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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馬》第48章
第48章

  窗戶從裡面打開,柏十七面色蒼白扶牆站著,壓低了聲音激動的問:「趙大哥,你給我送吃的來了?」

  趙無咎:「……」

  柏十七扶著牆緩緩走過來,坐在窗前一張鼓凳上,目光從他懷裡袖子輪椅後面依次巡梭過去:「趙大哥,我快要被黃老頭餓死了……你真的沒帶半隻燒雞或者鴨子過來?」她退而求其次:「……醬肘子也行啊?」

  趙無咎:「……」

  探病探的如此尷尬,他還是頭一遭。

  柏震霆與蘇氏夫妻倆對他很客氣,卻也疏離,問起柏十七的傷情,多以「傷重」敷衍,詳細的卻半句都不肯再多說,他提起想要探病,便被「還需靜養」四個字給擋了回去。

  柏震霆還意味深長道:「黃友碧自來不愛跟官府中人打交道,能夠出手幫周王殿下治腿,還是這孽子居中欺瞞,還望殿下能夠記得孽子一片苦心,治好腿之後盡快離開,免得被揭破,壞了我們老哥倆的情份!」

  總之他們夫妻二人恨不得藉著柏十七受傷之事將兩人隔開,再無交集。

  趙無咎堂堂一介皇子,在柏家夫妻面前接連吃癟,簡直是從所未有之事,卻似乎半點也不生氣,還特別的通情達理:「柏幫主所慮之事也不無道理,只是現下在下恐怕做不到。一則在下腿傷未癒,二則……十七如此盡心幫我,見不到她傷好,我如何能安心離去?」

  柏震霆與蘇氏交換一個憂慮的眼神,勸不動他便只能加緊防範,柏十七門口的婆子三班輪換不停,攔著趙無咎兄弟倆探病。

  好不容易見到柏十七,沒想到她是這副可憐模樣。

  趙無咎於心不忍,可也知她傷重不宜吃油膩葷腥之物:「……黃老先生不讓你吃,就暫時別吃了。」他實在不會安慰人,話音才落柏十七就一臉被傷害的激憤控訴道:「才不是呢,黃老頭就是挾私報復!我都喝了四五日米湯了,都快餓的爬不起來了。」她拱手求道:「趙大哥,行行好給口肉吃吧?!」

  從來上天入地的柏十七跟路邊的乞丐似的虛弱無力的靠牆坐著,眼神裡是對食物深深的渴望,丟根肉骨頭就能滿血復活的那種。

  趙無咎無奈繼續寬慰:「等你好了,但憑江南盡有的美味佳餚我請你吃個遍,如何?」

  「可我現下就想吃呀!」柏十七才不會被他畫的大餅給哄住了,伸長鼻子連吸了好幾口空氣:「好香啊。」眼神都要放出光來,向趙無咎伸出手討要:「趙大哥,既然拿了肉來,就別藏著掖著了,快給我吧?!」

  趙無咎愕然:「我真沒拿……」他身後突然冒出個腦袋,手裡提著一隻油汪汪的燒雞,得意的尾巴尖都快要翹起來了:「十七,還是我夠兄弟吧?!」

  正是偷摸過來的趙子恆。

  柏十七所有的注意力頓時都被燒雞吸引,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子恆,還是你夠兄弟,不枉我一直惦記著你,等我傷好之後,必尋十八桌山珍海味美酒佳餚來謝你!」

  趙子恆奉送堂兄一個炫耀的小眼神,竄過去隔著窗子把燒雞遞給柏十七,關切的問:「十七,你的傷口咋樣了?柏幫主跟夫人拿我們哥倆當瘟疫,恨不得隔出十里地去,來見你一趟可真不容易。」

  柏十七接過燒雞深深嗅一口,幸福的都要流眼淚了:「真香啊!你問傷口?」她痞痞一笑:「已經好了啊!」

  有了燒雞,她精氣神瞬間就不同,啊嗚一口在豐腴肥美的雞腿上狠狠咬了一口,緊跟著後脖領子就被人揪住了,朱瘦梅鐵青著一張臉站在她身後,劈手就奪下了她手裡的燒雞。

  柏十七:「……」

  柏十七傻傻盯著從天而降的朱瘦梅,搞不明白她不過是昏睡幾日,怎麼一個兩個都練成了走路無聲大法?

