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大多數年輕人都仍沉浸在睡夢中,但許多上了年紀的已經早早醒了過來,或起床做飯,或出門遛彎散步,昌錦榮就是其中一個。
年逾六十的他如今住在雲東市這個最寸土寸金的小區內,每天遛遛狗,侍弄侍弄花草,日子過得很是舒適清閑。
年輕時的他還是很拚的,一個人打下了偌大的家業,但如今老伴走了,兒子也養大了,他便沒了那股子勁,在很多老夥計還握著權柄不放的時候,將家業都交給了兒子,自己找回了以前喜歡卻沒時間去玩的愛好,過得很是愜意。
昌錦榮踱步走在略有些晨霧彌漫的路上,忽然手裡牽著的狗繩一個繃直,他差點一個踉蹌,被自家養的黑背扯著拐到了平日鮮少走的小區另一端的路上。
那黑背像是聞到了最愛的肉骨頭似的,一個勁往前竄,昌錦榮自問身體還算硬朗,竟差點抓不住狗繩,還好它沒跑多遠就停了下來,停在一戶別墅門前的花圃外,眼見著就要鑽進護欄。
“咦?”
昌錦榮本以為是這家人也養了狗,吸引了自家的傻憨憨,卻沒想黑背竟伸著狗頭就往護欄裡探,張嘴直接咬下了……一朵花?
昌錦榮忙去掰它的嘴,張口就要數落這原本無肉不歡今兒忽然換口味的傻狗一番,然而他的眼睛順著狗望過去,立刻被花圃裡開得繁盛鮮豔的花草給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這是蓮瓣蘭?”
“霍山石斛?”
“還有唐山文竹?”
每念出一個名字,昌錦榮的嘴就睜大一分,眼中也釋放出越來越盛的亮光,看得一旁的黑背忍不住“汪汪”了兩聲,生怕自家主人激動到心臟驟停。
“我的天……怎麽回事,這幽影曇,竟然這會兒了都還在開花!?這,這是開了有幾個小時了?”
昌錦榮小心翼翼地拽著狗挪到了花圃的側面,想湊近了些,仔細瞧瞧這些自己只在書和視頻上瞧過的傳說品種,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這些、這些名貴少有到市面上幾乎絕跡的花草,怎麽會,怎麽會全部都擠在這個小花園裡!?
昌錦榮暫時摒去了對這家主人暴殄天物的埋怨,懷抱著愛花之人的虔誠之心,蹲下身去看那朵潔白如雲影,兀自優雅盛開的花朵。
“嗷——汪!”
然而,還沒待他仔細看清楚那曇花到底開了有多少瓣,身旁風聲掠過,那整朵絢爛的花,直接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內!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碩大的狗頭!
“昌大餅!你給老子張嘴!”
“嗚?”
昌錦榮看著面前歪著頭一臉無辜的黑背,懊惱沮喪地垂頭坐在了地上。
“哢噠。”
身後別墅的大門忽然打開了,昌錦榮忙撐起身轉過頭,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正站在門邊,那張帶著皺紋的臉有些莫名的熟悉,此刻正一臉驚訝地望著他。
*
“沒想到,時隔二十多年,還能再見到文佩你啊。”
昌錦榮坐在穆宅的客廳裡,謝過沈念遞過來的茶,一臉感慨,“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咱們可是鄰居,你說呢?”穆文佩故意開了句玩笑,心態十分豁達地感歎道,“一眨眼的功夫,我們都老啦。”
“是啊,都老啦,現在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啦。”
沈念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好奇地看著兩位長輩,手冷不丁地被濕潤的舌頭舔過,她小聲的‘呀’了一聲。
“呵呵,別怕,”昌錦榮衝她笑了笑,“它叫大餅,應該是很喜歡你呢。平日裡我有時候叫他他都不理。”
沈念點了點頭,衝昌錦榮露出一個乖巧的笑,然後彎腰摸了摸大黑狗的腦袋,“大餅,你好呀。”
不過內心卻悄悄吐槽,給威猛的黑背取這麽個名字,這位老爺爺可真接地氣。
“說起來,文佩現在也喜歡養花弄草?”昌錦榮心裡是很想和以前的老朋友敘舊的,可是心裡一直記掛著外面的那幾株植物,生怕又出現個和大餅似的動物,把那些珍貴的植株給毀了。
“呵呵,偶爾澆澆水施施肥而已,我可是門外漢。”
“咦,那怎麽會……?”
昌錦榮心中疑惑大勝,就見傅文佩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小念懂得可比我多多啦,我屋外的花花草草都是她種的,現在也是她在照料。”
沈念見老者望著她一臉激動的模樣,眼珠轉了轉,大概猜到了他欲說出口的話。
“小姑娘啊,你可知道外面那幾株花的價值?”
果不其然。
沈念做出略顯天真的表情,甜甜的點了點頭,“啊,大概知道的。”
“這、這,你知道它們的價值,還敢就把它們那樣隨意地栽在外面!?”昌錦榮恨其不爭,忍不住拿出了教訓下屬的語氣,拍著大腿道,“不說被識貨的人偷了去,就算是風吹雨打的,也夠暴殄天物啊!”
“可是……”昌錦榮見小姑娘不解地歪歪頭,“花兒小草,不就是該種在泥土裡,接受風吹雨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