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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嬌縱》第95章
九十五章密會

  七月十九,亥時三刻,街道已成空巷,四周寂靜無人,唯有護城河上浮一花舟,捧著闌珊燈火,等她的有情郎。

  宵禁期間,空曠寂寥。唯有馬蹄敲打石板路,一聲聲清脆入耳。來人高頭大馬,英武非凡,一身黑衣融進夜幕,就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獵豹,她等他入甕,他等她上鉤。

  無論目的為何,陸晉於此明月交輝之時如約而至。

  花舟就停在岸邊,說是舟,其實是二層的船,比之秦淮河畔專司此道的花船略小,但內裡精緻不知高出多少。

  陸晉停馬落地,把韁繩遞給喬東來。他幾乎算得上是孤身赴約,可見根本沒將邀約人放在眼裡。

  提步上船,船艙內瀰漫著一股濃鬱的浮艶的香,眼前一把七弦琴,一隻小桌,一壺酒,自然還有裊裊婷婷一美人,穿著她慣常套用的素白銀簪,連帶盈盈雙瞳,非楚楚可憐一詞可形容。再有被薄紗籠住的燈罩,把艙內僅有的光染成曖昧迷離。

  她端正小巧夜光杯,遞向陸晋那一方,再倒滿美酒,纖細如玉的手翻轉向上,做了個請用的姿勢,輕聲道:「二爺請--」

  陸晋握住酒杯,却沒往唇邊送,不過是挪個地方,輕輕敲打桌面。眼睛也不抬,帶著慣有的輕蔑,聲似箜篌低鳴,「說吧,神神秘秘請爺到此,爲的究竟是什麽?」

  她勾一勾唇角,淺笑妖嬈,或許無論他如何厲聲質問,她都已打定主意要裝腔到底。自飲一杯,睜著朦朧的眼望向他,「二爺何須如此著急,你我故人相見,總該叙叙舊。」

  「爺跟你有什麼可敘?倒是你,居心叵測故弄玄虛,是何人授意?江北都督府賀蘭鈺,還是肅王不再甘做傀儡?」他一字字一句句全然敲打在她心上,不論對錯,已足夠震懾。

  顧雲音笑容未减,藏在袖中的手却驟然緊握,尖利的指甲陷進肉裡,微微刺痛。她捏著團扇,掩住半張臉,玩一出猶抱琵琶半遮面,「二爺性子急,等不得,那便由我先說明。」

  「說什麼?廢話留給你帳中客。 」

  「二爺真不知憐香惜玉……」本以爲早已經拋却尊嚴,眼下被他言語及眼神刺中,仍覺難堪,不能自主地換了尖刻語調,「你若想樹敵在前,這麽說話倒也無妨。」

  陸晉毫不猶豫接口道:「贊你是九天玄女,你就能老實受死?」

  「哎呀,原來二爺已動殺念。」攤開說反而輕鬆,她緩緩起身,薄紗透著光也透出她婀娜的身體,團扇像是勾魂鎖,慢慢自他胸前滑過,「如今是何情形,想來二爺心裡跟明鏡一般。王爺苦命,跟著個虎姑婆沒過幾天好日子。到了我這,自是不同。大話不說,三五年總能教他離不得我。而枕頭風……最是可怕,多少禍國紅顔都出於此,二爺常年征戰在外,就不怕後院失火,相救不及麽?」

  「你 ?」他垂目瞥她一眼,語帶不屑,「未免自恃過高。」

  她心中暗恨,旋即轉個方向繞到他身後,沒了目光逼視,終於能放下面具,露出怨毒與仇恨,「二爺在王爺身邊安插眼綫,世子便會老老實實不尋幫手?有些事情不必自己出手,二爺仇人一堆,我只需稍稍推一把,就能讓二爺追悔莫及,讓二爺身後的人如墜地獄。」

