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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馬》第41章
第41章

  對於趙子恆的疑問,柏十七難得掉一句書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種事情你回去問問周王,說不定他知道呢。」

  舒長風心道:殿下一心撲在軍務上,於地方庶務知之甚少,你讓十三郎回去請教殿下,不是故意使壞嗎?

  趙子恆腦子倒也不笨:「我才不問呢,又不是堂兄掌管鹽務。」憑著天生的直覺,他覺得鹽道這趟渾水還是不摻和為妙。

  柏十七誇他:「聰明!」

  他倒信以為真,還連連追問:「我哪聰明了?哪聰明了?」馬上就開始犯蠢。

  舒長風:真是白長了聰明像,卻是個笨肚腸。

  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柏十七去河邊找路過的船隻準備給家中捎句話兒,趙子恆與舒長風在茶舍等候,哪知道半個時辰之後她雇了馬車,拉著個重傷垂危的人回來了。

  趙子恆還當她良心發現,體諒他們路途遠走路回去辛苦,哪知道爬上馬車就聞到一股極重的血腥味,車上被子裡裹著個人,頭髮凌亂鬍鬚覆面,柏十七還催促車伕:「趕緊走!」

  黃友碧大名在外但行蹤不定,難得近來借住道觀,沒想到柏十七送來一個不良於行的趙無咎就算了,又拖了個重傷快死不知名姓的傷員,張口就喊救命。

  他掀開被子掃一眼傷口,頓時頭大如斗:「你看這人身上傷口,顯是銳利的兵器所傷,誰知道是匪是官?不管是這兩類人,我都不願意沾手,萬一招惹上官司,你替我去衙門走一趟?」

  黃氏不診之患者第五條:為官為匪不診。

  柏十七面不改色的撒謊:「黃老頭,你這就固執了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這人未必是官是匪,說不定是過往客商,被水匪搶了貨物砍成這般模樣,扔到河裡呢。你就眼睜睜看著他沒命?」

  趙無咎推著輪椅過來,撩開此人面上的頭髮瞧了一眼,與舒長風交換個眼神,心裡直犯嘀咕:這人瞧著有點面熟,跟朝中一位要員生的有幾分相像。

  黃友碧被柏十七說服,與朱瘦梅合力把人抬進房裡去救治,留幾人在院子裡等候。

  趙子恆去換衣服的功夫,柏十七笑嘻嘻從懷裡掏出個東西遞過去:「殿下,送你個禮物!」

  趙無咎接過去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壓低了聲音審問:「哪裡來的?你怎麼會有這個?」卻是一方官印。

  「從他手裡搶來的啊。」柏十七回憶遇上此人的過程:「我給家裡傳信,結果在河邊看到水裡漂過來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拖到岸邊一看,他手裡死死握著這玩意兒,我覺得好玩,就搶了過來。」她講的維妙維肖:「本來我以為他死了,沒想到搶的時候這人眼睛睜的老大,跟倆牛眼睛似的。」她拍拍胸口:「嚇死我了!」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趙無咎才不相信她的鬼話,這傢伙滿嘴謊話,也就哄哄黃友碧這樣狷介耿直的人。

  柏十七無語望天:「大約……是官印吧。」她雖沒見過,可也是讀過書的人。

  趙無咎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往旁邊拉,恨不得摀住她的嘴巴:「你都知道是官印了,居然還敢哄騙黃老先生?他要是知道了怎麼辦」

  柏十七一臉虛心求教的樣子:「是啊,怎麼辦?若是黃老頭知道他救了個當官的,會不會救活了再掐死?」她捂嘴低呼:「天爺,那就是殺人了!」

  「調皮!」趙無咎在她額頭敲了一記,對她簡直無奈之極。

  黃友碧醫術超絕,此人也是命不該絕,三天之後悠悠醒轉,睜眼看到頭頂的橫樑,還當自己進了閻王殿,情緒激動之下大喊:「我有冤情——」他以為自己聲音洪亮,開口才發現嗓子乾涸的快要裂開了,發出的聲音極低。

