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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馬》第18章
第18章

  趙無咎已經洗漱完畢,散著頭髮穿著中衣坐在輪椅上看書,房門被敲的山響,如果不是舒長風攔在門口,說不定柏十七早都闖進去了。

  舒長風從來就沒見過這麼膽大無忌的傢伙。

  「柏少幫主,夜色已深,我家主子已經歇息了,不如明日再來?」

  「胡說八道!你……你擋著不讓我見堂兄,是何道理?」

  醉鬼的邏輯還很強:「難道堂兄房裡……藏著美人?」

  舒長風:「……」

  聞滔被她一路拖拽而來,好幾次都想把她哄進新房,沒想到這傢伙醉後一根筋,一門心思惦記著要找「堂兄」,他不得不好奇輪椅上那位「堂兄」的來歷。

  「十七,新娘子還在等著你呢,不如咱們回去吧?」沒聽說柏家還有同宗同族。

  柏十七捶門不管用,開始上腳踢,就在她準備拆門的時候,房門毫無預兆從裡面打開了,趙無咎端坐在輪椅上,不防她一頭撞過來,滿身的酒氣撞進他懷裡,抬頭露出個醉不可抑的笑容,大著舌頭說:「堂……堂兄,我來陪你了。」

  趙無咎低頭端詳眼前這張醉態可掬的笑臉,皺起了眉頭:「喝醉了就回去好好歇著,跑到這裡來胡鬧什麼?」

  聞滔大步跨進來,去扯她的後脖領子:「兄台說的對,我這就帶他回去。」沒想到柏十七跟八爪章魚似的抱緊了趙無咎的腰耍賴:「今晚……今晚我要跟堂兄秉燭夜談!」

  趙無咎還從來沒見過柏十七無賴至極的模樣,平日聽到他的教導恨不得退避三舍,今天卻親近的詭異,況且她跟聞滔之間有點奇怪,喝醉了不肯休息,卻跑來找他,見聞滔似乎非要拉他走的模樣,心裡也有所懷疑,索性道:「跟個醉鬼沒什麼道理可講,聞少幫主且去休息,等十七清醒了再說。」

  聞滔假意道:「兄台是貴客,豈有讓兄台照顧十七的道理,不如我帶他回去,明日再讓他來賠罪。」

  柏十七埋頭在趙無咎懷中,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頭腦愈發昏沉,大著舌頭趕人:「你趕緊走,別耽誤……別耽誤我跟堂兄聊天。」

  舒長風:「聞少幫主請。」

  聞滔滿腹算計落了空,見柏十七死賴在那男人懷中,黑暗之中又冒出來四名護衛請他離開,只能悻悻離開,態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氣:「十七醉著,那就勞駕兄台照顧了,等他酒醒了再說。」

  房門從外面被關上了,趙無咎溫聲說:「人都走了,可以鬆開了吧?」

  這小子滿腦袋酒氣,頭髮都還濕著,不像是喝醉,倒好似洗了個酒浴。

  柏十七翻個身靠著輪椅扶手癱坐在了地上,閉著眼睛都快睡過去了:「今日……多謝堂兄。」

  趙無咎才剛沐浴無畢,原本渾身清爽,被她一抱弄的身上都是酒味,又嫌棄柏十七酒氣沖天,催促她:「起來去後面洗洗。」

  柏十七也覺得自己亟需洗個熱水澡清醒清醒,便爬起來搖搖擺擺往後面去,還扭頭調笑道:「堂兄……可別偷看!」

  趙無咎:「……」

  柏十七知他是君子,行事端方固執,滿腦子教條思想,哪怕同為男人也斷然沒有偷看她洗澡的可能,這才扶著牆放心往後面浴房裡走。

  鹽幫富貴,這間待客的屋子也建的很是奢華,臥房緊連著沐浴的湯池,有熱水汩汩沿著四角的獸頭噴出來,也不知道是燒的熱水還是引來的溫泉,整間屋子裡水霧繚繞,視野不清。

  柏十七坐在池邊脫靴解衣,取下髮冠扔在一邊,將外套脫了下來,裡面是貼身的軟甲,緊緊勒出一個毫無線條可言的身軀,她摸索著解下軟甲,將自己從厚厚纏繞著的布帛裡解脫出來,終於露出長腿細腰的姣好線條——除了常年飽受壓迫的前胸達不到豐腴的水準。

  她手腳有點發軟,仗著熟識水性,慢慢摸到池邊潛下去,先扎個悶子把腦袋泡一泡,一則清除頭髮上的酒氣,二則清醒清醒,哪知道估計錯誤,被熱水一泡竟然有點頭暈,嗆了一口水頓時清醒了幾分,趕緊扒著池沿邊不敢鬆手。

  柏十七平日就玩心重,今日差點栽在聞滔手裡,這會兒也不敢在水裡胡鬧了,在池沿邊摸到皂角老實靠坐著洗頭髮,聽到身後一點微微的響動,扭頭看時在繚繞的霧氣裡發現趙無咎光裸著胸膛推著輪椅進來,頓時嚇的手忙腳亂,頂著滿頭泡沫一頭扎進水裡,聲音都不對了:「堂堂……兄,你怎麼進來了?」

