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舒珂放下手機，起身去開門。

　　葉璟站在門外，一隻胳膊撐著牆，手臂青筋暴起，眼神陰鷙。

　　看到門開了，他勾起冷笑， 「怎麼不繼續躲著？」

　　舒珂抿了抿唇，道：「我躲什麼？話說清楚，就沒必要見面了。」

　　葉璟大步走入，舒珂正要阻擋，他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往後一推，反手關上門。

　　兩人在玄關處對峙，他盯著她說：「不，話還沒有說清楚。而且，有些話，需要當面說。」

　　「有什麼沒說清楚的？」舒珂甩開葉璟的手，背過身，不想看他。

　　他過於侵略性的氣息，令她渾身不舒服，很有壓迫感。

　　舒珂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表情冷淡，拿起放在一旁的書繼續看。另一個人的存在被她徹底無視。

　　葉璟站在玄關處，目光定定的落在女人美麗又冷漠的臉上。

　　多麼瀟灑，多麼無所謂。這就是她。以前是，現在還是。

　　是他自己犯賤，非得湊上來。

　　可是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那種痛苦到底有多要命，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想轉頭就走，想比她更冷酷，更瀟灑。

　　可是之後呢……

　　那漫無止境的痛楚，昏天暗地的煎熬，誰能來救他？

　　葉璟仰起臉，閉了閉眼，深呼吸幾口氣。

　　待得情緒壓抑下去，至少可以正常說話時，他踢掉鞋子，抬步往裡走。

　　葉璟走到舒珂身前，舒珂沒抬頭，仍在看書。

　　他敞著腿坐在茶几上，抽掉她手裡的書。

　　四目相對，葉璟神情平靜，聲音也平穩，開口道：「你覺得我們哪裡不合適？」

　　舒珂撇開臉，「哪兒都不合適。」

　　分明就是不講道理的語氣。

　　葉璟笑了下：「不見得吧？至少，床上很合適？」

　　他俯身，凑近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的叫聲不會騙人。」

　　舒珂臉色燒紅，身體往後仰。

　　她也是搞不懂了，明明前一刻還劍拔弩張，怎麽突然就上嘴葷段子……

　　葉璟板過她的臉，繼續道：「至於其他方面，你覺得哪裡不合適，我可以改變。」

　　舒珂：「……」

　　她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改什麼？」

　　「你不喜歡我什麼，我改什麼。」葉璟心平氣和，很認真的看著她，「直到你覺得我們倆合適爲止。」

　　「……」舒珂好半晌不知道說什麼。

　　不是……他……葉璟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話？

　　就這段時間以來的接觸瞭解，他是一個很驕傲很狂妄的男人，帶著一股把世界踩在脚下的霸氣。即便他們倆撩來撩去，他也是強勢又霸道……

　　這樣的人，怎麽會對她說出……爲她改變的話？

　　她以爲在她拒絕後，他會頭也不回的走，然後兩人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乾脆利落。面子、尊嚴、現實因素，哪一樣都比感情更重。

