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月悄悄過去，天氣變冷，唐先生開心了，給小孩兒批發的衛衣終於可以穿了。

　　蘇眠很無奈，男人買衣服都是同一款所有顏色打包往回運，尤其喜歡收集各種連帽衛衣，帽子後頭墜各種奇怪掛飾的都有。

　　唐先生最喜歡帶兔耳朵的那幾件，兜帽寬大，帽頂尖尖，不管是戴上帽子還是在後背晃蕩，兩只長耳朵都可愛得要人命。

　　衣服還特地會買大一號，蘇眠本來就瘦，衣服一包手指就露個細白指尖，每次從遠處蹦躂著跑過來的時候，帽子後頭的耳朵都一甩一甩的，惡趣味的男人愛到捂心口，好幾次差點兒拿手機錄下來。

　　最近蘇眠都是自己坐地鐵上下學，這天唐先生下午沒事兒，看了眼課表就開車過來，慣例把車停在學校外頭，等了一會兒人沒出來，微信也沒回。

　　有些擔心地往里去找，進了校門正看見小孩兒遠遠地從林蔭大道里走出來，唐先生插兜站住，微斂神色又確認了一下。

　　蘇眠旁邊走著一個人，個子挺高，背著大大的棒球包，兩個人有說有笑的，眼看著就走得挺近了。

　　……新朋友嗎，唐先生站在原地沒說話，對面那小孩兒終於看見他，先楞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笑開了跑過來，他今天依舊穿的純白兜帽衫，帶著短胖耳朵的帽子從淺藍牛仔外套里抽出來，跑的時候一顛一顛的。

　　「先生！」伸著手本來想撲上去，到身前才猛地反應過來是在學校，蘇眠及時剎車，背著手仰頭衝他笑，看在男人眼裡，小孩兒圓滾滾的兔尾巴都在轉圈圈。

　　莫名的飛醋也被甜沒了，後頭那個沒眼色的大個子卻也小跑著跟過來，唐先生摸了摸自家小孩兒的頭髮，然後斂了笑意抬眼，對上那個長得還算陽光暖男的小屁孩。

　　「小眠，這位是？」陽光暖男問。

　　蘇眠啊了一聲，兩邊看看，竟然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這是唐先生……我的，我的……」

　　是什麼呢，總不能說是我的先生吧……

　　蘇小眠被自己的腦補搞得紅了臉，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辦，求助似的看向男人，又怕他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不由就緊張地偷偷抓住了他的袖子邊。

