖頭。她只好忿忿地把話咽了下去。
可小秋真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眼里蓄起了淚水,什麼也沒問。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首當其沖的是林婆子的哭喪︰“小秋啊,我的孫女兒啊!你可千萬撐住哇!”
林婆子領著大隊長和一干村民來了,還沒靠近就拍著大腿干嚎。誰知一抬頭,就瞧見小秋好端端地吃雞蛋糕呢。
林婆子的哭嚎戛然而止,林大富也道︰“你不是說小秋犯了病,活不成了?這不是好好的!”
“這,這剛才是快斷氣了啊!”林婆子趕上前去,小秋一看見她,嚇得翻身就爬起來,還舉著那塊雞蛋糕。
林婆子見小秋臉色比剛才還紅潤許多。氣不打一處來,劈頭一巴掌打掉了小秋手里的雞蛋糕︰“死丫頭,這不是好端端的,剛才裝神弄鬼偷懶呢!”
小秋尖叫一聲,哭都不敢哭,跟只小鵪鶉似的。
程遙遙怒道︰“你夠了!你孫女兒剛才犯了心髒病,你丟下她不管,這會兒還打她!”
其他人也紛紛道︰“這孩子生病呢,你怎麼還打人。”
“我看孩子是餓的,吃飽了就好了。”
林婆子氣急敗壞地嚷嚷︰“這是我孫女兒,我愛怎麼管教就怎麼管教!”
小秋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雞蛋糕撿起來塞進了口袋。
眾人越吵越大聲,林大富呵斥道︰“都安靜!林婆子,這好歹是你自家孫女兒。孩子生病了就別讓她干重活兒,帶回家吧。”
程遙遙還不忿,卻被謝昭按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婆子提起那筐子豬草,拽著小秋回家了。
村民們兀自嘀咕著︰“林武興家太不厚道,把那然然幾姐弟折磨得不像樣子。”
“可不是。那然然在家當保姆,兩個小的還得餓肚子。別人給孩子吃的,林婆子還堵上門罵!”
等眾人散去,謝昭牽起程遙遙的手︰“發什麼呆,嚇到了?”
“沒有。”程遙遙回過神,“剛才你怎麼不讓我罵那林婆子?小秋太可憐了。”
謝昭道︰“你罵了她,她回去會把氣撒在小秋身上。“
程遙遙磨了磨牙。小秋三姐弟的命運怎麼還這麼悲慘,難道是因為自己穿越而來改變了劇情嗎?
程遙遙的心里平白多了幾分內疚。手里一輕,水壺被謝昭接了過去。
“哎!”程遙遙一急,忙伸手去搶︰“你干什麼?”
謝昭道︰“喝水。”
程遙遙把水壺搶回,直接將水潑進了一旁的灌木叢里。這可是純靈泉,謝昭喝了會噴鼻血的!她一時情急,潑完水才注意到謝昭奇異的視線,忙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這水被小秋喝過了。我們上山裝泉水喝吧。”
謝昭盯著她看了看,冷肅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程遙遙心虛,忙往前跑了幾步避開謝昭的目光︰“快走吧,再晚蕨菜就老了!”
“嗯。”謝昭應了聲,落後幾步,往灌木叢里看了一眼。
此時的灌木已經枯萎。他視力極好,望見了枯木叢里蔓延出一點綠意,並漸漸探出無數根嫩綠的樹枝,枯木逢春。
程遙遙已經跑到了山坡上,並在草叢里發現了幾根肥嫩的蕨菜,她蹲下來,小心地將蕨菜齊根掐斷放在籃子里,回頭叫道︰“謝昭!你再不來我就先走了!”
謝昭從山下大步走來,一手將柴刀重新別到腰後,褲腿上還沾了一點草屑︰“慢點。”
程遙遙好奇道︰“你干嘛了,褲腿這麼髒?”
“沒什麼。”謝昭走到程遙遙身邊,“摘到什麼了?”
程遙遙忙展示了一下籃子里的幾根蕨菜,謝昭唇角一彎︰“妹妹真厲害。”
“當然啦!”程遙遙登時翹起了小尾巴。
此時還不是蕨菜生長的旺季,要往高山上尋才有。兩人便往山上走,謝昭走在前頭,拿柴刀劈砍攔路的樹藤和灌木,踩出一條平坦道路來。
程遙遙走了沒一會兒就哼唧道︰“謝昭,我腳疼。”
謝昭道︰“才走了不到五分鐘。”
“可我走不動啦。”程遙遙直接蹲了下來,不肯動了。
謝昭居高臨下看著蹲在地上的嬌氣包,摸到腰上掛的繩子,道︰“要牽著走?”
他嗓音淡淡,程遙遙卻听得出其中蘊含的一絲笑意。她立刻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謝昭就是用繩子捆著她走的!
她翻起舊賬,生氣道︰“你還敢提呢!那繩子磨得我的手疼死了!”
謝昭道︰“現在還疼?”
程遙遙舉起白生生手腕,膚若凝脂,一點痕跡也沒有。她睜著眼楮說瞎話︰“還疼,疼在我心上!”
謝昭低低笑了聲,好似在胸膛里藏了一把大提琴,低醇迷︰“那要怎麼辦?”
程遙遙臉頰一熱,忍不住伸手︰“你過來。”
謝昭依言半蹲下去,湊近她。程遙遙雙手摟住謝昭的脖子︰“現在給你一個補償的機會,你背我上山,我就原諒你啦。”
這麼理直氣壯地撒嬌,叫人完全沒辦法拒絕。
程遙遙趴在謝昭背上,他脊背寬闊溫暖,穩穩地站起身來,半點不顯吃力。謝昭一手托著程遙遙的膝彎,一手提著筐子,就這麼往山上走去。
山路不算陡峭,緩緩盤旋著往山頂上去。只是偶爾有樹枝攔路,或者勾到程遙遙的頭發上,程遙遙只好把臉藏在謝昭肩窩里。
謝昭忽然一顫,嚇得程遙遙摟緊他脖子︰“你干嘛啦!”
謝昭嗓音透著一絲啞︰“別亂蹭!”
“我沒有!”程遙遙沖謝昭耳朵大喊。
謝昭又是一顫,終于閉嘴不吭聲了,背著程遙遙悶頭往山上走。
程遙遙趴在他肩上,稀奇地盯著他的耳朵︰“謝昭,你耳朵好紅。好燙……哎!你別捏我,我不說了還不行嗎!謝昭!”
程遙遙又是求饒又是撒嬌的,謝昭這才放過她。
繞過一大塊山石,眼前終于豁然開朗。一片碧藍的天空赫然就在頭頂,遠處是綿延不斷的山巒,隱約可見白牆黑瓦的村落掩映其中。
山頂到了。
程遙遙深吸口氣,高興道︰“山頂空氣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