  朱瘦梅黑著臉訓斥她:「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還不知道珍惜的?」捏著她兩邊臉頰連她嘴裡那一大口肉也給搶了出來,恨不得在她腦袋上狠狠敲兩下,好讓她長點記性。

  柏十七盼肉盼的眼睛都綠了,哪肯輕易罷手,抱著朱瘦梅的腰就開始裝哭:「瘦梅!梅梅!你忘了當年我幫你打過的架了嗎?你忘了當年我幫你烤過的魚了嗎?你怎麼能狠心跟我搶肉呢?」

  朱瘦梅高舉著燒雞,被柏十七摟著腰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去,頓時面紅過耳,知她傷重又不敢用力推開,說話都結巴了:「我我…你快松…鬆開!師傅千叮嚀萬囑咐飲食一定要注意……你起開……十七……」

  窗戶外面,趙子恆哈哈大笑,隔窗詢問:「柏少幫主,要不要我進來幫你?」

  若是別人,趙子恆早就退避三舍了,但朱瘦梅與他在武力值上半斤半兩,這才敢為兄弟出頭。

  趙無咎注視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朱瘦梅怕柏十七搶到肉,又怕她重傷未癒扯到傷口,只能盡力以身高取勝,踮起腳尖漲紅了臉站著,柏士七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她忽然「哎喲」一聲慘叫,緩緩從朱瘦梅身上往下滑……

  「十七?」趙無咎急忙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攀著窗戶聲氣兒都發顫:「十七,你要緊嗎?」

  朱瘦梅也被她嚇到了,急惶惶蹲下來問:「十七,你怎麼樣了?」

  趙子恆攀著窗戶就要往裡爬,卻發現柏十七扭頭一口就啃在了燒雞身上,還朝他們兄弟倆得意的眨眼。

  朱瘦梅關心則亂,等到發現上當受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再這樣我就叫師傅來了!我管不了你,師傅跟柏幫主總能管得了你吧?!」

  柏十七能軟能硬,很能識時務,連忙討饒:「瘦梅!瘦梅!我就吃了一口,就一小口!哎喲好疼!傷口好疼!」

  朱瘦梅狐疑:「真的?」

  柏十七捂著腹部坐在地上滿頭冷汗,半閉著眼睛:「疼……」

  她從來都是活蹦亂跳的,鮮少虛弱至此,朱瘦梅哪裡還管得了真假,連忙扔了燒雞將人半抱在懷裡,趙無咎與趙子恆兄弟倆齊齊站在窗前,房門忽然從外面打開,趙無咎眼疾手快合上了窗戶,只聽得柏震霆的大嗓門跟炸雷一般響了起來:「怎麼回事?」

  窗戶並未關嚴,還有一條小縫隙,趙無咎透過縫隙看到柏震霆帶著丘雲平從外面走了進來,大約是見到朱瘦梅與柏十七摟摟抱抱在一起,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朱瘦梅:「……可能是走路扯到傷口了。」

  也不知道柏震霆如何作想,從身後撈過丘雲平往前推:「雲平,你過去把十七扶到床上去。」

  房裡內外除了下令的柏震霆之外,其餘人都被他嚇了一大跳。

  趙無咎坐回輪椅,示意趙子恆推他離開,再留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衝進去。

  比起趙無咎的黯然離開,房裡的朱瘦梅與丘雲平面面相覷。

  朱瘦梅不願意鬆手,而丘雲平卻是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總好像前面有個大坑等著他,如果不是柏震霆非要揪著他過來探病,他完全不想踏進來。

  柏十七攀著朱瘦梅的胳膊站了起來,惋惜的目光在地上的燒雞上停留片刻,不著痕跡的踢了一腳,那肥肥壯壯的燒雞便被踢到了桌子下面。

  她靠著朱瘦梅回到了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朱瘦梅總覺得自從柏幫主進來之後,柏十七就格外虛弱,連說話的聲氣兒都虛弱了下去,半靠在床上低低問:「爹爹過來……可是有事?」

  柏震霆用眼神向她暗示「你明白我的意思」,將丘雲平推過去:「我估摸著你一個人無聊,帶了丘雲平過來給你解悶。」

  丘雲平:「……」感情在柏幫主心裡,我就是個雜伎藝人?

  他熱情提議:「少幫主如果無聊,不如讓宋四娘子進來說書聽?」

  柏震霆的一雙濃眉差點要擰在一處,粗聲粗氣說:「老子讓你陪著十七,你扯別人進來做什麼?」蒲扇大的巴掌恨不得拍在他後腦勺上,好讓這小子開開竅。

  他此言一出,丘雲平不解其意,但朱瘦梅卻面如土色,僵立在床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無咎揮筆寫完一封信,交給舒長風封好,叮囑他:「盡快傳送回京。」

  俞昂伸長了脖子很想知道信裡的內容,他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最為擔憂:「殿下有沒有向陛下提一句微臣之事?」

  趙無咎:「提不提你都是個死人了。」他今天心情不好,便不想做個和善的人。

  俞昂:「殿下,那不一樣!」聽說朝中另行委派清查兩淮鹽道的官員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這就使得俞昂的處境愈加尷尬。

  「那殿下……寫信給陛下,難道不是為了兩淮鹽道之事?」

  趙無咎涼涼看他一眼,目中似有血氣翻湧:「非也。本王寫信是向父皇自請清剿兩淮大小河道內的水匪,免得他們繼續為禍地方。」

  俞昂:「……」

  舒長風:「殿下……是為了柏少幫主?」

  趙無咎:「本王是為了兩淮沿岸的百姓們不再遭受水匪之苦。」

  趙子恆顧自感動,握緊了他的雙手:「堂兄,我替十七謝謝你!」由堂兄出手,何愁匪患不清?

  以後柏十七就再不必遭遇這種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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