  趙無咎在軍中十年,天氣熱的時候,沿著井圈周圍或者溪流一水裸裎相見的袍澤一起解衣沖澡,早都見怪不怪了,他隔著繚繞的水霧慢吞吞到了湯池旁邊,那裡放著個繫著繩子的小木桶,丟下去打一桶熱水上來:「身上一股酒味,沖的難受。再說你醉的這般厲害,萬一睡在池子裡。」

  「多……多謝堂兄關心。」柏十七小心將自己泡進湯池裡,一邊快速沖洗頭上的泡沫,一邊不著痕跡的往遠處游。

  趙無咎抬頭看到她往湯池中心游動,池面上只能看到一個移動的黑點,喝醉了酒還在水裡面撲騰,訓斥的話再也壓制不住,衝口而出:「都喝醉了還胡鬧?還不趕緊游過來,一會醉倒在池子裡,看讓誰進來救你!」

  柏十七聽到這話嚇出一身冷汗,手腳發軟在池子裡撲騰了兩下,差點嗆到,更是說不出的乖順:「我就……就泡泡,一會就出來了。堂兄您請!」

  他倒是沒有偷看,正大光明進來了,理由還無懈可擊,至少讓柏十七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趙無咎:「你趕緊洗洗就出來,別一會酒意上頭嗆了水。」

  他不提醒還好,一提醒柏十七渾似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竟然當真嗆了一口水,頓時大聲咳嗽起來。

  隔著水霧,趙無咎瞧的不甚清楚,卻很是擔心:「要不讓舒長風進來服侍你洗澡?」

  柏十七:「……」這個提議糟糕透了。

  她結結巴巴拒絕:「我自己能行的,不必麻煩舒兄弟了。」

  趙無咎:「那你就趕緊洗洗上來,我等你一起出去,免得你喝醉酒溺水。」

  柏十七女扮男裝二十載,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危機。

  她今日被聞滔支使那幫狐朋狗友灌了太多酒,經熱水一泡更是腦袋發暈,此刻恨不得昏睡過去,面對趙無咎的固執與好心,都快堅持不住了,只能緩慢的又挪了回來,攀在池邊將全身上下快速在水裡搓一搓,下巴擱在池沿上,一頭如瀑的長髮披散下來,眼巴巴看著趙無咎:「堂兄,要不你先出去?我穿了衣服就……就出來。」

  趙無咎就在湯池邊距離她不遠,離的近了能夠看到她頰邊泛紅,雙眸晶亮如星,也不知道是不是頭髮披散下來的緣故,竟然頗有兩分女子的秀媚,隨即想到江南山水溫柔,就連男兒也多文弱秀致,疑心自己在北地呆久了,但凡見到個模樣周正的男兒,居然都往女人身上想,豈不荒唐。

  他也知道跟醉鬼不好講道理,邊擦身上的水漬邊溫聲哄她:「那你快點洗洗出來。」擦乾淨就推動輪椅慢慢出去了。

  柏十七著急忙慌從湯池裡爬上來,抓過一邊乾淨的布巾將身上擦了一邊,手腳發軟草草裹好身體,套上軟甲,扯了件衣架上的衣服往外走。她那件外袍上淋了不少酒液,早都不能穿了。

  沒想到這件外袍不但寬大,還長的出奇,她腳下發軟,衣擺還拖在地上,才進了臥房便踩了衣擺,朝前撲過去,向趙無咎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趙無咎此刻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坐在床上,舒長風在一旁拭擦輪椅,見到柏十七這副模樣悶頭偷笑,好心過來扶她一把,還徵求她的意見:「柏少幫主,要不我現在送你去新房?」

  洞房花燭夜呢,放著如花美眷不去疼惜,跑來攪擾的自家主子不得安眠。

  柏十七腦子發昏,不甚清醒,全憑著一股意志力支撐,聽到「新房」兩字都要被嚇到,推開舒長風邁著醉步直撲趙無咎的大床,笑的幾乎有點傻氣:「堂兄——」伸開雙臂求抱抱。

  趙無咎訝然望著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放著新娘子不搭理,你跑我這裡胡鬧什麼?」

  柏十七撲上去在他的面頰上「吧唧」親了一口,頭髮還濕噠噠滴著水,就歪倒在了他的床上。

  趙無咎摸著被親到的地方,半天沒有回過神:「臭小子,這都是什麼毛病?」調戲完小姑娘又來調戲他?

  他枕衾孤冷多年,知道柏十七就是個頑劣無拘的跳脫性子,說了也未必改,少年人天性好玩,又是個醉的稀里糊塗的醉鬼,沒認錯人就不錯了,只能認命去推她:「頭髮都濕著,起來擦乾去陪新娘子。」

  舒長風假裝沒有看到周王被調戲的一幕,一本正經過來拉她:「柏少幫主快起來。」結果發現她死死拽著趙

  無咎的袖子睡的香甜。

  舒長風:「……」

  趙無咎不由頭疼:「拿條帕子來我替他擦頭髮,你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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