　　唐先生神色有些複雜，抬手攬著他肩膀，對那個大膽直視過來的小子說，「監護人。」

　　「嗯……」蘇眠莫名就耳朵熱，點點頭又指著那男生，說，「先生，這是申晨學長，我們——」

　　話沒說完男人顯然沒什麼興趣，朝人點頭說了句，「我們回家。」

　　蘇眠就哦了一聲不再說，朝學長揮揮手，跟著人出了校門。他沒讓男人摟著，也不敢牽手，這人長得實在是太扎眼了，在學校不太好這麼高調。

　　小孩兒沒發現身側的男人眉眼有些沈，一路還在跟他講今天課上發生的小事兒，平常男人總會應上幾聲，這回卻臉都沒轉過來，兀自走神似的，在想什麼東西的樣子。

　　蘇眠以為是工作上的事，很懂事地閉了嘴，上車後開出去好遠，唐先生才敲著方向盤問，「剛才那個申什麼的學長，怎麼認識的？」

　　看起來人高馬大的，不像是什麼正經直男，小心眼的男人還是介意，直視著紅綠燈，語氣卻裝得挺平常。

　　蘇眠毫無所覺，輕快地回道：「是申晨學長，他是同專業的，上次大課因為掛科了來蹭課，找我借筆記來著。」

　　唐先生沈默著沒說話，車子啓動出去，小孩兒又說，「正好我們同路，今天下課碰上了，所以可以一起坐地鐵回家~」

　　看看，就說地鐵很危險！之前蘇眠說不想讓保鏢接送，說是太張揚了，非要自己上下學，唐先生心裡是不願意的，孩子已經被綁架兩回了，怎麼著也很不放心。

　　「之前是意外嘛，我就是很普通的大學生，有什麼危險的~」

　　唐先生心說沒錯，危險的是我。

　　蘇眠當時特實誠地紅了臉，半晌湊上來親了口，然後說，「嗯，因為你太帥了。」確實很危險。

　　唐先生被他纏得沒轍，才讓手下每天離遠了跟著點兒，同意了。

　　這才幾天啊，就讓人惦記上了，唐先生忍不住微微皺眉，心裡已經把那個陽光暖男列為警戒對象。

　　一路無話地到了家，蘇眠最近在給自己的作品收尾，快到截稿日了，每天回來都要趕工。

　　往常男人總得來鬧一下，今天卻在書房裡沒出來，蘇眠上完一遍色以後忍不住往門口看，咬著筆頭想，工作很多嗎……

　　根本沒工作的唐先生同時間在書房裡看書，半天沒翻過一頁，車上的時候本想說離那學長遠一點，以後還是接送你吧，話起了個念頭，又猛地壓下去了。

　　反應過來以後就無端沈鬱，為什麼會怕呢，原來這就是怕麼……大學生活不是本該如此麼，陽光快樂，肆意青春，小孩兒還沒感受戀愛黃金階段，就給自己騙來了，怎麼會不怕呢……

　　放人去斑斕世界，就能對比出黑白的沈悶了。

　　書桌抽屜里還躺著當時還債的不平等條約，白紙黑字寫著蘇眠的名字，最後一張有一條附加說明，寫的是：允許乙方喜歡甲方，關係成立，則債務取消。

　　那小傻子，根本就沒看……唐先生翻出那頁來摩挲著他的名字，忍不住苦笑著想，怎麼就這麼好騙呢。

　　唐先生陷入跟自己的鬥爭里，好幾天工作都提不起精神，蘇眠忙著畫畫沒察覺出來，反倒每天不被模特纏著調戲，自己還輕鬆了不少。

　　男人於是就更郁卒，30多年沒這麼發過愁，扭扭捏捏像個娘們似的，平白都有點兒生自己的氣了。

　　即將爆發的時候，轉天回家，沒在畫室找著人，走了一圈打開書房微掩的門，看見小孩兒正站在書桌前看什麼東西。

　　走近了人都沒察覺，唐先生越過他肩膀，看到是那份合同，上次拿出來忘了放回去了。

　　「先，先生……」發愣中的人總算看到他了。

　　「嗯，藏什麼呢？」唐先生把人抱到桌子上坐著，自己站在他身前，親了一口額頭。

　　小孩兒臉就紅了，慢吞吞把手從後頭拿出來，合同剛好展在最後一頁，被乖乖地放在了腿上。

　　「看到了？」

　　「……嗯。」

　　男人被他軟綿綿帶顫的尾音撩得心癢，強克制住才沒有立馬上去親他，又問，「沒有想說的？」

　　蘇眠抬起眼睛看他，又很快垂下頭去，白紙黑字在他腿上鋪開，手指忍不住地摸著，摸那行字，摸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問，「這合同有法律效力嗎？」

　　唐先生站在他身前，上前一步，擠到人兩腿之間去，兩人挨在一起，蘇眠的臉被抬起來，他表情隱忍像要哭了，瑩潤潤一雙眼清澈到底，赤誠期待，小心歡喜。

　　唐先生覺著他漂亮極了，讓人沒法不喜歡。

　　多日的焦慮不知怎麼就一掃而空，蘇眠輕輕咬著嘴唇哽了一聲，很快就被男人溫柔地吻住，唇碰著唇，廝磨後又用舌頭探進去，清甜濕潤，交換著安心的味道。

　　「想要個有法律效力的麼？」男人貼著他輕吻，問話化在嘴裡，再沒有這麼溫柔的。

　　蘇眠舒服地眯著眼輕聲哼著，手抱著他，腿也盤上去，溫順又可愛的樣子。

　　唐先生想把他揉進身體里去，手卻只松松地，放心地撫著他，親吻落在額頭和鼻尖，他說，「乖，明天去辦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