  他被最後一句話激怒,驀地轉過身來,盯緊她,「你是何意?」

  「何意?」她冷笑不止,「我給二爺指一條出路。」

  陸晉嘴角緊繃,皺眉不語。

  顧雲音道:「只要二爺肯給休書一封,放她南下,我自然唯二爺馬首是瞻。」

  陸晉鄙夷道:「你當爺是傻子,聽你指手畫腳。」

  「二爺若不給,我便親自下手,殺了她……啊……」她的話未完,他已迅捷出手,單手扼住她咽喉,虎口鎖緊,讓她一個音也發不出。

  他大怒,咬牙低喝,「你找死!」

  手越收越緊,顧雲音的呼吸也越發艱難,白晰的面龐染上可怕的深紅,眼球也隨之外凸,多晃一下就要脫框落到船艙甲板。好在最後一刻,陸晋放開手,猛推一把,如同丟掉一件髒衣,眼睜睜看她跌落在地,繼而大口呼吸,連串咳嗽,眼泪糊了滿臉,頭髮也亂得沒法見人,再沒有剛上船時勾引人的嫵媚娉婷。

  然而她扶著頸間傷痕,竟還能笑出聲,他鄙夷她,她更看不起他,「可算二爺聰明,知道何謂回頭是岸。若醜更響之前未見我回府,自然有人去找王爺哭訴,届時二爺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陸晉負手而立,垂下眼,冷冷看她狼狽滿身,「你要死,爺必定成全你。」

  她扶著窗臺艱難地站起身,眼底通紅,似夜行的鬼,「我只要她。」

  「你沒資格跟爺談條件。」

  「呵--稱你一聲二爺,倒真當自己是什麼正經玩意兒。無非是我顧家家奴,如今主弱奴大,便坐地爲王,成個不忠不義之徒而已。你哪一點配得上她?」說到最後,顧雲音激動難抑,她的心思太難猜,也參雜了太多情緒,根本無從考據。

  陸晉已經不耐煩,沒心情跟她糾纏下去,「配不配由不得你來說。」

  「要麽休了她,要麽看她死!」

  「痴心妄想!」

  「都是顧家女兒,都是皇室公主,我就不行麼?我又比小六兒差多少?二爺怎就如此不解風情,真真讓人傷心。」她隔著朦朧泪眼向他靠近,柔軟的身體幾乎要倚在他身上,而後被他向左一讓,撲了個空。

  他已靠近門邊,冷聲道:「你就是見不得她好。」

  她搖頭否認,情真意切,「不,我這是為她好。如今她看不透,至多三五年,總能體會我一番苦心。世上我只剩她一個姊妹,有我深陷泥潭即可,她該去江北,依舊活得輕鬆自在。跟著你,她只會受盡折磨不得善終!」小六兒要像從前一樣,永遠恣意快活,永遠在前端領跑,永遠做她晦暗壓抑的生命力唯一一束光,她不能離,不能放棄。

  「爺看你是瘋了,昏了頭了!」

  「你這賤民,識字不過百的東西,又怎能領會?」

  陸晉道:「你與陸佔濤倒是相配,一個費盡心思要與讀書人結親,一個自甘墮落偏自以為是。你要生事,爺不攔你,若牽扯雲意,爺必定活剮了你。」

  語畢已走出艙外,仍有一語未完,「自作孽,不可活--」

  他打定主意,勢必要在出征之前解决顧雲音這個瘋婆娘,但此間內情不能說與雲意,她二人姊妹情深,要取她二姐性命,她無論如何不會點頭。

  眼下必須快刀斬亂麻。

  深夜回府,卻見燈火通明。太醫院掌婦科的中年大夫被連夜請進府來,一進門便撞上太醫請脉,不透光的床帳蓋得密密實實,其間僅僅伸出一隻瑩白的手,腕間淡淡脉絡幾近透明,全然都在太醫指下默默跳動。

  他心中一沉,抓住紅玉就問:「夫人出事了?」

  紅玉原本打算歡歡喜喜討賞,這會子讓他嚇破了膽,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終還是德安頂事,自太醫身邊走向陸晋,行過禮,細細與他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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