　　「所以，你到底認爲哪裡不合適？」在舒珂啞口無言時，葉璟再次追問。

　　「我們……」

　　要她怎麼說？說他個人條件不符合她家的擇偶標準？說他的職業不會被她父母接受？

　　這種關乎家庭和事業的分歧，不是你喜歡吃辣的我喜歡吃甜的你喜歡五湖四海的旅游我喜歡在家宅著打游戲的那種喜好習慣上的不合適，說改變就能改變。

　　說了不僅無濟於事，反而徒增難堪。

　　如果葉璟不是賽車手葉璟，那他是誰？

　　她想像不出他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帶上精英面具出入宴會談笑風生的模樣。

　　舒珂扯扯唇，淡淡道：「不合適，就是不想在一起。上床是生理需要，跟感情無關。」

　　「這麽多年就遇到我，就有生理需求了？」葉璟笑，透著譏諷，「是不是該感謝我讓你擺脫了老處女的身份？」

　　舒珂沒跟他抬杠，淡淡道：「或許吧。」

　　「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可以回去了，葉先生。」她的語氣客氣，冰冷，有禮。

　　不等葉璟回應，舒珂起身，往臥室走。

　　「舒珂。」他叫住她，「沒有其他可能性了嗎？」

　　她脚步一頓，沒有回頭，冷冷道：「沒有。我很確定，我要的人不是你。」

　　大夢一場，一切如常。誰也無法為另一個人改變人生軌跡。

　　說完，繼續往前走。

　　葉璟盯著她的背影，眼裡執著的情意，逐漸被絕望覆蓋，直至歸於死寂。仿佛浩瀚的宇宙星河，頃刻間失去所有光亮。

　　葉璟站起身，「那就這樣吧，舒珂，再見。」

　　男人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舒珂腳步頓住。

　　走到門邊時，他說：「再也不見。」

　　伴著關門聲，高大的身軀徹底消失在門外。

　　舒珂頽然看著天花板，很溫和的暖色系燈光，却能刺的她雙眼生疼。

　　………………

　　「我不喜歡你……」

　　「你一直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媽說的對，我接近你是因為你身上有他的東西……」

　　「我想確認，他以另外一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想陪伴的人是他……」

　　「我只想跟你做朋友……我沒有喜歡你……」

　　「你現在這樣，一點都不酷……」

　　「你能活著已經很幸運了……不要再折騰，不然，你對不起太多人……」

　　「我就要轉學了，我們以後不會再見。」

　　「好好學習，繼續做學神，那才是你該有的樣子……」

　　葉璟猛地睜開眼，喝的昏昏沉沉的他，從噩夢中驚醒。

　　黑暗中，萬籟俱靜。

　　過往畫面浮上腦袋，一幕幕，如昨日重現。

　　葉璟無奈的扯了扯唇。

　　認輸吧。無論是從前的劉瑾，還是如今的葉璟，都沒法讓她真正喜歡上。

　　十年，他改頭換面，活成她當初喜歡的模樣。

　　卻不知，一切都在改變……

　　她也是。

　　那些說過的話，做過的夢，只有他一個人在替她記著，替她去完成。

　　或許，她早已忘了，曾經的她喜歡的是什麽。

　　………………

　　第二天一早，舒珂提著行禮，前往機場。

　　一夜未眠的她，精神狀態很不好，雙眼下是很明顯的黑眼圈。

　　打算在飛機上補覺，卻仍是沒有睡著。

　　漫長的飛行，在一次次短眠的噩夢中驚醒。

　　終於抵達巴黎時，舒珂率先在酒店睡下，調整時差。

　　頒獎晚宴就在次日晚上，舒珂在酒店裡待了一天。

　　一直沒有好好休息的她，腦袋疼得要炸開。吃了幾粒安眠藥，終於讓自己睡著了。

　　再次醒來，皮膚狀態好了很多。距離晚宴還有幾個小時，休息期間被她關閉的手機有諸多來電。

　　舒珂一一回應過去，確定了時間地點，開始化妝打扮。

　　離開酒店套房，走向大堂，前臺處一張出衆的面孔進入視綫。

　　對方恰好看到了她，朝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和兩個酒窩。

　　顧宇飛對前臺工作人員交代幾句，迅速朝舒珂走去，大長腿邁的飛快，像是延遲了幾秒，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舒珂微笑，「好巧。」

　　顧宇飛笑，「不巧，我是專程過來，製造偶遇。」

　　舒珂微怔，保持微笑。

　　「聽說今晚有一位美女畫家要領獎，這是所有華人的榮耀，我當然不能錯過。」顧宇飛變魔術般拿出一張請柬，大男孩般眨了下眼睛，「你看，我都準備好了。」

　　舒珂：「謝謝。」

　　笑容優雅矜持。

　　兩人一道走出酒店，顧宇飛的專車已經在酒店外等著。

　　「我能提前被透劇，獲獎的是哪副作品嗎？」車內，顧宇飛笑著道。

　　「不知道。」舒珂說。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並沒有想過走藝術道路，對於這次得獎也不關心，過來純屬散心。是以，她自己都忽略了是曾經的哪副畫得到意外垂青。

　　「淡泊名利。」顧宇飛笑，眼裡滿是讚賞，「果然是女神範兒。」

　　到了會場，顧宇飛陪同在舒珂身旁，極其養眼的一對俊男靚女，衣品皆爲上乘，在高顔值的歐洲面孔中也是人群矚目的焦點。

　　當主辦方公布舒珂的獲獎作品時，舒珂呆呆的怔住。

　　這幅畫名為《初戀》，創作於多年前。

　　在她技巧還不成熟但靈氣充沛時，她用了一晚上畫出來的。

　　顧宇飛看著那副畫作，良久，喃喃開口，「……這是你的初戀嗎？」

　　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一幅畫裡投射出那麽多那麽飽滿的情緒……他作爲觀賞者，竟然被感染，被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