  恰逢柏十七閒來無聊在榻邊坐著,迅速扭頭去看黃友碧,見他篷頭垢面抱著醫書研讀,這三日幾乎沒怎麼合眼,一張老樹皮似的臉越發皺的厲害了,滿眼的紅血絲,一副要跟閻王搶人的架勢,沉浸在醫學的海洋裡一時不能自拔,根本沒聽到他的患者發出的微弱聲音。

  柏十七以手指抵唇,示意此人閉嘴,還殺雞抹脖子威脅他閉嘴。

  男人才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回來,很快清醒過來,明白自己還在陽間滯留,並沒有淪落為河裡冤死的水鬼一隻,也知道謹慎為上,當即困難的點點頭表示明白,柏十七這才驚訝出聲:「醒了醒了!黃老頭病人醒了!」

  黃友碧丟下醫書忙忙的過來探脈,翻眼睛看舌頭,一通擺弄,問患者:「你貴姓?」

  男人驚魂未定,一言不發。

  柏十七:「別是個啞巴?」

  黃友碧:「說不定遇上事兒被驚著了,嚇的說不出話來。」他居然信了柏十七那番鬼扯:「幸好一條命是救了回來,先好好養著吧。」坐回桌邊開了藥方遞給柏十七:「拿去給瘦梅煎藥,我得睡會兒,年紀大了扛不住。」他捶捶腰腿,撲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床上的男人張口要說話,被柏十七摀住了嘴巴,小聲叮囑:「傷沒好之前,你就先做個啞巴吧。」

  男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居然認同了她的話,緩緩點頭,閉上了嘴巴。

  趙無咎聽說男人活了過來,撫摸袖中那一方印,與舒長風猜測他南下的緣由:「父皇派了個何琰勘查河道,派這一位來做什麼?總不會是他回家探親路過,被水匪給劫了吧?」

  若是尋常客商被水匪劫了也有可能,可這一位可是京官,誰會蠢到專跟官府作對?

  舒長風笑道:「總不會是為著江南鹽道吧?」他說完之後發現趙無咎表情奇特,頓時笑意凝固:「……不太可能吧?」

  趙無咎摩挲著官印上面的字若有所思:「說不定真被你給猜中了,江南鹽道爛成什麼樣兒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私鹽氾濫,背後肯定有人縱著,恐怕獲利頗豐,上面能派人來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就敢假作水匪截殺朝廷命官……」原本是一時的猜測之語,可是真講出來卻覺得後背森冷,只恐與事實相去不遠矣。

  舒長風也被嚇到了:「他們……真敢這麼大膽?」

  江南鹽道,從上到下可都是肥差。

  朱瘦梅按方熬藥,親自端去餵病人吃藥。

  喂完了藥,又推柏十七出去:「我替他換藥,你呆著礙手礙腳。」

  柏十七自忖心靈手巧,屬於一點就通的人物,區區換藥包紮也難不倒她,居然還被朱瘦梅給嫌棄了:「不要我幫忙,你自己個兒忙去吧!」

  趙無咎坐著輪椅在院子裡曬太陽,見她出來招招手:「十七,過來。」

  柏十七顛顛跑過去,敲敲他的小腿,熱切道:「這兩天感覺怎麼樣?」

  趙無咎含笑道:「尚可。」

  柏十七不高興了:「這種事兒都可以打官腔,虛偽!」枉費她認識他一場,還假托漕幫的人送他來治腿,冒著被黃老頭發現的風險。

  趙無咎苦笑:「進展緩慢。」

  她才高興起來:「治病哪有那麼快的,有進展就是好的。」

  趙無咎看似閒談:「房裡那位醒過來都說了些什麼?」實則仔細觀察柏十七的神情,就怕她再扯個謊騙自己。

  柏十七嘿嘿笑,乾脆說:「他說不了話,啞巴了。要不您改日親去問問?」又叮囑一句:「不過他現在才醒過來,應該還處於危險期,萬一情緒激動發生什麼意外,到時候可別怨黃老頭救治不力啊。」

  趙無咎:「知道了,我會等他傷勢好轉一點再進去的。」

  柏十七:「您比子恆聰明多了,真不像是一家子的兄弟。」那一位只知道憨吃傻玩,半點心計都沒有,簡直是宗室裡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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